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9章 界王侍從
塔克斯竭力避開沿途的黃道星，和星之影們也保持距離，在夾縫中前進。
它如今徹底和後方失聯。
這一段路得全靠自己。
死亡飛舟技術屬於第八代飛舟，操控性能和續航力都遠超過去，飛舟本身遠航並無問題。
但塔克斯頭腦注意力已經難以長期集中，疲倦和煩躁感纏繞著它。
超長時間滯留操控室，即使星糖還在源源不斷供給，可身體的僵直、磨損以及不適，還是影響著顱骨意識。
塔克斯開始擔心，面對高密度的星軌防線，自己的精力可能不夠用，操作精準度下降可能會再度引出「羽林軍」這樣的頂級二等星。
它能做的就是默念堯神保佑，相信自己的骨骼記憶。
可很快塔克斯發現，星軌的內部防線非常寬鬆。
整個黃道星軌的方位體系處於一種外緊內松的狀態。
只要不靠近那些重點二等星，就能避開星之影的覆蓋。
於是塔克斯安心地沿著邊緣區域，一路駛向磁場帆上那巨大的反應區。
飛舟的電氣爐倒是還能支撐這一段路——不需要載人之後，就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空間和重量，都換成了最緊缺的機載能源。
目標越來越近。
塔克斯已經看到，那橫跨空間的盡頭是翻滾奔騰的息壤之海。這裡的息壤色澤呈青灰色，倒更接近於真的海洋。
有一些星之影牽引著一個個四四方方的小型世界，將它們投放到海洋之中。這些猶如巨大全能石的世界在息壤中迅速肢解和破碎，塔克斯這才知道，它們全都是垃圾壓制而成。
三等星則會將大量的兩腳怪傾倒到這裡，看起來就像是投放的大量魚苗。
息壤之海表面有一個巨大的十字形區域，那裡有一個巢穴般的多層宏偉結構，許多黑色秩影在那裡忙碌。
多層巢穴的上層出口中，偶爾會飛出長著翅膀的白色身影。
塔克斯頓時明白。
這裡就是獵戶座利用【舊日統治者】的腹部孵化羽人的場所。
它悄悄繞到遠處，然後扎入黏著的息壤之海中。
星軌掌控下的海洋環境非常惡劣，裡面有著大量碎石，讓飛舟表面不斷被擦掛和磨損，對磁場帆的運轉也造成了巨大阻礙和連續報錯。
堯族的息壤之海就很清澈，磁船和死亡飛舟進入其中都暢行無阻。
塔克斯心裡罵了一句。
它心裡知道。
星軌不是將這裡當成了垃圾場，而是用那些礫世界來補充這裡的耗損。這一界壁被靈王封印，與外界幾乎難以進行物質和信息交互。
成功進入息壤之海下，塔克斯卻不知道那位接應者什麼時候過來，只能在海中默默等待。
很快就有兩腳怪游過來，開始用吸盤嘴吸住飛舟，再次重演過去的故事。
就在它考慮要不要下沉深一點時，一個聲音在它耳邊響起。
【堯族飛舟，你是失事墜落？】
塔克斯一愣：「你是？」
【我是堯神大人的使徒，知客僧。】
塔克斯大喜。
原來使徒早就潛入了這裡！
但謹慎起見，它還是再次試探：「我被一場爆炸引發的空間隧道傳送到了這裡，使徒大人您怎麼會在這裡？」
【不用懷疑，你是三環的船員，你們出動潛入，並且做出局部勘查和進攻，就是為了掩護我的行動。】
塔克斯徹底放下心來。
的確是自己人。
這些隱秘內情就連自己都不知道。
原來三環號是作為外部引誘，難怪一直深入其中，卻又故意分散人手行動。一切都是為了掩護這裡的知客僧。
唯一的意外是空星主的突襲。
塔克斯當即說：「知客僧大人，我奉三環船長命令，過來了解這邊的情況……」
【跨界壁和星軌的確是無法進行傳遞，我在這裡與堯神大人也難以直接聯絡，的確是需要你的輔助。】
【你過來吧。】
在對方的力量指引下，塔克斯下沉到海底深處，抵達了一片水下大陸。
海底以禁石建造起了規模極大的城市，有著規劃清晰的街道和各式建築。城中心是一座巨大的堯族神殿，有一些相貌奇怪的生物生活在這裡。
作為資深飛行員，塔克斯在參戰前曾飛過很多地方。它一眼認出，這海底城市的布局完完全全就是沙城翻版，只是外層的沙玫瑰變成了花型雕塑，城市內的房屋被改造成了更加適合當地生命的螺型屋宅、碗型地堡和多孔岩山。
塔克斯左右張望，小心翼翼地問：「大人您在哪裡？」
【這座「海中寺」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塔克斯觀察了一下。
海中寺朝著四面八方延展，形成了幅員遼闊的白色區域，在青灰色的息壤之海中顯得獨樹一幟。原來是在知客僧背上的城市。
【我在四則星體的幫助下抵達了附近的三等星，而後偽裝為羽人進入了這裡。】
【這裡的災變種被獵戶座大肆繁殖和催熟，目的是利用災變種讓界壁變得像是東罘一樣凝固乾涸，以此打開封印，讓頌者能從另一端進入。舊日統治者的「腹部」也變成了它們製造羽人的母體。】
【我需要約束這些災變種，將它們啟蒙變成智慧物種。通過海中寺來讓災變種產生文明，只要萌生了文明意識，它們就會知道怎樣做對自身是有利的，才不會淪為獵戶座豢養的野獸。只有這樣，才能解決界壁難題，不論投放多少災變種，都將被這裡的文化和知識同化。】
塔克斯愕然。
「您……不是吃掉或幹掉它們更簡單嗎？」
知客僧說道。
【堯神大人賦予我封鎖界壁的使命，讓這一界壁變成堯族文明圈的一部分，才能長期穩定對抗星軌。】
【通過堯族文化和認知體系，能幫助災變種用理智去控制本能，這讓它們更好立足於生存，建立文明的社會秩序。它們走著我們的路線，將會是我們的跟隨者。】
【初步的啟蒙已接近完成，「海中寺」已經聚集了超過32萬名災變種常駐民，建立了基本的城市秩序和民俗文化。接下來我需要你協助我管理這座城市，我會將目標轉向舊日統治者。】
「我？管理城市？」
塔克斯慌忙說：「我只是一名飛行員，一名士兵……不懂管理城市這麼複雜的事務。」
【不用擔心，這比你想的簡單。它們懼怕我，所以不敢有任何疑問，但對你，它們會開口。去了解它們的喜怒哀樂，然後引導它們吧，用你的方式去觀察和認識這裡。】
就這樣，塔克斯獲取了新的使命。
它的死亡飛舟被知客僧改造，可以變形為骷髏人結構，還獲得了與當地災變種溝通的能力。
塔克斯以【界王侍從】身份行走，它將這裡的三類主要災變種取了名字，並且進行了歸納。
一是最初級的兩腳怪，它們是懵懂的幼年體，只知道吃吃吃。
二是三向體，這是兩腳怪會進化的兩個方向之一。它們就像是風車葉，有著三個指向不同方向的葉片。這一群體已經擁有了初級智力，有著很強烈的好奇心，總是對塔克斯不停地詢問和請教著。
第三種是須海螺。它們有著長長的簇須，保持靜止時會將長須彼此纏繞，形成一個無比修長的海螺結構，可以連接到城市的建築上，具有在海洋中保持平衡穩定的能力。須海螺對於建造有著濃厚興趣，它們是天生的建造師，海中寺的許多建築都是它們打造而成。
不同界壁會產生不同的災變種，這也是空間壁與外界的物質信息交換所產生的不同結果。
塔克斯和它們相處倒是很輕鬆。
這些災變種和一些原始人部落並沒有根本不同，它們會吸取界壁的力量，但依舊是生命，滿足了基本生存需求後也會思考，會去嘗試做點什麼，讓自己變得更強和更開心。
它們甚至模仿塔克斯的飛舟，用知客僧給的禁石和光金製造了一種「須向船」。
這種船形如一個大棺材，靠三向體的旋轉作為動力，由須海螺的連接組成了各個部分，更像是一種生物裝置。
須向船在海里靈活而迅速，比飛舟更快。
大量的須向船不斷朝著四面八方探索，它們開始征服這片廣袤的深海，並且引來了更多災變種的投奔和聚居。
就在一切欣欣向榮時，忽然有一天息壤之海開始劇烈震盪。
知客僧發出通知。
【我已經掌控了界壁深處各通道，抓取了海面區域的「舊日統治者腹部」。】
【從今日開始，我將正式封鎖這片界壁，接下來會有一段震盪期。】
塔克斯心中一凜。
要打仗了。
失去了舊日統治者的軀體，獵戶座必定會發起瘋狂反撲。
黃道星對界壁的息壤之海發起了幾十次的衝擊，惱羞成怒的瘋狂轟炸，大量的三等星氣勢洶洶沖入……然後它們就被凍結和凝固成死亡山脈，被沉入海底，變成災變種居民們研究的對象。
界王在界壁中是近乎於無敵的存在。
整個息壤之海都隨它意志而動，沒有任何一個星體能對抗這片連接內外宇宙的古老海洋。
「舊日統治者腹部」被改造成了一條巨大的白色鲶魚，被知客僧控制著在海洋中吞噬一個個不速之客。
然而星軌並沒有放棄，它們還在嘗試各種手段想要奪回這片海洋。
海面戰爭還在繼續。
不過對海底幾乎沒有任何影響。
有一天，塔克斯收到命令。
【塔克斯，你的任務已經完成，我命令你現在返回，然後當面向堯神大人匯報。】
【還有一個重要的信息……】
塔克斯現在反而有些不舍。
海底的災變種文明形勢一片大好，黃道星軌對這裡發起的攻擊，就像是用石頭投擲大海。越是戰鬥，敵人越是損失，反而讓災變種居民獲得更多的材料和現成的技術樣本，得以飛速成長。
塔克斯很想看到這裡到底能成長到哪一步。它已經看到，「須向船」塊頭越來越大，它們對付一些星之影也能有來有回。
不過執行命令是士兵的天職。
它斷開同步。
骷髏人再次醒來，發現周圍都是人。
它試著動了動身體，卻讓右臂直接脫落，全身都不斷掉落碎骨片。
戰友們卻大喜過望。
「你終於回來了！」
「塔克斯！你這傢伙！」
……
塔克斯艱難地推開艙門，上下頜張合：「我要見堯神大人……」
它的身體頓時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