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盜號
將委員會現階段的一些重要任務分擔給阿萊薇婭四人後，吉蘭的肩頭明顯輕鬆了不少。
而他接下來也可以集中精力，去解決迫在眉睫的大問題——即獵殺使徒「風車貓」帕爾和「持杯醫」加百列，將托莉娜從生不如死的「替罪」狀態中解放出來。
就如同解開一個死扣的線頭，從而產生連鎖反應一般，順勢便能破除聯邦軍隊堪稱無解的不死身，讓帝國重新擁有一戰之力。
如此一來，整個死局便會盤活。
下午時分。
吉蘭暫時擱置了堆積如山的文件，獨自離開了凱旋大廈。
他驅車趕往了四方宮。
一路上，不論是大廈內部的官方工作人員，還是沿途的行人，言行舉止中都透露著無法掩飾的焦慮不安。
人們行色匆匆，眉宇憂愁。
歡聲笑語仿佛從這個國度消失了，剩下的徒有壓抑和絕望。
奧威納聯邦大軍壓境的消息根本封鎖不住，幾乎每一個帝國人都知道，自己生活的土地很可能就要易主。
曾經所擁有的一切，不論是身份地位還是金銀財產，乃至親朋與自己的性命，也不再受自身掌控。
帝國仿佛被按上了一枚定時炸彈。
所有人的頭頂，都在倒計時。
等待最終的引爆與毀滅。
今日天晴，萬里無雲。
可整個繆斯西提似乎都陰沉沉，空氣中瀰漫著腐朽的味道。
吉蘭的銀灰色座駕暢通無阻地駛入了四方宮，於建築大門口停泊。
他下了車，在兩名女兵的問候行禮中登上階梯，走了進去。
穿過重重走廊，吉蘭去到了四方宮最深處的「帝國會議大廳」。據女兵所述，元首大人正在召開一場緊急動員大會。
嘎吱。
吉蘭輕輕推開會議廳大門。
裡面相當安靜肅穆。
門口兩排荷槍實彈的帝國軍人目不斜視，默默行了一個交叉禮，低下了頭。
剛一進去，吉蘭便看到大廳里數百張紅皮沙發座無虛席，在場參加會議的，全都是帝國各個部門的高層官員和將領。
這些人面色凝重，或皺眉或扶額，默默傾聽著高台上元首的講話。
這時，有人注意到了吉蘭的到來，面露驚色，連忙撫胸低頭或行注目禮。
高台上，偽裝成鷹鉤鼻中年男人外貌的凱撒身著一襲軍裝，站得筆挺，面無表情地對著八角話筒沉聲演講：
「……敵人來勢洶洶，預計在一周內便會突破不萊梅最後的防線，抵達腹地，甚至連繆斯西提也將化作焦土。」
「在場諸位都是帝國精英，是不萊梅的基石，是你們支撐起了這個龐大且偉大的國度。」
「如今面對奧威納的步步緊逼，你我都無法置身事外，亦不可退縮半步。」
凱撒稍作停頓，深吸口氣。
場面一度寂靜。
「我身為帝國元首，將與不萊梅共存亡。如若奧威納大軍抵達繆斯西提，我也將身先士卒，提槍奮戰，與敵人廝殺至精疲力竭，血染故土。」
凱撒的聲音極具感染力。
經過廣播迴蕩，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我或許將會倒在這裡，倒在你們的眼前，但我的意志即是不萊梅的意志，終將屹立在歷史長河，屹立在所有希魯人的精神世界而長存。」
「敵人能殺死我們，卻不能打敗我們……我們將戰鬥至最後一刻，與奧威納不死不休！」
只聽唰的一下。
高台上的凱撒元首用皮鞋後跟用力磕碰台面，立正，朝著所有人行了一個標準無比的交叉禮。
其昂首挺胸，面無懼色。
「戰至最後！不死不休！」
台下眾人也都紛紛站起身，朝高台行了一個交叉禮，並高聲吶喊。
此時此刻。
在場的每一位帝國高層都面色肅然，仿佛從元首大人那裡獲得了勇氣，內心充滿了無畏。
吉蘭站在席位最後，默默行了個禮。
旋即，他邁開步子，從過道往高台方向走去。
沿途的高層們都朝他投來目光，就連台上的凱撒元首也在見到他後露出了微笑，並頷首示意。
吉蘭從高台一側的台階上去，來到了元首身畔。
凱撒默契地伸手，將八角話筒關閉。
咔噠。
「你終於回來了，情況如何？」
凱撒壓低聲音問道。
吉蘭點點頭。
「一切順利。」
「很好。」凱撒微笑道。「準備什麼時候動手？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就在今晚。」吉蘭沉聲道。
「有把握嗎？」
凱撒再一次問道。
上次吉蘭的回答是沒把握，可這次，他卻是輕笑一聲，不作回應。
凱撒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他展開靈視，觀察著眼前的紫眸青年，很快便是瞳孔一縮。
凱撒的表情逐漸變得驚愕。
「你……」他深吸口氣。「竟然已經戴冠？！」
半個月不見，原本只有7階的吉蘭·伊洛斯，眼下卻是成為了9階使徒。
靈性輪廓的頭頂，赫然戴著一頂璀璨的冠冕，閃耀著深邃的猩紅之光！
「嗯，這便是我的把握所在。」
吉蘭道。
凱撒沒有追問吉蘭成為使徒的過程和原因，他只是默默將手放到了青年肩頭，沉聲道：
「好。那我等你凱旋而歸。」
吉蘭點點頭，旋即扶了一下帽檐，轉身從高台走下。
然後在一眾帝國高層的注視中，緩緩離開了會議大廳，只留下個筆挺的背影。
…
…
是夜。
吉蘭選擇在莫拉雷斯街9號公寓的主臥內「升格」，以本體進入到了夢中。
他再度出現在黑城堡內，隨之恢復了自身全部實力，以及9階使徒的位格。
「呼……」
吉蘭感受到全身上下充沛的力量感，不由長出口氣。
「降格」待在塵世的感覺並不怎麼好，仿佛就像是渾身套上了重重枷鎖，施展不開手腳。
這種不適感，隨著實力的不斷提升，只會愈發加劇。
『這便是「愛神」的影響嗎？祂的屍骸向塵世逸散著源源不斷的「瘴氣」，從而製造了一場「遺蛔之夢」，隔絕了物質界與星體界的接觸，也限制了上位者對塵世的介入。』
吉蘭心想著。
他邁開步子，徑直往城堡閣樓而去。
再度來到托莉娜的閨房外，隔著金色柵欄門，都能聽見床幔里傳出的微弱哀嚎。
在少女痛苦的聲音里，吉蘭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嘎吱。
他推門而入，走到了床邊。
掀開布滿血漬的幔帳，吉蘭看到了受盡折磨宛如枯槁的少女。
托莉娜消瘦了不少，一頭黑長髮凌亂不堪，整個身體扭曲成一團，眼窩塌陷，嘴唇發白，原本美麗端莊的臉蛋布滿了裂紋。
吉蘭注意到，少女的意識似乎已經渙散，甚至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只是渾身時不時地抽搐痙攣，發出痛苦的慘叫。
「托莉娜……」
他看著少女這番模樣，不由心中一緊，胸口仿佛被什麼堵住，喘不上氣。
吉蘭坐在了床邊，溫柔地輕撫著托莉娜的額頭，與那雙空洞的黑眸對視。
他很清楚，時間每拖延一秒，托莉娜所承受的極致痛苦就多一秒，於是便在心中默念：
『斑斕，加點吧……』
面板上積累的神秘點數急速下跌，而六項屬性的數值也隨之拔高。
噔噔噔！！
一陣陣無形的彩光于吉蘭身上閃爍。
他閉上了眼，細細感悟。
很快。
將近三百萬的神秘點數隻剩下了六十萬，而吉蘭的六維屬性統統來到了一個整齊的數字——
「500！」
吉蘭猛然睜開眼。
他那雙紫眸仿若在這一瞬間形成了漩渦，內里蘊含著宇宙星空，光點無數。
這是靈性達到了極致的外在表現。
『我曾觀察過薩沙和忒塞爾的面板，祂們兩位使徒雖然擅長的領域不同，側重的屬性也不同，但六維平均也就在300到400的區間……』
吉蘭心想。
『所以我現在的數值，已經超過了使徒的平均水平，進入到了一個全新的領域。』
用一句話似乎可以簡單概括：
司辰未滿，使徒之上。
這時。
吉蘭伸手將消瘦的少女抱在了懷裡，他低下頭，輕聲道：
「今晚過後，你就會好起來的……」
說完，吉蘭左眼閃過無數的數字「0」，右眼划過無數的數字「1」。
他默默啟用了自身的原質力量。
『盜取帳號，目標「余息紳士」貝爾曼·尤爾利希。』
霎時間，一股無形的力量輻射開去。
從閣樓閨房向外四散，瞬息越過黑城堡，又穿透了無盡的夢境海，觸及神之鄉·托亞蘭……
…
…
神鄉·神殿。
無數神秘者曾試圖理解這片區域，但最終只能得出一個模糊抽象的概念。
那便是「神殿」位於神鄉頂層。
是司辰們的居屋所在。
每一扇「飛升之門」的後面，都是司辰的居屋，亦可通往「神殿」。
此時此刻。
神鄉的蒼穹投下迷濛的光，照在了一座四四方方，由無數螺旋石柱構成的建築上。
這建築不知存在了多少歲月，通體晦暗，瀰漫著灰霧。
吉蘭的意識從殿中甦醒。
他睜開眼的剎那，便是瞳孔一縮。
因為他看到，正前方擺放著一排又一排的木桌與高背椅。
但這些桌椅的尺寸卻大得驚人。
拿塵世建築作對比，這裡的一張高背椅，幾乎與百層高的凱旋大廈差不多。
故而一眼望去，仿佛是山巒般的桌椅卻空缺了不少位置，唯有兩男兩女四道巨人般的身影。
這四道龐大身影之下，另一排桌椅上則端坐著十四道稍小的身影。
再往下，則到了吉蘭身處的席位。
這裡的人數眾多，乍一眼望去，有上百人，男女老少皆有，服裝各異，默不作聲，身上散發著強大的氣息。
吉蘭回過頭，則看到了數百更小的席位。
他頓時眼睛一眯。
『看來我適逢其會，頂了「余息紳士」貝爾曼的號，參加了敵對上位者的聚會。』
最巨大的那四道身影，想必就是「盲將軍」、「輓歌小姐」、「雅夫人」和「白鴿詩人」四位司辰。
往下十四位使徒，上百嬗變者與數百飛升者，幾乎全員到齊了。
「塵世這盤棋終於收尾了……」
這時，一道成熟優雅的女聲響起，於碩大無比的殿內迴蕩。
其源於一名身著華貴墨綠長袍，盤著頭髮卻看不清五官的女士。
吉蘭心中已有判斷，此人便是六月司辰「雅夫人」辛西婭，舞蹈與等待之神。
女士翹著腿，坐姿慵懶。手裡拿著一根鍍銀煙杆，吞雲吐霧，語氣戲謔道：
「不萊梅即將覆滅，威廉那個天真可笑的夢也要隨之破碎……下一個時代，終究是要走向混沌。」
「『雪女士』夏迪亞被我的『石龕』鎖住了心臟，祂的『鹽泉劍』無法入心，以至於律法不全，實力大損……至於『慟容聖母』托莉娜，更是可憐，想必沒日沒夜地哀嚎慟哭吧。」
說著，女士嬉笑了起來，豐腴的身姿搖曳顫抖。
「替世人受難，多麼偉大的神吶，也不枉祂『聖母』之名了。」
「這個計劃還多虧了帕爾·所羅門。」
這時，另一道龐大的男士身影開口。
其一頭長髮及腰，體態優雅，聲音柔和，仿佛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吟誦的韻調。
吉蘭凝望著對方。
他知道，這是十月司辰「白鴿詩人」杜維，謊言與背叛之神。
只見詩人微微偏頭，被黑暗覆蓋的面龐上，仿佛有一雙平靜的眸子望向了後方的席位。
那裡，正坐著十四位使徒。
其中就有一名金色貓頭，穿著黑白格子燕尾服的怪人。
貓頭人站起身，甩了個花手，撫胸背手，交叉雙腿，朝巨大的詩人鞠躬行禮。
「杜維冕下謬讚，在下不過是出了一個小小的主意，既懲罰了褻瀆吾主軀體的偽神，又能讓世界走向吾主欽定的混亂，可謂是一舉兩得。」
「你與加百列兩人，繼續負責擾亂『聖母』的黑暗律，直至不萊梅帝國徹底覆滅。」
這時，居於首座的高大男人開口。
其聲音雄渾肅穆，坐姿端正。
正是十一月司辰「盲將軍」巴爾迪尼，征服與命令之神。
「沒問題，尊敬的巴爾迪尼冕下，小貓必定遵從您的意志和命令。」
金色貓頭人咧嘴一笑，應答道。
祂隨後重新坐下，與桌對面戴著金絲眼鏡，身著白袍的長髮知性女士對視。
「你還是這般不要臉，帕爾。」
加百列淡淡道。
帕爾不以為意，轉動著金色大眼珠子，呵呵笑道：
「和你學的嘛，大丫頭。」
「……」
加百列眯起眼，眸中閃爍著危險光芒。
兩人之間，瀰漫著無形的殺意。
這時，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輓歌小姐」出聲了。祂的語氣冷清，似乎沒有任何感情波動，聲音卻仿佛充滿了旋律般動聽：
「夏迪亞與托莉娜已不足為慮，威廉那邊有巴爾迪尼牽制，剩下一個剛飛升幾十年的小女孩芭芭拉，我們三位便再聯手演奏一次，將其剔除司辰之位吧。」
「待時代徹底更迭，不萊梅成為秘史，你我麾下的使徒們，也有機會登臨神位。」
「可以。」詩人輕笑一聲道。「恰好，我又有了新的靈感，可以為那人類意志之『洪流』歌頌一篇。」
聞言，帕爾、加百列所坐的那一桌席位上，其餘使徒們盡皆露出了期待之色。
等此戰結束，祂們都有機會成神！
然而，所有人都沒有發現的是，坐於更後方嬗變者席位里，一位不起眼的灰服紳士正隨手拉低了帽檐。
其淡漠的眼神掃過全場。
最後落在了金色貓頭人和白袍女士的身上。
『泡影律，鎖定目標。』
吉蘭頂著貝爾曼的身體，悄悄啟用了自身律法之力。
同時，他利用「泡影律」的虛構力量，通過一根發光羽毛信物，朝七月使徒「薄暮」安琪兒傳達了訊息——
「安琪兒小姐，今夜開始獵殺。」
嗡！！
正於「獅子之門」前趴伏酣睡的少女一個激靈，瞬間坐起身。
祂雙眸經過一剎那的惺忪，旋即變得炯炯有神。
噌！！
安琪兒一抬手，散發著熾熱高溫的金紅巨劍出現掌中，被祂單手拎著。
少女一展背後潔白羽翼，沖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