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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自縊

2024-09-07 10:56:07 作者: 吃紅薯不
  第241章 ,自縊

  崇祥元年一月,淮安。

  方家,如方父、方母、二兒子方羲,都從海外回來,一大家子倒是熱鬧,又逢新年,改元新的年號,每個人都有著對新的一年的美好期盼。

  家中,每日往來拜年的客人絡繹不絕,門庭若市,有廠坊船隊的管事、有西巷胡同中的鄰居、有馬、邵、段三家的人……許多來客有自知之明,上門送上禮物,也不坐就走了,只有少數需要方臨親自招待。

  方臨招待了兩天,後續不太重要的客人,就交給方父、方母、還有大兒子方泰了,自己躲了個清淨。

  後院書房,他來回踱步,這些天心中始終有著一縷不可對外人說的憂慮:「信王登基,年號崇祥,可是對應前世時空的崇禎,這是……宿命麼?」

  「若是按照前世歷史軌跡,崇禎登基不過二三月,魏忠賢就是倒台,這是大明動亂的先兆,這個時空亦是會如此麼?」

  方臨神色複雜,要說魏忠賢,對別人如何且不說,至少對他,算是不錯的了。

  「張瑞安守孝期滿,將至京師,可助魏忠賢一臂之力,希望……能有所改變吧!」

  這三年間,張瑞安守孝期間,方臨與對方也有書信交流。

  當初張母之事,張瑞安也有猜測,故而離京扶靈前,才對魏忠賢有所叮囑,也就是之前說的防備文官針對天順帝。

  而這守孝三年,充足的時間,也足夠他想通一切了。

  書信中,方臨已看出張瑞安的志向:堅持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的確會如張母所說『精忠報國』,但卻不會『愚忠』,和那些墮落腐朽的文官沆瀣一氣,而是選擇站在魏忠賢一邊,因為這對大夏時局有利,於國有益!

  如今天順帝駕崩,崇祥帝登基,京師動盪,正是天翻地覆之時,張瑞安前些日子就馬不停蹄趕赴京師。

  對方欲挽天傾,對此,方臨是支持的,他也和張瑞安說了,若是事不可為,可以考慮通過自己這邊,去往海外。

  這條承諾的後路,不僅是對於張瑞安,對魏忠賢同樣有效。

  「如此,也算償還了魏忠賢人情,同時,這也是一個機會,一個吸收魏忠賢手下人才的機會。」

  方臨可是知道,魏忠賢手下雖然大半不是什麼好東西,但還是有些頗有能力的人物,不然也辦不成事。

  「依附魏忠賢的那些文官,大概是看不上我的,正好我也看不上他們,哪怕少數有能力的文官,我也看不上,因為既然『屈身從賊』,道德方面恐怕是有著瑕疵。」

  「不過,那些武將不同,我卻是瞧得上的,這也是如今我這邊海外基地,相對稀缺的人才。」

  方臨看得透徹:「若是魏忠賢倒台,文官集團重新把持朝政,反攻倒算,因為大夏一貫以來優待文官的潛規則(這是文官集團主政時默認的潛規則,魏忠賢把持朝政時自然不適用,但等文官集團重新把持朝政,必然不會破壞這種對自己有利的規則),那些依附魏忠賢的文官大概率能逃得一命,不過文官向來輕賤武夫,對視作大頭兵的武將恐怕就不會手下留情了。」

  「這些武將,在政治鬥爭中淪為耗材太可惜了,不如來我這裡,將來能多殺些韃子,也算是有價值。」

  ……

  京師。


  魏忠賢來到一處隱秘小院,見得一人,對方正是張瑞安。

  「今日,咱家見得陛下,請辭司禮監掌印太監、東廠都督之職,陛下拒絕,還挽留咱家……」魏忠賢說著,神色稍緩。

  「此必為麻痹廠公之舉。」

  張瑞安篤定道:「先前一二月,陛下驅除廠公安插在宮中的宦官,其後,又令廠公提拔的首輔請辭……已然削去廠公大半勢力,廠公若是再心懷僥倖,死期將至矣!」

  魏忠賢聽聞此言,沉默不語,他把持朝政多年,對人心如何能不了解?只是至今仍懷著僥倖心理,不願意和崇祥帝對上……此時張瑞安揭開這個冰冷現實,讓他不得不直面這個問題。

  這一二月間,崇祥帝上台,首先拿下了當初因為天順帝落水,他派去保護對方的太監,替換上了自己人;然後,又令他提拔的閣老致仕,換上了文官集團的人;這讓他大為不安,今日試探崇祥帝,請辭司禮監掌印太監、東廠都督之職,對方卻是拒絕、挽留……

  這麼說吧,因為先帝之子,又有天順帝臨終託付,面對崇祥帝爭取權利,魏忠賢一退再退,不然,他把持朝政這麼多年,盤根錯節、根深蒂固的勢力,怎能在短短一兩月,就被瓦解大半?

  也就他真無反心,若是換一個武將、權臣,在崇祥帝剛剛開始動作,恐怕就落水、暴斃了。

  「長公可有教我?」

  「我有上中下三策,只看廠公決斷。所謂上策,一切癥結在於陛下,只要……」

  張瑞安神色冰冷,做了個下切的動作。

  哪怕如今,魏忠賢在接連退讓之下,勢力被削去大半,仍能讓崇祥帝……這也是崇祥帝面對魏忠賢請辭,要拒絕、挽留,麻痹魏忠賢,不敢撕破臉的原因。

  魏忠賢聞言,眯起眼睛看向張瑞安,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似乎如一頭擇人而噬的猛虎甦醒,可以說,比起近來面對崇祥帝步步緊逼的拙劣、懦弱表現,這才是真正『九千歲』的風采:「長公,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自然知道。」

  張瑞安俯仰無愧,坦然和魏忠賢對視,盯著對方眼睛道:「當今陛下不是先帝,亦不是世宗皇帝(洪泰帝廟號),視廠公如眼中釘、肉中刺!廠公還看不明白麼?如今形勢,不是廠公死,就是當今陛下亡!」

  他道出這個冰冷本質。

  「廠公也不用為此內疚、自責,陛下沒有接受儲君教育,易受奸人蒙蔽,實不是為君人選。」

  「若是我所料不錯,先帝臨終前,必有交代,要陛下對廠公重用,可觀如今陛下所為,誓要對廠公動手,自斬羽翼,如此昏聵糊塗,坐在那個位置,是禍非福。」

  張瑞安想到和方臨書信交流中,方臨提出一個觀點『能力越大,地位越高,權利越大,責任越大』,由這個觀點倒推,承擔不起那個責任,沒有那個能力,就不配擁有那般地位、那般權利!

  皇位正是如此,若是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還不如擺上一個泥塑木頭,那要他何用?留他何用?

  「廠公,大夏可無當今陛下,卻不可無廠公,我敢斷言,廠公若死,不出三十載,大夏社稷必會敗壞至不可挽回的地步!」

  「所以,廠公大可不必有負擔,這事那些文官做的,廠公就做不得麼?廠公行此舉,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大夏社稷,誠所謂:大忠如大奸,請廠公決斷啊!」


  張瑞安說著,臉色露出一抹瘋狂之色,他這般觀點,在當下社會背景,絕對是驚世駭俗。

  但,或許因為張母之事受到刺激,他思想衝破藩籬,成了一個清醒的瘋子,也或許因為這二三年和方臨書信交流,打通『任督二脈』,真正理解了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人之天下,有了社稷重於君王的觀念,就是說出了這些話。

  魏忠賢聽著,神色變幻不定,盯著張瑞安,殺意濃烈、消弭,最終退後兩步,在太師椅上坐下,閉目沉默良久,終是艱澀道:「那畢竟是先帝之子……此事,今後不必再說。」

  只能說,因為是一個太監,身體殘缺,他或許不像張瑞安成了一個清醒的瘋子,但也是一個變態,對洪泰帝的感情,非是常人能想像,已然趨於執念、偏執,有一些類似『病嬌』,明知繼續放任崇祥帝,會葬送性命、身首異處,也還是下不了手。

  張瑞安聽聞這話,輕輕一嘆:「中策,廠公自即刻起,不再抱有幻想,積極抗爭,以圖架空當今陛下。」

  「雖說廠公近來接連退讓,被削去大半勢力,也因為如此退讓之舉,讓廠公麾下人心動盪,還有死而不僵的文官集團虎視眈眈,助波推瀾,先帝或也為當今陛下留下後手……但以廠公之手腕,以當今陛下之昏聵,只要廠公不再心軟,拿出真本事,仍舊大有勝機。」

  「只是,只要廠公一日不下定決心,對陛下……此策就算成了,最多也只是幽禁陛下,一個意外,就可能讓陛下溝通內外、翻盤,那時就遺臭萬年……」

  顯然,張瑞安還是想推薦上策。

  魏忠賢聽聞,又是沉默良久,才道:「長公,說說下策吧!」

  「所謂下策,廠公要退,不如一步到位,堅辭所有職務,去應天祖陵為先帝、世宗看守陵寢,主動離開京師,表明誠意,不戀棧權位,任由陛下剝去一切。」

  「如此主動投誠,不在鬥爭中流血,若是陛下仁慈,顧念先帝遺言,大概會留下廠公……將來朝局變化,或可起用……不過,這要看陛下意思,還有文官集團,恐怕不會放過廠公,定然會進獻讒言,就看陛下是否會聽信了。」

  「我不推薦廠公選擇此策,真到那時,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廠公再無反抗之機。」

  張瑞安頓了一下,又道:「如若廠公選擇此策,請恕我辭去,此來京師,就當某從未見過廠公。」

  顯然,若是魏忠賢做出這個選擇,他就要明哲保身了,倒不是怕死,而是銘記老娘『精忠報國』之遺囑,保存有用之身,看將來還能為大夏再做些什麼。

  「難怪長公此次回來京師,不肯走咱家關係恢復官職。」魏忠賢微微閉目,片刻後,輕輕擺手:「罷了,長公,你去吧!」

  顯然,他已有選擇,選了下下之策。

  張瑞安深深看了眼魏忠賢,又是一嘆,拱了拱手,轉身,走出兩步,腳步微頓:「廠公,我帶來兩人,廠公可留下……若至絕境,或也可算是一條後路……」

  ……

  崇祥元年二月初二,魏忠賢堅辭司禮監掌印太監、東廠都督之職,請去應天祖陵為先帝、世宗看守陵寢,崇祥帝欣然允諾。

  或許是為自污,表明不戀棧權位之心,是日,魏忠賢離開京師,帶走一百大車銀錢珍寶,並有千人護衛。

  魏忠賢離開京師後,其黨羽群龍無首,人心散亂,崇祥帝聯合文官集團,迅速拔除魏忠賢殘餘勢力。


  在魏忠賢黨羽基本掃除後,文官集團窮追猛打,對魏忠賢猛烈彈劾,歷數十大罪,崇祥帝順水推舟,遣錦衣衛追捕魏忠賢,押赴京師審判。

  ……

  冀地,阜城。

  魏忠賢行至於此,收到京師傳來的追捕消息。

  ——雖然京師中他的黨羽遭到連根拔起,但也並非沒有漏網之魚,傳達一二消息還是可以做到的。

  當初,張瑞安留下兩人,正是方臨派來,一人名為田豆,勸道:「廠公,不如假死脫身,去海外避一避?」

  「是啊,我們早就為您尋好替代屍體,只要放一把火,燒焦了,誰也認不出來。」另一人也是道。

  「替咱家謝過你們主子,不過不必了。」

  魏忠賢悽然一笑:「咱家不過一個殘缺閹人,縱使去往海外苟延殘喘,又有何用?」

  這般心境,類似當初不肯聽從張瑞安上中之策——若是皇帝都不信任他,他做再多又有何用,不如一死。

  「這是你們主子要的東西,拿去吧,想來咱家死後,那些咱家提拔的將領,也會遭到清算,你們主子若能招攬去也好。」

  這兩人對視一眼,只能離開。

  在他們走後,魏忠賢沐浴淨身,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寫下一封信,信中寫了,世宗皇帝(洪泰帝)臨終前對自己叮囑,看著文官、看著遼東,以及不能在江淮之外加稅,又寫了一些自認為有能力的將領。

  ——這些將領不是魏忠賢提拔的,反而是不願『從賊』,依附於他的。當初,不願依附於他的文官,他多是有殺錯、無放過,但對於這些有能力的將領,他並沒趕盡殺絕,即使不依附自己,也是讓其賦閒在家。

  做下這些事情,魏忠賢取出一根白綾,面北自縊:「世宗陛下、先帝,奴才來見你們了!」

  此時,正值晝夜交替,黃昏的最後一縷光芒偏轉,從屋中魏忠賢的屍體拂過,隨後整個大地陷入一片黑暗。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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