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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3章 死不瞑目與猶豫不決

2024-09-04 10:39:46 作者: 甲青
  第1393章 死不瞑目與猶豫不決

  看著狀若瘋狂的黑衣執事,韓龍面有冷笑,語氣卻是無辜:

  「這不是你說的嗎?誰的人多,誰就有理。」

  黑衣執事眼睛赤紅,呼哧呼哧地呼吸著,死死地盯著自己前方的韓龍,鏘地拔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長劍,催動自己的坐騎沖了過去。

  按理來說,韓龍師徒二人敢在這裡攔路,肯定是有所倚仗。

  但接二連三遭到打擊的黑衣執事,早就沒了昔日的冷靜。

  看到韓龍攔路,急需一個發泄口的他,自然而然地控制不住自己,把遷怒的目標放在韓龍身上。

  只是沒有想到,堂堂天下第一刺客,武林盟的副盟主,居然如此陰險不講規矩。

  狼奴的全部死亡,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黑衣執事。

  此時的他,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只想把眼前的韓龍殺於馬上,就算是同歸於盡,那也不在乎。

  兩者之間的距離不算遠,但也不是很近,恰好能讓馬匹速度提上來。

  韓龍沒有動,只是就這靜靜地看著黑衣執事不斷接近。

  「給我去死!」

  劍尖遞出,不須用力,馬匹帶動的力量,就可以輕易把人刺穿。

  凶刃近在眼前,但韓龍仍是一動不動,仿佛忘了怎麼躲避。

  斜里遞出一支馬槊,格擋住了劍身。

  馬槊長,佩劍短。

  馬槊硬,佩劍軟。

  以長擊短,以硬擋軟,馬槊不但擋住了來劍,而且尖銳而鋒利的槊刃順劍身而上,直接刺穿了黑衣執事的肩窩。

  黑衣執事吃痛之下,抓不穩劍柄,佩劍掉下馬去。

  而長槊的主人並沒有因此而手下留情,反而是加大力度,直接把黑衣執事挑落馬下,然後才從他的肩窩裡拔出槊刃。

  「嗤」地一下,近一米長的槊刃,直接透過黑衣執事的大腿,把他釘在地上。

  其實黑衣執事的武藝並不算差。

  奈何心志接二連三地遭到沉重打擊,簡直就是讓人萬念俱灰。

  他這一衝之下,大半就是為了求死,對平日裡能避開的長槊視而不見,故而才讓劉渾輕易得手。

  躺在冰天雪地里,地面上傳來的寒冷稍稍減輕了點傷口的痛意。

  但同樣的,黑衣執事感覺到身上的體溫正在不斷地流失。

  他知道這是傷口正在不斷流血的緣故。

  看著韓龍從馬上翻身而下,黑衣執事神經質般地笑了出來:

  「嗬,嗬,你以為,殺了我,就能了結我們兩族之間的恩怨了?別做夢了!」

  韓龍蹲下來,看了看黑衣執事肩上的傷口,又伸出手晃了晃釘住黑衣執事長槊,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在大漢現在流行的話本里,原本已經手握勝券的大反派,往往就是在受傷或者被擒的主角面前說了太多話,所以才會被主角翻盤。

  現在自己正好是勝券在握,又恰好有很多話想要對自己這位同族說,所以他要確認,自己可以隨時幹掉對方,對方又無力反抗。


  確認完之後,他才開口道:

  「我知道啊,你們北韓在草原上早就扎了根,不知多少個部落都有你們的人。」

  「我今天殺了你,明日說不定又有另外一支冒出頭來。唉,簡直是煩不勝煩。」

  黑衣執事露出譏諷的笑容:

  「你知道就好。」

  韓龍也不在意,反正數百年都這麼過來了。

  他乾脆也坐到了雪地上,低頭對著黑衣執事,有些感慨地說道:

  「我們南韓人丁向來不如你們北韓,再加上這麼多年來的爭鬥,我其實是有些心生厭倦的。」

  「其實啊,以前我曾經想過,哪一天找個草原上最大部落的首領同歸於盡,未必也不是一種解脫。」

  黑衣執事躺在地上,只能仰視韓龍,但此時的他體內力量不斷在流失,又被長槊釘住,動彈不得,只能對著韓龍怒目而視,嘶聲道:

  「那你去啊!」

  你為什麼不去?

  來攔我做什麼?

  「直到我遇到了馮君侯,我才發現,原來人還可以這麼活,事還可以這麼幹。」

  韓龍嘖嘖有聲,無論神情還是語氣,都像極了話本里接近大結局裡的最大反派。

  黑衣執事死死地盯著韓龍,眼睛若是能噴火,恐怕早就把他燒得連骨灰都不剩下。

  「你知道嗎?這一次我是跟隨大軍從平城出發的。平城這幾年一直從地下挖石炭,就連百姓過冬取暖,都能用上石炭。」

  「這石炭真是好東西啊,用完之後,會有炭渣,炭渣用來鋪路,乃是上好的材料。而挖出來的某些特別一點的石炭,還能做人工石。」

  「你知道什麼叫人工石嗎?人工石平常看起來是粉末,但遇水卻能硬如堅石,無論是用來鋪路還是築房,委實最好不過。」

  韓龍絮絮叨叨的,如同一個老太婆一般,東扯西拉,也不知道他要表達個什麼。

  「平城那裡,用炭渣鋪的路很多,現在已經延伸到塞外了,聽說要一直修到前漢在大漠所修的外關塞上。」

  「然後還會在前漢的關塞遺址上用人工石修塢堡。那種塢堡我在涼州見過,從居延郡出塞,沿著前漢的外關塞,一路上就有這種塢堡。」

  「那塢堡修得奇形怪狀,能駐五百來名軍士,以塢堡為中心,少說也能控制周圍方圓五百里。」

  「大漢在塞外草場,基本都是圍繞這種塢堡劃分的。」

  韓龍說著,手腕一翻,一把閃亮的匕首就握在手中。

  他舉起匕首,匕首尖在黑衣執事額頭點了一下,然後又虛點了他身上幾處關節處。

  「這些塢堡,就如同釘子,而那些草場,則是繩索。你說,如果將來真能把塢堡沿著外關塞全部修起來,大漠會變成什麼樣呢?真是令人期待!」

  「嗬嗬嗬……」

  黑衣執事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能從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

  「到那個時候啊,整個大漠,都會被釘得死死的。草原上光是羊毛,就足以讓人熙熙攘攘而來。更別說還有皮草,各類肉食,藥材……」

  「哦,對了,你知道嗎,大漢有一位農學大家,是個奇女子。她曾說過,以骨磨粉,和以糞類漚之,施於地里,可令地力大增。」


  「聽說光是此法,就能讓糧食增產三成有餘。現在大漠上,就連牛羊骨頭都是值錢的玩意,嘖嘖!」

  「與前漢不同,大漢這一次,怕是再不可能放棄大漠了。你說,胡人除了給大漢放馬牧羊,大漢還會讓他們有翻身之日麼?」

  韓龍語氣變得悠悠,「大漠胡人註定不能翻身,不知你們北韓氏將如何?」

  黑衣執事的眼睛已經是瞪到最大,他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卻只能讓嘴唇動了動。

  看到他這副模樣,韓龍微微一笑:

  「是不是覺得不甘心,死不瞑目?」

  「嗬咯!」

  「死不瞑目就對了,要的就是讓你死不瞑目!真要讓你這麼輕鬆死了,那我這輩子的奔波勞累又跟誰說理去?」

  韓龍說了這麼多,只覺得心頭輕爽無比。

  手裡的匕首毫不留情刺入了黑衣執事的心臟。

  然後再狠狠地一划拉!

  確定對方死得不能再死了,韓龍這才又割下了對方的腦袋。

  被拎起的腦袋怒目圓睜,果真是死不瞑目。

  翻身上馬,韓龍打了個招呼,重新從遠方牽回戰馬的眾人跟上,揚起一片雪霧,向著西邊歸去。

  遠遠傳來了歌聲: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

  「哈哈哈,快哉!快哉!」

  ——

  大漠積雪將化未化,力量正在不斷減弱的寒氣被陰山山脈和燕山山脈擋住,無法大量侵入塞內。

  太原境內的積雪基本都已經化乾淨了,春日正在悄然來臨。

  延熙九年冬日開啟的河北之戰,戰火最先起於洛陽,姜維領軍冬日渡過大河,兵臨司馬懿老家溫縣城下。

  雖不能克,但卻是讓河內一日數驚,就連蔣濟都不得不親自領軍前來解圍。

  姜維襲擾一番後,驅數千百姓而南歸洛陽。

  待剛一開春,整個太行山戰線,就立刻變得躁動不安起來。

  河東的王含,上黨的石苞,迫不及待地分別派出小股部隊,不斷試探軹關陘、太行陘、白陘、滏口陘等,尋找魏賊在防守上的漏洞。

  山上的雪總是化得慢一些。

  相比於太原河東平地上已經見不到冰雪的痕跡,太行山上仍能時不時看到殘雪。

  然而漢魏雙方的斥候、哨探,乃至小股軍士,卻已經在各條陘道上展開了你死我活的戰爭。

  反而是計劃中主攻方向的井陘,卻是在開春後顯得無比反常的沉寂。

  整個冬日,馮大司馬好歹還屢到井陘山口巡檢過幾次,誰料到天氣這才剛轉暖,他卻窩在晉陽城裡無所事事。

  不過前些日子從塞外傳回來的消息,還是打破了馮大司馬平靜的生活:

  在塞外潛伏了一個多月的鎮東將軍,終於決定出擊拓跋鮮卑。


  這個時候太原北邊的平城,護鮮卑校尉府的長史張遠,正在全力組織人手,搶運物資前往沒鹿回部。

  因為鎮東將軍不但把沒鹿回部的青壯都帶走了,甚至只給留守的人一個月的口糧。

  也就是說,張遠必須要在一個月內,把足夠的口糧送到沒鹿回部的手裡——時間還是很充裕的。

  不過開春以後,註定了是個繁忙季節的到來。

  平城還在緊張地運糧出塞,關將軍又派了人送信過來。

  「山長,山長,大捷,塞外大捷!」

  「鎮東將軍大破拓跋鮮卑,胡酋拓跋力微身死,其子拓跋沙漠汗收服諸部,已經表示要歸附大漢!」

  「此戰,收服胡人近五十萬人,俘五餘萬,牛羊馬匹不可勝數!」

  「哦?」即使在知道關將軍決定出擊,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的馮大司馬,聽到這份戰報後,仍是大吃一驚,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當真?」

  他一邊問著,一邊迫不及待地從參謀手裡接過翻譯好的戰報。

  「山長,學生把數據核實了三遍,肯定準確無誤!」

  馮大司馬一字不漏地仔細看完戰報,然後忍不住地一拍案幾:

  「好!好好好!我家,嗯,關將軍此戰,真可謂是伐謀伐交又伐兵!」

  按參謀部的推演,這一次出塞,最好的結果也就是能讓二十萬胡人歸附,再俘獲個十來萬戰俘,也就差不多了。

  至於最差的結果,能捉個三五萬人回來。

  但沒有想到,戰果出乎意料的完美。

  沒鹿回部順利歸附,拓跋鮮卑除了少數部落出逃之外,大部分歸降,剩下的,全部是戰俘。

  不過待看到最後時,馮大司馬神色卻是一滯:「嗯?」

  原本關將軍在戰報最後,還提起了一件事情:

  拓跋鮮卑有一半精騎已經提前南下,前往河北支援司馬懿,讓馮大司馬務必小心。

  留守本部的人馬戰力不足,這也是塞外戰事順利的重要原因。

  但放任南下的數萬精騎不管,終究是個隱患。

  同時他還詢問,需不需要他領軍尾隨南下。

  就算不能伺機徹底消滅拓跋鮮卑最後一支有生力量,能拖住他們,也能減輕大司馬在河北的壓力。

  有點冒險。

  這是馮大司馬的第一反應。

  他當然明白能一棍打死蛇就不要留餘力的道理。

  這也確實是一個一舉兩得的事情。

  但大漠上眼看積雪就要融化,不,應該已經開始融化,積雪完全融化之後,整個草原就會變得泥濘不堪。

  對於騎兵來說,這是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

  失去了騎兵的優勢,雖說仍有兵器與衣甲的優勢,但就憑關大將軍手裡的那些兵馬,跟數萬拓跋勇士下馬相爭……

  終究還是冒險了一些。

  更別說那些兵馬也不可能全部出動,還得分出相當一部分看住數十萬歸附歸降的胡人。

  馮大司馬抬起頭,望向掛在牆上的作戰地圖。

  沉默了一會,手裡捏著戰報,慢慢地踱到地圖前。

  地圖上,根本就不知道現在關大將軍具體哪個位置。

  河北北邊的天然屏障燕山山脈,被清楚地標了出來。

  同樣被標出來的,還有各個重要關隘。

  馮大司馬在地圖上來回巡視了好久,最後還是把目光定在居庸關上。

  鮮卑精騎想要進入河北支援司馬懿,最快最便捷的關口,非居庸關莫屬。

  馮大司馬的屈起手指,輕輕地敲著牆壁,顯然也是在猶豫不決——關將軍肯定也是在猶豫,因為沒有把握。

  如果有足夠的把握,關將軍就不會這種語氣。

  但為了能讓馮大司馬在河北更輕鬆一些,她願意冒這個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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