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意氣風發,嚴陣以待
「只是一問,我不喜此人,」張邈淡然道,當然他心說任何通過所謂唯才是舉起來的人我都不喜歡。
這條路,實乃是曹孟德過河拆橋了。
張邈念及此處笑了笑道:「你當初力舉曹操為刺史,領各郡平亂,以你的名氣人情為他奔走,怎麼現在又要反?難道是曹孟德不曾許你高官厚祿,前途無光,所以心生嫉恨?」
提及張韓,實際上也和陳宮有些關係,張邈始終認為,以陳宮當初力排眾議,受世家不解、名士惋惜的付出,戲忠那個位置應該是他的才對,又或者是荀彧的位置。
但卻調任去了守東郡,那這就耐人尋味了,曹操除了「唯才是舉」這個主張之外,還號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以此大任外姓之人,彰顯其胸懷。
這種排布,看起來就只有一個解釋:曹操不信他。
「我只是認可他用兵之能,卻有平賊之志,但也的確害了邊公。」
「既害了,在下哭喪也哭過了,頹然而廢斷然不可,此虎因我而入兗,則當因我而驅滅。」
陳宮少年結交天下名士,家有淵源,早年推舉曹操是為了解決兗州亂局,但自己是心向邊讓的。
以邊讓為主的儒生,聽聞了「唯才是舉」的主張之後,當即覺得受到了侮辱,早年對陳宮識人之明的讚譽,就變成了責怪。
這裡還有一個干係。
邊讓對於陳宮來說,亦師亦友,亦有舉薦之恩,這個恩情在當下比天子皇恩更大,不能有半點怠慢,曹操殺了邊讓,就註定被兗州儒林所痛恨,乃是水火不容。
陳宮想了想,就習慣性出軌了。
而他偏偏很有才華,一眼看出此時就是最好的時機,本州兵馬東征,而境內空虛,唯有濮陽重鎮布有夏侯惇兵馬,守城尚可。但想要擋住張邈和呂布兩人兵馬絕無可能。
張邈沉吟了許久,思考了這番話,緩慢道:「其實這不是伱之過,你也沒有這等能力,公台不必把全責攬在自己身上。」
「讓曹操在兗州立足的是前東郡太守橋瑁、是前渤海太守袁紹、是濟北相鮑信。」
陳宮:「……」
他沒有反駁,可人心裡都有杆稱,他陳宮雖有些家資人力、文名武略,但作用比不上袁、橋、鮑等人他也是認的。
可當時他也傾盡了所有,盡力奔走外合,安撫了不少人的反對之意,才讓曹操迅速安然上位,得以出兵平賊。
但凡他當時有一點消極懈怠、陽奉陰違,都不會在邊讓死後如此自責。
因為殺死邊讓的屠刀仿佛有他一份力。
「明公,以你之能不該如此埋沒。」
「我知道,」張邈笑了笑,「不必激我,我知此時是最好的時機。」
兩人相視一笑,一拍即合,決定引呂布入兗州,領他脫離張楊的同時,可領得一席之地,他乃是武夫,性格並不多詐,對文臣更當是言聽計從。
此時兗州危難亂局剛定,所以算是最佳人選,或許有他在,便可得真正王圖霸業之機遇。
陳宮來獻的這一論軍略,無論何處都很合他的心意,只有一點不實:張邈沒有十萬兵。
曹操在陳留軍屯三月,拐走三千多鄉勇,去年新丁不過幾百入營而已,況且還有棄走轉頭曹操處的那些人……
以典韋最為印象深刻。那個酒囊飯袋,現在居然也能護衛曹操左右。
……
鄄城。
黑夜之下,荀府的院落一角燈火高挑,內有燭火湊近於一案幾。
荀彧貼近在仔細觀察眼前的地圖,神情十分認真,而且眼眸略有晃動,顯然是驚訝於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標註和簡單的解釋。
還畫了細小的箭頭,至於山用三角狀代替,水則是波浪紋,畫出的小道更是清晰明了。
他震驚於這份畫圖的功力,震驚到不知該罵幾句還是誇讚,除了張伯常,他想不出這種東西還能出自誰之手。
在他面前坐著的,是灰袍儒生程昱,鬍鬚微飄,目光精悍,靜靜地等待荀彧回應。
「這些地圖,都是張伯常給你的?」
「不錯,」程昱點了點頭,鄭重的道:「確切的說,當時在陳留軍屯時,我們駐留了數月,伯常時而帶麾下宿衛與軍中先鋒營的騎兵出去探路,在下一直都以為伯常是懈怠瀆職,跑去休息。」
我還一直感動於自己為他隱瞞此事。
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是去干職責之外的事情,伯常為了功績真是刻苦,活該他如此受寵信。
荀彧點了點頭,淡然道:「伯常行事的確與常人不同,也正是如此與他相處才更為精彩,總有令人驚喜之處。」
「譬如現在,」他抬起頭來,面帶微笑,「主公留下了三將在兗州,一為密令元讓將軍死守濮陽,且早已做好了暗哨防範,並且囤積了三萬石糧草。」
「二是公子曹昂,誓師出兵時對外宣稱只留有五千殘兵老將給他守城,但實際上有兩千虎豹騎,一萬青州兵還在東郡。」
「三就是,東阿、范縣的兵馬,有曹休、毛玠以及足下,至於能有多少就看你們的了。」
程昱抓著下巴輕飄飄的鬍鬚,道:「舉家資,呼友人,得數千人追隨。這還要得益於始終推行的仁政,以及唯才的舉制。」
荀彧笑道:「既如此,這些地圖就能派上大用場了,或許這是伯常留給你立功的機會。」
程昱神色微動,心中略有感觸,同時一股意氣也自心中湧起。
……
三月中旬,濮陽外出現了兵馬的身影,遠在邊境打探的哨騎立即將消息傳回了城裡。
夏侯惇、夏侯淵兄弟領有八千精兵把守,騎兵只有數百,不善野戰,於是立刻高築城牆,準備守城的輜重器械。
夜晚,韓浩自城門樓之外匆匆走進來,其人身高臂長,走路生風,頭戴全盔雙手抱拳,沉聲道:「太守,消息無誤,的確直奔濮陽而來,前哨關卡已經放行,呂布大軍已到境內,而從事自昨日出城之後便沒有回來。」
他頓了一會兒,道:「他的家眷都還在城內。」
夏侯惇抬頭平視,雙眸露出嚴厲之色,嘆了口氣道:「派人圍住他的府邸,善待他的妻小,不可有所輕慢,待孟德回來發落。」
「是。」
韓浩點頭,接著道:「從事應當投奔呂布去了,接下來關口都會放行,已派遣了十名飛騎前去徐州告知主公。」
夏侯惇輕笑一聲,氣息平穩的起身傳令:「命我部伏於城牆上,撤掉防備,待其至濮陽城下再齊射。」
「步卒於城樓上嚴陣以待。」
「城河沙袋待其軍度過吊橋後再撤去,以水灌河,一戰令呂布軍潰。」
「追兵呢?」韓浩目光期待的問道,那可是飛將呂布,若是能追擒而回,至少可以名揚冀南、兗、豫及華中部分地區!
「沒有追兵,」夏侯惇面色一凜,「我們只負責死守濮陽,不可出任何差池。」
他猶記得曹操在出征之前,三次提醒千萬不可貪功,絕對不能失城而追,絕不能給呂布任何機會。
「遵命!」
韓浩一抱拳,當即離去。
……
「駕!」
「喝!」
「嘈!」
「操!」
城門外,連過三關的騎軍急行將近濮陽,為首的身騎赤紅駿馬,月下拍馬一片參差不齊的喝聲響起,馬蹄滾滾宛若擂鼓一般。
呂布雄壯威武,臂膀有力,著暗色的袍服,外有寒鎧在身,頭有金冠束髮,面容冷冽但威勢十足。
不多時在足以遠眺濮陽城一角時,呂布下令停了下來,微微喘息的同時露出狂傲的淡笑,「立足之地,便在今夜。」
「公台依言尋我來,果真是言而有信之人。」
一連過三關,直入濮陽境內,呂布已經信任陳宮布局好了一切,接下來按照他的方略謀劃,請張邈去拉攏各地的官吏,那些士派的人會紛紛倒戈來投,數日之內定可取濮陽。
在呂布一側,一名黑袍儒生策馬而來,喘道:「溫侯,此時濮陽城內守軍只有數千,夏侯惇還未察覺,溫侯當立刻破城,遲則生變。」
「好!今日定下濮陽!取此首勝。」呂布意氣風發,雙眸微亮,這是他最接近大業基盤的一次,他必須考慮這是否是此生僅有的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