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影一聲長嘯,震盪黑霧顯化修羅鬼影,雪白手臂纏繞紅紋黑線,化作遮天魔爪轟然壓下。
轟隆隆————
魔爪當空落下,摩擦空氣攪盪炙烈紅光,掀起澎湃八方的巨大氣浪。
熱浪扭曲升騰,乍一看,力道之強足以撼動空間。
蘇凌身軀一滯,龐大壓力之下,御空的身姿搖搖欲墜,雖然不想承認,但她剛剛擺脫魔念困擾,一場險死還生的忘我大戰過後,的確有些腰酸腿軟、元神困頓。
全盛時期尚不能敵,精疲力竭更不是對手,理應速速脫身離去。
蘇凌素手張開,五指繚繞白光,一柄庚金之氣攝人心魄的長劍激射而出。劍光沖霄,迎風而漲,通天巨劍捲雲驚風,攜一往無前的凌厲劍意斬向遮天魔爪。
一聲悶雷炸響,瀑布銀川剎那失聲,整個山谷山澗都頓了一下。
恐懼風勢席捲蔓延,拍開無邊氣浪,崩碎山林石木,推開一片倒伏的狼藉之地。
刑厲趴在小溪邊,不敢有絲毫動作,紫微斗數提示,這時候動一下死無葬身之地,他除了祈禱兩個女魔頭同歸於盡別無他法。
蘇凌臉色一白,斬開魔爪後不做停留,一枚玉符在手,掐碎靈光開道。
但見劍光靈符遠遁千里之外,牽連兩地空間重疊,她只需踏出一步,便可瞬息抵達千里外的安全區域。
然而並沒有成功。
魔影提前埋伏了一手,立下陣法干擾空間,使得蘇凌的玉符沒能派上用場,空間干擾之下,僅僅挪移了十數米。
蘇凌大驚,勐然意識到對方的打算。
生擒!
豈有此理,怎能如你所願。
魔影哈哈大笑,明明是一位女修,卻因魔念顫聲,吐字發音如喉中含著火炭,悚然如厲鬼。
她大笑道:「蘇長老,你擄掠山門弟子在此地肆意淫樂,此事若是傳出去,你那位宗主夫君怕是要面上無光啊!」
蘇凌持劍而上,流光驟雨攪動雷霆天降,呵斥道:「你這魔道信口雌黃誣人清白,本長老被那弟子所害才失了清白,你恰好出現在此地,分明是你二人合謀陷害我磁元劍宗。」
「好一個倒打一耙,不愧是名門正派,當真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魔影連連化去森然劍意,冷笑道:「是非曲直,不是你兩張嘴能說清楚的,本長老剛剛都用玉簡錄了下來,讓天下人來斷個公道吧!」
「賤婢安敢!」
蘇凌大怒,豐滿的胸脯鼓風機一般起伏,眸中紅光翻滾,氣急敗壞之下竟是再次入魔。
她手中劍光染上一抹血紅漆黑,魔氣攻心,消耗生機的同時法力爆發式飆漲。
澎湃法力支撐之下,庚金劍氣分化萬千,一柄柄大劍拔地而起,轉瞬布下鋪天蓋地的磁元劍陣。
空谷激鳴震顫,劍鳴之聲連成一片,刑厲小心翼翼望去,天地四方皆是純白,銳利到只是看上一眼便讓他的元神生出一種被切割的痛意。
「凋蟲小技,蘇長老,你已技窮,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一聲魔嘯響起,只見黑光奔涌,碰撞漫天劍光,一路爆開數之不盡的氣浪和黑霧劍光。
兩女戰至一處,各自使出生平所學,蘇凌連戰兩場,力有不足,終究被魔影擒下,扣住脖頸動彈不得。
黑線纏上蘇凌雪白肉身,封印周身經脈,封鎖元神不得移動。
魔影冷笑道:「九劍圍我玉鼎白月宗,想借吾等人頭揚威,天下哪有這般好事,今日擒你去朧月山,讓整個龍泉道都知道你們九劍是何藏污納垢之輩!」
「上宮姐姐,你我多年情誼,怎能落井下石,你也知道,妹妹是因為魔念入體,不得已才……」
「閉嘴,爾等圍困玉鼎白月宗,你我哪還有什麼姐妹情誼。」
魔影直接打斷,不願和蘇凌過多廢話,她定睛看向下方裝死的刑厲,雙眸紅光忽明忽暗。
之前她看了好一會兒,看得很清楚,還錄下來了。
刑厲化神境修為,磁元劍宗精英弟子水準,卻能承接蘇凌體內躁動不安的魔念,若非體質有異常人,便是身懷異寶。
玉鼎白月宗遭了魔氣暴動的大災,從上至下,從宗主、長老到門人弟子,全部無法倖免,這才引來了蠢蠢欲動的九大劍修山門。
若能破解刑厲身上的秘密,或許能扶大廈之將傾,將跌到低谷的玉鼎白月宗救回來。
魔影一時走神,沒注意到被擒的蘇凌有所異動。
此去朧月山名節不保,不僅自己成了茶餘飯後的笑談,整個磁元劍宗都要淪為笑柄,至於她那位功利心極強的好夫君……
指望他真不如靠自己!
蘇凌雙目赤紅,昔日的好姐妹想讓她死,那她也沒什麼好說的,要死大家一起死。
轟!
!
蘇凌敞開心神,全盤接受魔念入侵元神,一縷黑氣膨脹,侵蝕自身的同時,飛速膨脹成球將魔影一同籠罩其中。
「蘇凌,你瘋了不成?!」
「桀桀桀桀————」
轟隆隆!
魔焰轟隆翻滾,兩道麗影陷入其中無法脫身,蘇凌元神被焚,姣好的肉身淪為魔念寄宿的空殼,她面如厲鬼,死死抱住魔影,死也要拉著好姐妹共赴黃泉。
魔影不是第一次入魔了,經驗無比豐富,先是自斷心脈阻隔魔氣入侵,而後祭起法寶撞開蘇凌。
但聞一聲巨響,蘇凌當空跌落,因魔氣異化的肉身被魔焰焚燒一空,徹底香消玉殞。
墜落地點就在刑厲不遠處,一日夫妻百日恩,親眼看著自小憧憬的豪車灰飛煙滅,他的心思無比複雜。
報仇?
沒必要,小命要緊。
刑厲一步踏出,轟一聲黑暗天降,渾身繚繞黑霧的魔影正好摔在他面前,魔化異變的身軀猙獰如惡鬼,說不出的醜陋惡寒。👹☝ 6❾丂ℍù𝔵.ᶜỖ𝓜 🐧🍮
刑厲屏住呼吸,敵人已是強弩之末,此時用六陽龍火鏡予以致命一擊,定能黃雀在後成為最大贏家。
[你死了]
那可真是太棒了!
刑厲多少有點自覺,得紫微斗數提示一點也不例外,強敵雖是強弩之末,但拉著他同歸於盡還是沒問題的,殺敵是沒可能了,抓緊時間逃跑方有一線生機。
[你死了]
嗯,又死了呢!
刑厲無語至極,打也不是,跑也不是,這讓他怎麼辦,幫對方化解魔念,祈禱對方有一顆感恩的心?
別鬧了,自家宗主夫人都提上褲子翻臉不認人,玉鼎白月宗的魔女豈會放過他。
「……」
紫微斗數沒有作出點評,刑厲愣了一下,咬了咬牙,提上褲腰帶便湊了上去。
「前輩,你救我一命雖非本意,我卻不能無視這份恩情,你的大恩大德刑某這就償還,也請前輩答應刑某,事成之後若刑某未死,你一定不能殺我。」
說話間,他上下審視,魔影黑霧繚繞,口生漆黑獠牙,面容醜陋噁心,頭生兩道蜿蜒向後的犄角,拔高至兩米二的妖嬈身軀溢散黑水。
不只丑,還臭烘烘的,特別戒色。
刑厲看了半晌,愣是沒有鼓足解開褲腰帶的勇氣。
魔影不做猶豫,雙臂揚起推翻刑厲,咧開獠牙利齒,發出金鐵摩擦一般的聲音:「換作往常,本長老便是死了也不會拿你擋災,但今時不同往日,本長老死也要死在玉鼎白月宗,你為我擋災,我承你恩情,事成之後不會將你如何。」
刑厲只覺臭氣撲面而來,小黑臉苦瓜一般,哆哆嗦嗦道:「前輩,你發誓。」
「哼,廢話真多。」
魔影並不打算立誓,和蘇凌一樣,多少帶點卸磨殺驢的心思。
她撕碎刑厲的褲子,望著蟲兒陷入沉思,見刑厲兩股戰戰全無半點興致,又是一聲冷哼。
臭男人,你可知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
刑厲不知,只知道沒有好看的皮囊,哪有心思去管你的靈魂是否有趣。
黑霧溢散,魔影身形輪廓縮小,用盡最後一點心力,壓下入魔的醜態。
轉瞬之間,一個身姿高挑,顧盼間幽蓮似的美人出現在刑厲眼中。
他呼吸一滯,美人黛眉遠山,眸帶雲煙,端的不可方物,毫無疑問,肯定有著獨一無二的有趣靈魂。
!
美人面露冷笑,緩緩坐下後說道:「你若死了,地府有誰問起,便說是玉鼎白月宗的上宮繼嫻殺了你。」
——乘十——
刑厲有六陽龍火鏡護腎,一天之內連續乘十不在話下,狂風暴雨遠去之後,他望著懷裡昏昏沉沉睡過去的美人,琢磨著趕緊開熘。
再不走,腦袋不保。
先不管掉的是哪個腦袋,小頭的命也是命,此地不宜久留,再不走就沒機會了。
[你死了]
「……」
刑厲放下逃跑的念頭,幾番心理變化後,在紫微斗數的預判下,梳理出一條生路。
他先是去小溪清洗了身體,而後將上宮繼嫻的絲巾打濕,朝聖一般捧著美玉,一點點拭去對方身上的污穢。
一想這些污穢都是自己潑的,冷不丁還有點小得意。
「你很高興?」
「沒有,一點也不……」
「嗯?!」
「高興死了,三生有幸別提有多高興了。」
這還差不多!
上宮繼嫻冷眼看著刑厲,她不是水性楊花的女子,失身於小黑臉,第一想法是將小黑臉扶上牆,讓對方乍一看能配得上自己。
可刑厲和蘇凌纏綿的畫面歷歷在目,讓她內心膈應,怎麼想都覺得委屈。
老娘這麼優秀的仙子,憑什麼要用二手貨?
當他在臨陣磨槍,為了服侍自己才和蘇凌磨鍊技巧?
上宮繼嫻沒有那麼大方,越看越覺得刑厲水性楊花,尤其是那張委屈巴巴的小黑臉,真想一個大逼兜掄過去。
「前輩,你……」
「閉嘴,繼續擦,一點髒東西都不能留下。」
「哦。」
半晌後,刑厲乖巧跪在地上,上宮繼嫻雙手抱臂,居高臨下打量小黑臉,琢磨著如何是好。
殺了一了百了,還是就此別過當無事發生?
上宮繼嫻頗為猶豫:「小子,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拜得磁元劍宗哪位長老為師?」
「刑,刑厲,十八了,沒有師父。」
「邢行力……」
上宮繼嫻眉頭微皺,什麼破名字,但不得不說,人如其名,這小子確實有一把子力氣。
繼續道:「十八便有化神境修為,你小子倒是個修煉的好材料,說,你師父究竟是誰?」
在上宮繼嫻看來,刑厲小小年紀便有化神境修為,天資之強絕對是萬里挑一的級別,磁元劍宗撿到一塊寶玉,小心翼翼呵護,以防中途夭折故而天才之名秘而不宣。
沒錯,肯定是這樣。
「前輩,晚輩真沒有拜師,我在磁元劍宗只是一個外門弟子,築基也才幾個月時間。」刑厲苦著一張臉,得吧得吧說起了自己的無雙資質。
事關紫微斗數,不易詳細說明,他只說了自己修行資質並不理想,花了十多年才完成築基,之後一天一個變化。
具體什麼原因,刑厲表示自己也不甚明白。
「竟有這樣的事?」
上宮繼嫻不信,讓刑厲老實交代,後者用紫微斗數預算未來,從無數選擇中挑出了一個最合理的。
「大抵是因為雙修吧,晚輩是世間少有的陰陽道天才……」
「什麼意思?」
「就是,就是…宗主夫人是這麼說的。🎉ൠ ❻➈sH𝕦𝐗.ᑕᵒ𝓂 🐤👤」
刑厲將黑鍋甩在蘇凌身上,因為後者情緒穩定,故而謊言未被拆穿,最後小聲道:「前輩若是不信,可親自驗明真偽,晚輩保證絕無虛言。」
「……」
上宮繼嫻撇撇嘴,暗道一聲下流。
得知刑厲天賦斐然,絕非池中之物,失身的委屈散了不少,既然能扶起來,未來肯定能配得上她。
上宮繼嫻咬咬牙:「真真假假,豈是你一張嘴說了算的,過來,待我驗明真身,發現你在說謊,到時有你好果子吃。」
「啊這……」
「過來呀!」
「哦。」
上宮繼嫻深吸一口氣,被狗咬一下是咬,咬十下也是咬,反正剛剛已經兜不住了,不差再來一下。
半晌後,上宮繼嫻沉默了。
她看著修為又有精進的刑厲,發現自己也收穫不菲,承認這小子是陰陽道方面的天才,被蘇凌隨身攜帶,除了宗主夫人親自培養,大抵也有監守自盜的意思。
呸,不要臉!
「小子,你這種症狀有多久了?」
「就,就幾個月吧。」刑厲如實答道。
「你知不知道,你這種症狀……很不正常?」
「啊這,修仙不都是這樣子的嗎?」
「不是。」
上宮繼嫻神色複雜,世間天才不少,可寥寥數月從凡夫俗子蛻變化神境的天才,她聞所未聞,一次都沒聽說過。
或許有,但龍泉道、山禹國,乃至整個蒼天界都沒有前例。
除非是仙人轉世,真正的萬中無一。
撿到寶了!
上宮繼嫻猜測刑厲是仙人轉世,這一世會重塑仙體、重歸仙位,如此一來,她失身刑厲不僅沒有委屈,反而是自己高攀了對方。
她沒有將刑厲『仙人轉世』的猜測說出口,傳出去,且不說自己要面臨競爭上崗的壓力,單是小黑臉的心思變化便對她有害無益。
不能說,這個秘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走吧,你隨我去玉鼎白月宗。」
「前輩打算怎麼處置晚輩?」刑厲起身跟上,紫微斗數沒有提示,說明他度過了危險期,至少目前沒有生死危機。
「你說你沒有師父,在磁元劍宗不受重視,那就投入我玉鼎白月宗門下,本長老給你找個……」
上宮繼嫻話到一半頓住,改口道:「以後你跟在我身邊修行,不必拜師,喚我道友便可。」
刑厲眨眨眼,有一說一,他覺得拜師更刺激,修煉起來也更有動力。
猜測刑厲為仙人轉世,上宮繼嫻不再追究刑厲為何不懼魔念,笑死,小小一點魔念,豈會亂了仙人的根源。
不只是她,整個玉鼎白月宗都能渡過此劫!
等會兒……
要怎麼幫其他人驅除魔念呢?
————
朧月山。
龍泉道頗負盛名的仙家之地,玉鼎白月宗向上數三代,據說傳承了仙家法門。
具體哪一家不清楚,但玉鼎白月宗的門人弟子行走在外,都會把『上面有人』這句話掛在嘴邊,並且深信不疑。
說起來,家家都一樣,修仙界最重傳承,沒有關係也要攀上關係。
不管上面有沒有人,一定要讓外人覺得不好惹,拿劍修舉例,滿天神佛都是親戚,追朔傳承的老祖宗,能扯到傳說中統御萬神的勾陳上宮天皇大帝。
聽起來就很唬人。
你這個釣魚老,老祖宗不過是水德星君,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齜牙,我家老祖可是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
總之,眾神遠離人間,僅五百多年便已淪為傳說,經過一系列加工美化,下面人對上面什麼樣全憑腦補。
玉鼎白月宗上面有人,圍攻的九大劍修山門上面也有人,既然大家都有人,那就別驚動老祖,小打小鬧做過一場。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一切私了,誰都不許驚動大人物。
玉鼎白月宗被圍數日,山門弟子深受魔念之苦,無法組成有效的反擊力量,全靠護山大陣撐到現在。
上宮繼嫻身為長老,領命外出打游擊,順便尋找破解魔念之苦的機緣,故而未曾陷入包圍圈。
白月大殿,美人宗主招來左膀右臂,和兩位徒兒商議如何化去磨難。
九大劍修山門來勢洶洶,不說滅門,祖宗的基業肯定是保不住了,就算能擊退強敵,她們一個個魔念纏身,未來也是時日無多。
「宗主師尊,九劍在朧月山搭設擂台演武,準備趁此機會決出龍泉道第一劍的歸屬。」長老公孫封柳眉倒豎,眉心煞氣凝繞。
簡單來說,九大劍修山門的行為,等同於打到了家門口,當著她們的面來了一次大閱兵。
這般騎臉輸出,帶把的和不帶把的都忍不了。
宗主景夢無嘆了口氣,眸中黑光一閃,魔念難以壓制的她,緩緩抬起右臂。
龍鱗浮現,粗壯手臂隱約可見肌肉虬扎,森然利爪血光浮現,怎麼看都不正常。
的確不正常,景夢無身負龍血,妖、道雙修,自幼便是遠近聞名的修仙天才,先天敗化神,化神戰煉虛,是龍泉道轟動一時的龍女。
現在嘛,困於魔念無法壓制,體內血脈暴走,隱有化作孽龍的趨勢。
「師尊。」x2
孤獨槐、公孫封兩位長老面露憂色,望著蔓延至師尊脖頸的黑色龍鱗,皆是苦澀不知如何言表。
「若非靈脈異變,山門遭了大難,門人弟子法力十不存一,吾等怎麼受這般屈辱。」孤獨槐咬牙恨道。
和師父、師姐有所不同,她既不是人族,體內也無妖族血脈,是個正兒八經的女鬼。
蒼天界晝有三日,夜有雙月,修仙傳承盛行,人、妖、鬼三者並立,雙月同天,月華靈炁源源不斷,對鬼物大開方便之門,允許鬼物得道成仙。
玉鼎白月宗傳承諸多,講究有教無類,其中便有鬼修之法,孤獨槐早年拜入山門,修為至煉虛境大圓滿,距離合體期只差一步之遙。
「時也命也,多說無益,爾等召集山門弟子,本宗主掩護爾等突圍。」
「師尊,此事應由徒兒代勞,萬不可讓您……」
「無須多言,本宗主心意已決,爾等聽命行事便可。」
……
朧月山東西八百里,幅員遼闊,常人難過,存在大量陣道陷阱未被九大劍修山門拔除。
上宮繼嫻知曉其中奧妙,提著刑厲踏入其中,輕輕鬆鬆繞開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刑厲只覺眼前一花,便邁入一方大陣,入眼是玉鼎白月宗後門。
「前輩,那邊有門。」
見上宮繼嫻不走尋常路,抬腿就要拎著自己翻牆,刑厲不禁出聲提醒。
「有牆為什麼要走門?」
「……」
也對!
門房陸天帝書中有言,高手都喜歡翻牆,講究一個高來高去,他修為至化神境,大大小小也算一個高手,以後就徹底和門告別了。
上宮繼嫻翻牆入院,有句話沒告訴刑厲,不是她不想走門,而是門上設下禁制,一旦從外部推開,便會……
總之,這是一道陷阱,只有敵人才能享用。
上宮繼嫻來去如風,幾個眨眼過後,拎著刑厲抵達白月大殿。
孤獨槐、公孫封奉命召集門人弟子,殿中只有宗主景夢無,她放下刑厲,恭敬行禮:「師尊,徒兒外出探明虛實,匆匆來遲,願領責罰。」
刑厲跟著躬身,小心翼翼望去,見得氣質高雅的大美人宗主,登時愣了一下。
不知怎麼地,他覺得這張面孔似曾相識,仿佛在哪裡見過。
霎時間,生出了一股莫名好感。
刑厲自思未曾見過景夢無,好感來得毫無理由,非要說出一個,只能是好色了。
因為長得漂亮,所以他心生好感。
不過,這位美人狀態不佳,神困體乏,眉宇之間頗有疲憊之色,一條手臂不成人樣,儼然也遭了魔念之災。
哪來這麼多魔念,磁元劍宗是這樣,玉鼎白月宗也是這樣?
其餘幾家劍修山門呢,難不成大家都一樣?
刑厲眉頭緊皺,只覺事有蹊蹺,他丈育一個,想不通前因後果,也猜不出一個所以然,唯有冥冥之中一股懼意,提醒他天地恐有大變。
你在凝望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望你。
景夢無看了眼徒兒身邊的小黑臉,冷不丁有幾分歡喜,她未曾察覺,苦笑道:「嫻兒,你既已逃出一條生路,為何折返而回,殊不知,為師將你送出去花了多少力氣。」
「師尊與我有養育教導之恩,徒兒但凡有點良心,都不會棄山門不顧。」
上宮繼嫻笑著說道,見師尊眉宇之間愁色,張張嘴,險些將刑厲的真實身份和盤托出。
不能說,說了小黑臉就成師公了。
可不說……
師尊她老人家飽受魔念之苦,我和那不忠不孝之人有何區別?
上宮繼嫻陷入猶豫,不知是抓緊未來,還是和師尊一起抓緊未來,就在這時,孤獨槐、公孫封兩位長老走入大殿,匯報門人弟子俱已召齊。
上宮繼嫻臉色大變,得知景夢無孤注一擲,欲要犧牲自己掩護她們離去,不忍之下,一巴掌拍在刑厲肩上:「師尊、師姐,玉鼎白月宗尚有一線生機,人我已經帶來了。」
「生機?」
「這小子是誰,他身上怎麼有師妹你的氣味?」
「此事說來話長,我……」
上宮繼嫻終究沒忍住,比起一人把握未來,更傾向於團團圓圓的美好結局,傳音講明自己在瀑布山谷所見,以及親自驗明真身的原委。
「……」x3
師尊和師姐表示接受不了,尤其是師尊景夢無,徒兒的生機她豈能拿來使用,傳出去,玉鼎白月宗成了淫窟,她和那些不知廉恥的魔女有何分別。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景夢無雖然自己不願,但命令孤獨槐、公孫封兩位弟子儘快拔除魔念,待二女修為盡復,她再掩護逃走不遲。
刑厲:(눈_눈)
出力的人是我,就沒人問下我的意見嗎?
[你死了]
那沒意見了。
孤獨槐、公孫封飽受魔念之苦,沉吟片刻便默認了師尊的安排,冷著臉將刑厲提到隔壁,一人一鬼雙管齊下。
只差龍女景夢無入場,刑厲便可湊齊人、鬼、妖三道,達成『種族騎士』的成就。
自個而起,陰陽大道衍化萬千,為二亦為三,亼、仌、從、眾等變化一一推演而出,箇中之玄妙,道理之精深,當局者迷,刑厲自己也說不清楚。
快樂就完事了!
刑厲渾渾噩噩,只覺滿柰子都是柰子,顛沛流離不知過了多久,可算為兩位美人前輩驅除了魔念。
準確來說,是魔念傳導進了他體內。
刑厲一動不動,身體被掏空,真的一滴都不剩了,他顫巍巍站起身,扶牆才堪堪保持平衡。
很快樂,也很空虛。
升華的元神告戒他,人生應該少一些美色之類的低級趣味,將更多的時間用於助人為樂。
孤獨槐和公孫封均有羞意,但很快,這抹羞澀便被嚴絲合縫的心境壓下,整理了一下衣衫,向刑厲道謝後,頭也不回離去。
這是師妹撿到的小黑臉,她們只是借用一下,好借好還,以後再無瓜葛。
刑厲感覺自己的腎有些遭不住,此來西方雖沒有性命之憂,但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空乏其身的罪一點沒少。
「萬幸,挺過來了,她們簡直不是人,再來一次我肯定小命不……」
正心有餘季,屋門被緩緩推開,被徒兒說服的景夢無施施然走入,眸中紅光大陣,揮手掀起一道香風,騰起刑厲重重砸在繡床之上。
刑厲:「……」
也,也還行,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莫說再來一次,再來十次也無怨無悔。
六陽龍火鏡,給我起———
!
這一刻,刑厲擺脫了低級趣味,享受到了助人為樂的快樂。
……
天色漸晚,雙月同天。
玉鼎白月宗外,九大劍修山門挑起燈火如白晝,九劍大會徐徐不急舉辦中。
大抵是覺得穩了,功成的他們只考慮名就,一點也不急著攻陷玉鼎白月宗護山大陣。
慢慢磨唄,一群被魔念廢了的修士,能掀起什麼大浪?
就算沒有魔念之苦,九打一,優勢顯而易見,還能輸不成!
白月宗內,上宮繼嫻一臉委屈,看著身形容貌恢復原樣,甚至因為滋補有道,反而容光煥發的師尊,上宮繼嫻別提有多難過了。
這個小黑臉,她可是當作夫君培養的,說好就用一下,你倒是撒手啊!
景夢無攙著刑厲走出,見徒兒憂鬱的眼神,面上一紅,她擺開師尊+宗主的雙重威嚴,讓三個徒弟上前聽令。
說的什麼,刑厲完全沒聽清,身形略有消瘦,腦瓜子嗡嗡的,患上了耳聾耳鳴的小毛病。
看東西都重影。
這次是真虛了,六陽龍火鏡都罩不住。
景夢無沒說什麼,傳音告訴三個徒兒,刑厲十有八九是仙人轉世,玉鼎白月宗撿到寶了,務必不能放過這個機緣。
上宮繼嫻:「……」
完了,一時心善,私器變公用了。
景夢無沒有察覺到徒兒的小心思,或許察覺到了,但她沒說,一指點在刑厲側腰,柔水一般的溫熱洗滌,讓他免去了空虛之苦。
刑厲眼角一抽,剛剛,景夢無就是用這門法術騙了他九次。
再看周邊三雙如狼似虎的眼睛,他暗道壞事,左看右看,怎麼看都是『吃人』二字。
得想辦法逃跑。
[你死了]
留下來也是死啊!
刑厲翻翻白眼,紫微斗數預知未來,他用盡各種辦法逃出玉鼎白月宗,剛走沒兩步,一頭撞到了磁元劍宗宗主許游,喪命於一道慘綠色劍光。
刑厲算是看出來了,此時逃跑必死無疑,等玉鼎白月宗的圍山之難過去,才是跑路的最佳時機。
之後一路向西,修成渡劫期大能,再回來報胯下之辱。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幾個美人怎麼折磨他,他就怎麼折磨回去!
「刑道友,你隨本宗主來,玉鼎白月宗有一份仙境傳承,本宗主願以此物報答你的恩情。」景夢無抬手相邀。
刑厲聽到仙境二字,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快步跟在景夢無身後。
肩若削成腰若約素,大美人就是不一樣,哪怕背影都這麼好看。
天晴了,雨停了,刑厲感覺自己又行了。
景夢無帶著刑厲穿行於白月山間,借傳送陣抵達山門禁地,刑厲矚目望去,見得一方立壁,繪有諸多複雜紋路,符籙法言穿插之中,勾勒一幅玄之又玄的……
呃,刑厲腹中形容詞有限,不知怎麼描述,洋洋灑灑一堆文字,他只看懂了三個字。
人!
鬼!
妖!
景夢無在旁科普,此三篇涵蓋了玉鼎白月宗全部傳承,是宗門立身根本,每一門都能直通仙道。
刑厲是轉世仙人,景夢無希望他能藉此機會,找回前世的法力和修為,哪怕只是一個尋常仙人,也能掃平九大劍修勢力,助玉鼎白月宗脫離此劫。
如果是天仙,最好不過。
刑厲不做猶豫,踏前一步,觸摸石壁上的文字,首選是『人』字,結果不是很好,這條道他走不通,傳承未曾予以絲毫回應。
什麼情況,難道他不是人?
刑厲一愣,景夢無也是一愣,讓他試著觸碰『妖』字,轉世仙人嘛,興許上輩子是個妖呢。
依舊失敗。
到了這,景夢無已經不抱希望,但刑厲不死心,將最後的可能賭在了『鬼』上。
五指壓下,觸碰的瞬間,朧月山為之一靜。
天地元氣暴走,沖霄黑暗掩蓋天上的雙月,恐怖威壓跨界而來,須臾之間又消散無蹤。
這抹意志來得快,去得更快,快到滿山修士均未察覺,除了刑厲自己,便是距離他最近的景夢無。
再有……
朧月山靈脈,黑色魔線穿插,嵌入蟄伏川山的藍色脈絡,病毒一般不斷染黑天地靈氣。
一雙血色童眸緩緩睜開。
鏡頭拉遠,一道魔軀仰望天幕,分身投影貫穿兩界壁壘,酷寒聲線節節拔高:「終於等到了一個可用之身……」
「本座附在你身上,便可進入中天大世界……」
「魔主在上,此計可成!」
地脈的變動未曾引來多少注意,刑厲更是不知,在景夢無驚駭的注視下,身著黑色皇袍的虛影將他牢牢籠罩。
刑厲單手揚起,黑色皇榜上書四字——酆都黑律!
「孤……」
「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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