第283章 餘孽

2024-08-09 04:04:51 作者: 皮常山
  第283章 餘孽

  走進東京市中心區,遠遠便看到一片四面環水的「綠島」,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中頗為顯眼,綠島深處便是立本的皇居。

  環繞四周的「護城河」把皇居與喧囂繁華的現代城市隔離開來。

  皇居與其說像世外桃源,不如說是座孤島上的孤城。即使在很多立本人心目中,這座宮殿也是神秘莫測的。

  皇居里的路寂靜而冷清,偶有個別警察的身影。

  走在路上,不禁想到生活在這裡的人,皇居雖已收歸國有,但天皇仍是主人,其憲法地位是立本國民的象徵,為讓天皇一家免費住在裡面,立本人每年要掏2億美元。

  從皇居往外看,高大的寫字樓鱗次櫛比;玻璃牆五光十色,與皇居的清冷色調形成鮮明對比。

  這些寫字樓的賣點之一就是能俯瞰皇居。

  皇居內苑平時並不開放,只在1月2日和天皇誕生日開放參觀。

  皇居外苑、皇居東御苑及北之丸公園則是全年開放。

  正因為這個原因,山崎一郎此刻才能站在這座宮殿的正門。

  天色漸晚,閉園的時間快到了,人流都是向外走,只有一個穿著傳統日式服裝的男人筆直的站在步道上,任憑人流從身邊穿過。

  「我以為,你今天會穿黴菌軍服過來。」

  一個年輕高大的身影同樣逆著人流走到皇居正門,站在山崎一郎身邊。

  「姜先生,真巧。」

  山崎似乎對於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並不意外,他禮貌的衝著來人微微頷首,神情自然。

  然後便充當起了來人的導遊,開始講述皇居的歷史。

  「皇居是天皇的起居之地,由德川幕府第一代將軍德川家康修築。這一處占地23000平方米的立本傳統建築,如你所見,有綠色的瓦頂、白色的牆壁和茶褐色的銅柱,當然,這和貴國的宮殿不可同日而語,我去京城,見識過了世界上最恢宏的宮殿,特別是太廟的68根金絲楠木巨柱,每一根都足有三人合抱粗細,都是無價之寶。」

  山崎一郎這個在黴菌做到陸軍少校的日裔,此刻穿著傳統服飾,侃侃而談歷史文化,卻絲毫沒有違和感。

  男人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從腰間摸出一把黑色的伯萊塔m9,遞給姜瀚文。

  「山崎先生,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今晚tian皇會從御道乘車前往首相官邸?這個信息只有警視廳保衛課高層才知道。」

  問出這個問題,姜瀚文眉頭一皺,覺得自己是明知故問了。

  山崎也撓撓頭,略顯尷尬。

  「哈哈,姜先生,把槍收起來吧,我就知道,小林忠道和明德秋水這兩個天才請來的人物,不可能是泛泛之輩,我早該想到,你們已經懷疑我了。」

  山崎把槍推給姜瀚文。

  「至於天huang的消息,姜先生你剛才自己都笑了,這是立本,我是黴菌少校,您這樣的聰明人應該想到,整個立本上下對我們來說,是透明的,更何況tian皇的行蹤算不上什麼機密。」

  「那山崎先生預謀已久,製造拋屍案,升高輿論話題,就是為了今天晚上的刺殺,難道就這麼放棄了?」

  姜瀚文打開伯萊塔的保險,放在手上。


  「你還有機會。」

  「姜先生在說笑,你已經在這兒了,警視廳的人肯定也到了,我不是傻瓜。」

  「山崎先生,不管你信不信,我今晚只是過來參觀的,沒有警視廳的人。」

  姜瀚文表情真誠。

  「而且,我可是華夏人,山崎先生要是能一槍幹掉tian皇,我舉雙手贊成,並且還可以掩護山崎先生逃走,如果伱能今晚一鼓作氣燒掉靖國神廁,我甚至可以請示上峰,幫助山崎先生取得庇護,怎麼樣。」

  姜瀚文像一個優秀的無良律師,蠱惑著眼前已經放下屠刀的男人。

  他這些話可不是玩笑,如果山崎一郎能躲在路邊,突然爆起一槍幹掉tian皇,那可是天大的好事,而且這件事並不天方夜譚。

  整個立本都知道,保衛課對於重要人士的保衛能力一向是極為抽象的,這其中也包括天huang大人。

  「姜先生,我羨慕你,羨慕你生在一個偉大的國度,你們的國家雖然經歷過無數苦難,但最終還是重新站在了世界的棋盤前,你們是棋手,而我們,是棋子。」

  「現在,你願意聽聽棋子的故事嗎?」

  山崎一郎整理了一下衣冠,鄭重的朝姜瀚文行了一個大禮,然後重新直起身子,除掉了臉上那副亞裔長期訓練出來的標準笑容,神情平靜肅然。

  仿佛一個即將赴死的武士,此刻終於放下了一切猥瑣與妥協。

  姜瀚文絲毫不顧周圍人群的目光,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左手握住右手,左手的小指則朝上。

  「洗耳恭聽!」

  「叉手禮,不愧是大國風度,姜先生,其實最早的武士也學君子六藝,講仁義禮智信,可惜後來一步步淪為殺戮機器,最後甚至和瘋狂的魔鬼畫上等號。」

  山崎看著遠處皇居的匾額。

  「姜先生,我本名山崎四郎,家中排名老四。」

  「沒錯,確實是老四,我父親老來得子,五十多歲生我,我前面的三個哥哥,大哥二哥早夭,三哥加入chi軍,向皇居東宮御所扔火焰彈,準備刺殺天huang,被警方開槍射殺。」

  「我父親雖然混蛋,但卻很能掙錢,他多次入獄,可依舊攢下了豐厚的家產,他把所有的錢都給了我,而我呢,毫不猶豫,立馬跟他們斷絕了所有關係,自己去了阿美莉卡,用這些錢上學,參軍,打點人脈.」

  「我一度改掉了自己的名字,在我看他,我的父親,三哥,他們都是瘋子,在立本這樣的國家裡,像個白痴一樣,瘋狂的反對xx,醜化xx,光明正大的謀劃刺殺sx,這到底是為什麼?我不明白。」

  「確實,山崎先生的父親和兄長的確屬於少數派。」

  姜瀚文點頭,這一家子的極端左翼簡直就是稀有動物,也不知道是怎麼造成的。

  「我父親是二戰硫磺島的投降士兵,你是知道的,那是場慘烈的戰役,雙方死傷慘重,立本軍隊更是彈盡糧絕,靠吃人活命,貴國和阿美的老百姓都戲稱當時立本軍隊是製作太君刺身填飽肚子的。」

  「戰爭期間,前線信息不通,母親一度以為我父親戰死,家中無以為繼,幾乎要餓死,她只能靠出賣身體換些糧食來養活我大哥二哥,可是最後兩個哥哥依舊是餓死了。」

  「戰爭結束,我父親回到家,知道家中的情況,怒不可遏,便到zf討要說法,為什麼不給軍屬發放保障糧,在那個時候,這種事情太多了,他這樣做也只能換來半年的牢飯。」

  「當然,這些事情並沒有完全摧毀他,一場軍人聚會,他的上司酒醉,在席間竟然炫耀在硫磺島上怎麼把父親一同參軍的兩個兄弟做成刺身的。」

  「我父親脾氣火爆,塊頭又大,在席上直接暴怒,三拳打死了上司,於是又坐了十年的牢。」

  「在獄中他大概是想明白了,為什麼立本會經歷那樣的慘痛,出獄之後他一邊掙錢,一邊在各種場合宣傳tian皇有罪論,於是又斷斷續續被關了三四次。」

  「到最後,他甚至在天huang發表演講的時候試圖用彈弓襲擊tian皇,未遂之後再次被捕。」

  看見姜瀚文的怪異表情,山崎一郎擺擺手。

  「姜先生原來知道我父親的名號,小弟不才,家父正是山崎千三。」

  「哈哈,山崎先生的父親是大名人啊,彈弓襲擊tian皇,散發tian皇黃色小報,最後甚至以身入局,拍攝tian皇澀情影片,當時可是震驚世界的人物。」

  姜瀚文認真的點頭。

  「這可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山崎先生,你父親是英雄,至少在我看來,他比大部分立本人要清醒的多,也勇敢的多。」

  「是的,我也是過了很久才明白這一點。」

  男人也表示贊同。

  「我離開立本的時候,真心認為阿美是世界燈塔,文明彼岸,地上天國,只要到了那裡,就能成為真正的自由人,了只有真正生活在阿美莉卡,才能知道事情遠非如此,我在那裡讀書上學,工作參軍,經歷了無數的歧視,付出了白人想像不到的努力,才坐到今天的位置。」

  「歧視是永遠躲不掉的,即便我不缺錢,也足夠優秀。」

  「姜先生,我是黴菌,能看到太多外界看不到的罪惡,他們在南美販毒,在中東屠殺婦女兒童,在非洲搞zb,滅絕土著部落,在東歐買賣人口,把人拆碎了賣器官也只是他們無數掙錢產業的其中一項,並不值得驚訝。」

  「我拋棄一切,忍氣吞聲,拼盡血汗,最後看到的卻是這些。」

  「你明白那種信仰坍塌之後的虛無感嗎?仿佛一切都要幻滅了,毫無意義。」

  「姜先生,立本是發動戰爭的罪惡國家,阿美莉卡同樣如此,我山崎一郎無論如何左右橫跳,卻只能在兩個惡魔之間選擇,選擇當這邊的狗,或者那邊的狗.」

  「我父親死前給我寫了封信,乞求我的理解,他說他做的這一切,只是為了吶喊,讓人們聽到,豈能有這樣的旨意,讓人們流血而死,讓人們死如禽獸,還說什麼,這就是榮譽,簡直可笑。」

  「所以,一個黴菌少校,刺殺tian皇,這是最好的劇本,主人的惡犬原本就是相互提防的,我的行動只要能在他們脆弱的信任上再撕開哪怕一條裂縫,那也是成功的。」

  男人說完,長舒一口氣,似乎把心中的秘密全部說了出來,整個人都輕鬆了。

  「那你為什麼要放棄?」

  姜瀚文這下倒是想不明白了。

  這個傢伙的動機極為充分,按道理來說沒有可能這麼輕易就放棄了。


  而且自己已經明說了,願意給他行方便。

  「為什麼?」

  山崎一郎抿著嘴,似乎在思考,過了半晌,他終於說出了一個他覺得符合自己想法的答案。

  「姜先生,首先,我是不可能在你面前實施刺殺的,無論怎麼說,這都是不可能的,另外最重要的,是我突然很想活著,我今年四十多,還能再說四十年,我很好奇,故事的終局究竟是什麼,這場決定人類未來走向的競爭,究竟哪一方能夠獲勝。」

  「這個問題簡直太迷人了,您說是嗎,姜先生。」

  山崎一郎說完,轉身衝著兩邊的樹叢和遠處的高台上大聲喊道。

  「小林先生,明德先生,不用繼續等下去了,案子已經結束了!」

  說完山崎一郎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動作極其標準。

  話音未落,步道兩邊的樹叢里便衝出一群全副武裝的警衛隊士兵,遠處的高台上也閃過一個熟悉的人影。

  小林忠道和明德秋水兩個警視廳的頭目是這才抓捕任務的主要負責人。

  兩人本來是堅決反對姜瀚文親自出面的。

  對方畢竟是現役軍人,而且大概率攜帶槍枝,危險係數太大。

  萬一姜瀚文出了什麼閃失。

  警視廳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不過最後還是拗不過姜瀚文,明德秋水特地從精銳的特種作戰組調來了狙擊小隊,確保姜瀚文的安全,這才同意出面。

  「姜先生,你剛才說的打算掩護山崎先生刺殺xx,不會是真的吧。」

  小林忠道這會兒很是放鬆,他甚至屏退了手下,也沒給山崎一郎上手銬,反而將他扶了起來。

  這位畢竟是黴菌少校,怠慢不得。

  而且人家雖然嘴上說要刺殺tian皇,但又沒真的干。

  整個立本,想刺殺tian皇和首相的傢伙,不說十萬也有八萬,口嗨又不犯法。

  就算是有預謀,警視廳也一向秉持著疑罪從無的精神辦案。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明德秋水還給山崎這小子遞了一瓶水,並且態度極其和善。

  整得周圍的警員都有點不習慣。

  自家課長莫不是有什麼問題,怎麼能當眾跟嫌疑犯套近乎呢。

  「剛才姜先生要是掩護山崎先生,那可真的有意思了。」

  明德秋水說完,他左右的下屬都跑沒影子了。

  攤上這麼一個胡說八道的長官,隨時都有可能被誤傷。

  姜瀚文聽完也拉著小林忠道掩面而走。

  「兩個極左見面,那感情不得促膝長談,互訴衷腸啊。」

  像山崎一郎這麼根正苗紅的極左,現在上哪找去。

  更何況這人還是黴菌少校,簡直就是高端人才。

  這邊一場和平的抓捕剛剛結束,街口卻突然響起了車輛的轟鳴聲。

  聽聲音不是民用車,而是軍車,而且不止一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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