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瑾:「我的意思是你炸不開……」
然,沒等他話說完,我就一掌劈裂封印,跳了下去。
縮在洞內角落的他:「……」
也是這番動靜驚醒了洞底鎮壓那頭凶獸,我雙腳剛落地,背後就傳來了凶獸不滿的悶哼聲——
抱著宓陰躲在凸起石頭下的崔瑾驚慌道:「不好,那頭凶獸又醒了!尊主當心!」
凶獸……
我從容不迫地施法化出一根銀針,抬手朝凶獸哼鳴的方位射過去。
下一秒,便聽一重物在黑暗深處轟然倒地。
震得整片地面都狠狠晃動了一下。
「解決了!」我緩步走到崔瑾跟前,拂袖化出萬千流螢在洞內照明,借著漫天螢光方看清宓陰的傷勢——
女子的肩上、腰上、還有雙腿上,都是醒目的鮮血。
被同樣滿身血跡斑斑,青絲凌亂,衣衫破舊甚是狼狽的崔瑾嚴實護在懷裡……
此刻已仙氣慘澹地昏迷了過去。
一雙蛾眉痛苦緊蹙,沉睡中艱難喘息著,時不時發出一絲難受呻吟。
惹得崔靈官更加心疼地將她抱緊幾分。
我不解詢問:「你們倆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樣?為何會掉進這個破地方!」
崔靈官護著宓陰愧疚道:
「都怪我,我沒保護好阿宓……前日我照常來這邊加固封印,阿宓閒著沒事,便和我一起過來了,誰知在加固封印的過程里,我們倆竟然被白狐娘娘給暗算了。
她趁著封印暫開時一掌將我與阿宓劈落下來,說是,要替她的妹妹報仇。
原本我們被關進封印里是有求救的機會的,那白狐娘娘也並非真想取我們性命,大概是想將我們推下來吃點虧受點苦,好撒一撒阿宓間接害死她堂妹的氣……
可讓我和阿宓都沒想到的是,白狐娘娘走後,那個侍女蘭晶又回來了,是她封住了洞口,還在洞口下了障眼法,她還提前給阿宓下了毒藥,那毒藥能令阿宓三天三夜無法使用法術。
我們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就是她給白狐娘娘通風報信泄露阿宓的行蹤,讓白狐娘娘抓住了阿宓陪我一起來加固封印的機會。
也是她,慫恿白狐娘娘將我們劈下封印,她欺騙白狐娘娘,說洞內的邪物只會讓我和阿宓吃點教訓,不會要了我們的性命,實則她是想借白狐娘娘的手將我們困在這裡,然後再不給我們求救的機會,把我們生生耗死在這裡。
我們若真死了,帝君追究,也會把這筆帳算在白狐娘娘頭上,本官之前著實小瞧了她,沒想到一隻魚妖,竟能把我和阿宓,以及白狐娘娘三人玩弄於鼓掌。」
「蘭晶,就是你之前大張旗鼓要捉拿我,說是,被我打死的那個宮女?」我蹲下身問。
崔靈官哽了哽,歉疚別過頭:「本官……是本官自己,鬼迷心竅,尊主若怪罪,本官願以死謝罪,只望尊主能夠……」
我抬手打斷他後面的話,無奈道:
「我只是好奇問了嘴,又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再說之前的事,真相如何咱們大家不都是心知肚明麼?
我理解宓陰對阿九的痴心,也理解你對宓陰的一片真情,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本尊沒那么小心眼,你家帝君也不是斤斤計較的性子。」
用指腹輕輕撩開女子額角汗濕的碎發,我瞧著宓陰蒼白嬌俏的面容,不禁感慨道:「怪不得都說西子捧心好看,美人落難總是格外楚楚動人。這是,被傷了根基,挺嚴重的。」
崔靈官點頭:「阿宓下來後無法運用法術,我保護她,卻總是遲一步……那頭凶獸發怒要殺我,是阿宓趴在我背上替我擋下一擊,我好不容易,才耗盡靈力,讓凶獸暫且進入沉睡……
我的求救紙鶴根本飛不回東嶽神宮,阿宓遭了重創昏迷不醒,還在發著高燒,我靈力不支連賭一把,看能不能擊碎封印的機會都沒有……
我們被困在這裡兩天兩夜了,我都快絕望了,我甚至害怕阿宓會死在這裡……怕我和阿宓,再也出不去了。」
他說著,紅了眼眶,將頭埋在懷中美人的肩上,強壓著崩潰情緒,憋著哭聲,全身顫抖。
我見狀,深呼吸,拍拍崔靈官的肩膀安慰道:「好了,本尊這不是被你引過來了麼!」
崔靈官雙目含淚地昂頭詫異問我:「尊主你怎麼會來這裡?怎麼知道,我們在洞底?」
我席地坐下來,惆悵道:
「你們帝君在陪酆都大帝下棋,我覺得無聊,就一個人出來散心……結果想事情想入迷了,不小心走進了一片樹林,剛進去,就被你送出去的紙鶴砸到了。
我發覺紙鶴上有你的氣息,本以為你和我一樣,也是大半夜閒著無聊到處跑,可轉念一想,你應該不至於無聊到大半夜在深山老林里疊紙鶴亂扔,然後我就把紙鶴拆了,再然後,就看見了你的求救信。
我剛才已經借著月光仔細檢查了一遍整座山頭,沒看見你們被困在哪,沒辦法,我只能借著你求救信上殘留的氣息,用法術尋到了你們。
你說說你們倆,這是不是養虎為患!阿九應該不止一次提醒宓陰,她身邊的侍女不能留了吧,你們就是不聽話,非得栽個跟頭才能吃一塹長一智。」
我撈起袖子,試了試宓陰的額溫:「燙手,是發燒了。」
說完,我抬指將自己的真氣灌進宓陰的眉心,「兩位都比我年長,怎麼都比我糊塗呢。我先給宓陰渡點真氣,讓她好受些,你也快點調理體內真息,緩好了我帶你們出去。」
崔靈官感激點頭:「好……」抬眼看了看洞頂上方的結界,又不放心地詢問:「我們,還能上去嗎?」
我鎮定道:「那不是肯定的麼?你以為本尊這個黃泉之主的身份是摸魚混來的?本尊師承冥王,雖是天道定下的黃泉之主,可繼任黃泉之主前,本尊也是實打實從冥界晉品級的無數兇險考驗中一步一步爬上黃泉尊主的位置的。
冥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德不配位,能力與品級不匹的鬼仙,老娘三百歲就已經把冥界那些想競爭黃泉之主神位的神仙給打的心服口服了!
九蒼設下的這個封印,我能炸第一回,就能炸第二回,不過你放心,臨走我保證把封印修補好不給你留爛攤子。」
崔靈官吞了口口水,沉默良久,才道:「以前,便聽說,冥界黃泉之主乃是一位很厲害的神仙,便是地獄內窮凶極惡的厲鬼,也無一不對她聞風喪膽,只是……紅顏薄命,早早便仙逝了。」
「對啊,什麼都好,就是命短。這次……要不是你們帝君,我也不能死而復生。」我垂頭低吟。
崔靈官淺聲道:「帝君,待尊主真好。」
「我們倆,背著你們做了兩世的夫妻,他當然待我極好。」
說話間,宓陰已虛弱地靠在崔瑾懷裡幽幽醒轉了過來。
美人緩緩睜開朦朧雙眸,見到我,有氣無力地驚訝道:「黃泉……」
崔靈官唯恐宓陰多想,連忙解釋:「阿宓,是尊主找到了我們,還給你渡了真氣。」
我見她清醒了,收手斂了真氣,淡淡道:「我對你沒有惡意。」
宓陰嗓子哽了哽,在崔靈官的攙扶下,艱難坐起身:「我知道,你們剛才說的話……我聽見了一點。我只是,沒想到,救我們的會是她……」
「這世上你想不到的事情多著呢。」我站起身,揮袖掃了掃衣裙上的浮灰:「你們緩口氣,緩好了告訴我,我帶你們上去。」
話音剛落,裙角卻被她拽住了。
我一愣。
她體力不支的抓著我裙邊,咬牙有骨氣地認錯:
「我不想欠你什麼,等回東嶽神宮,我會設法報答你。
上次的事,是我陷害了你……上上次,也是我故意把你安排到秋水殿,想給你一個下馬威。
上次,是我逼著阿瑾幫我對付你,是我最先騙了阿瑾,阿瑾那時候以為,蘭晶真的死了……
我聽信蘭晶讒言,以為,蘭晶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婢女,身份不一般,只要照蘭晶設計的那樣,讓神宮內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先犯我,先殺了蘭晶,這樣神宮上下就會知道,你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配不上帝君……
只有蘭晶死了,阿瑾才會為了我,被對我的偏袒憐愛沖昏頭腦,不管不顧的去捉拿你,傷害你,就算帝君知道,就算你是冥界的神仙,你殺了蘭晶,也會被眾人口誅筆伐,也得給我一個交代……
是我利用了阿瑾,與阿瑾無關,或許你不該救我,因為直到現在,我也沒覺得自己哪裡不如你。我對帝君的愛意,不比你少,你我唯一的不同,無非是你能擁有帝君的愛,而我,從未被帝君選擇……
黃泉,對不起。」
我安靜一陣,彎腰扶住她:「你的確沒有哪裡不如我,每個人的身上,都有屬於自己的閃光點,你年紀輕輕有此前程已經是不少神女求之不得的了。
人與人,為什麼非要比較個高低呢?世上不會有第二個我,也不會有第二個你,你我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不能因為不討一人的喜歡,就否定自己存在的意義,就對自己身上的光芒視而不見。
你很優秀,你值得人喜歡,你是為自己而活,不是為了單獨某個人而生。真正的愛情,不是一方的單相思,而是雙方的雙向奔赴,這樣才值得你為對方豁出一切。」
宓陰聽完,突然嗤笑起來:「你為何,要和我說這些話?你得到了,自然可以輕描淡寫地講這些大道理……」
「你沒有得到嗎?」我反問,直白揭穿:「別告訴我你為崔瑾擋凶獸,急於替崔瑾解釋證明他的清白,只是因為你良心過意不去。」
宓陰哽住,「你……」
我無奈笑笑:「既然你也有情,何必再執著一個錯誤答案呢?宓陰,你要曉得,能與所愛的人長長久久在一起,每次一回頭,就能看見心心念念的人站在身後,是件多幸福的事。」
而這個小小心愿,老天爺,都不肯再滿足我了……
「我用不著你來教。」宓陰口是心非地別過頭,靠回崔瑾懷裡:「你才多大的歲數,我走過的路比你吃過的鹽都多!」
我挑眉,點點頭:「既然你這麼厲害,你上去啊!」
宓陰臉一黑:「你!」
我讓她吃了一回癟,心情舒暢了,「行了,準備一下,我們出去!」
崔瑾攬著宓陰起身,鄭重頷首:「嗯!」
我熟門熟路地繼續一掌劈開封印,與崔靈官宓陰順利飛上地面,臨走順手修補好了封印。
回到東嶽神宮,守門的神將見我們三是一道回來的,崔靈官與宓陰神女身上還都是血,當即被嚇得不輕:「我去,三位祖宗,你們跑出去打架了?!」
我尷尬地抽了抽嘴角:「你覺得像嗎?」
神將重重點頭,對我很有信心:「看起來,像是你把他倆都揍了……」
我:「……我有那麼厲害嗎?!」
神將咳了咳,一本正經道:「趙靈官說你有,他說你一個劈他們三個都綽綽有餘。」
我徹底無語。
神將好心勸我:「嗨,你看這事鬧得……娘娘你就算再看他們兩位不順眼,你也不能把他們打成這樣啊,多打咱們泰山一脈的臉。
帝君要是知道……你這不是為難他嗎,你說帝君該幫誰好,幫你吧,是必須的,可你下手忒重了,你看崔靈官臉都腫了……」
崔靈官聽不下去的黑臉為我解釋:「真不是她打的,她沒動手!」
神將頓了頓,更驚了:「沒動手都揍成這樣!娘娘你真猛!」
我:「……」
得了,徹底解釋不清了。
我懶得和他多掰扯,進入東嶽神宮後就和崔靈官宓陰分道揚鑣了。
他們往璇璣宮去,我向上始宮走。
回到上始宮,賀靈官正同九蒼上夜班稟報明日慶典之事,見我進殿,九蒼隨手將自己的那盞朝露清茶遞給我。
邊聽賀靈官說正事,邊光明正大攬住我腰肢同我親近。
我接過茶盞喝了一口,嗯,還是燙的。
待賀靈官將瑣事匯報完,他才揉著我的腰肢輕輕問我:「回來這麼晚,沒受傷吧?」
我捧著茶杯,吹吹滾燙的茶水:「我剛才把你下在東邊的封印炸了。」
他一臉溫柔的淡定道:「知道,本來還打算去找你,但,仔細想了下,我下的封印,夫人估摸隨手就解開了。」
我認真道:「你那封印下封的有東西,我不敢隨便解開,只是炸出一道裂縫鑽進去再鑽出來,而且走的時候我已經把封印修補好了。」
「夫人做事,為夫當然放心。」他握緊我的手。
賀靈官不明所以地詢問:「娘娘,究竟是怎麼回事,娘娘為何要炸開帝君封印邪物的地方?」
我嘆氣道:「當然是為救人了,崔靈官和宓陰神女去穩固封印的時候被白狐娘娘一掌劈了下去。
然後又被那個魚妖蘭晶報復,宓陰神女三天不能動用法力,崔靈官既要防著凶獸又要保護宓陰神女,被耗空了靈力,宓陰神女也因替崔靈官擋凶獸重擊,而被重創,暈死過去了。
不過也是宓陰倒霉,宓陰近來體內真氣不穩,被重傷後就發起了高燒,我耗了不少真氣才將她的高燒壓下去。」
「崔瑾與宓陰……娘娘你是說宓陰為了給崔瑾擋凶獸重擊,而受了重傷?宓陰這丫頭開竅了?」賀靈官的關注點出乎我的意料。
九蒼竟也順著賀靈官的話說下去:「本帝早就告訴過崔瑾,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我哽了哽,「你們?這是重點嗎?!」
重點難道不是兩人受了傷嗎?
賀靈官恍然回神:「哦哦,不好意思我跑偏了……那娘娘你有沒有被洞內凶獸傷到?」
我無奈:「我著急給宓陰救命,連凶獸的影子都沒看見就把凶獸給用塗了迷藥的銀針放倒了。你們啊,還是不夠能打,一隻小小的凶獸,怎就被困住了。」
賀靈官低頭淡笑:「我等若有娘娘這本事,自也不會只是小小靈官。其實泰山,法力高強的神君也不少,若帝君的幾個弟子還在泰山,勿說是一隻小凶獸了,就是把泰山翻過來,也未嘗不可。」
「你還收過徒弟?」我偏頭好奇問九蒼,九蒼頷首:「是收過幾個。」
賀靈官補充:「你們冥界的平等王就是。」
我頓時啞了嗓子……
「平等王啊……賀靈官還是保守了,別說是翻泰山了,他把冥界翻過來都沒問題……」
我剛感嘆完,九蒼便又給了我一道心理重擊:「趙靈官,是平等王師兄。賀靈官當年與天界的子梨上神一同晉得上神品階,崔靈官,是年輕了些,四千年前才來的東嶽神宮,他天分不如你,學得也慢。」
我:「……」
我就說泰山的神官不至於廢柴到這個地步,原來是走運捉了個最小最廢的神官欺負啊!
平日看起來挺慫的趙靈官竟是冥界最能打的平等王師兄……賀靈官那麼早就晉了上神,我就是喊他一聲前輩都不為過!
「泰山果然人傑地靈,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我欲哭無淚,還真是笑話早了。
賀靈官好脾氣笑道:「娘娘不用有心理負擔,神仙品級什麼的,都是空的,出門在外大家都只認拳頭,誰認什麼上仙上神啊。我們不管品級升到何等境界,都永遠是大帝身畔的靈官。」
「趙靈官與賀靈官跟了我很久,他們於我,已不是普通的下屬了,更像是手足兄弟。當年本帝的弟子與身畔靈官相繼離開,只有趙靈官與賀靈官不肯走,無論本帝如何攆,他們倆都始終不願離開東嶽神宮半步,本帝拿他們沒辦法,只好允他們繼續留在神宮了,沒想到這一陪,就是數十萬載。」九蒼耐心給我解釋。
賀靈官一臉無可奈何:「其實離開的那些同僚,他們也不願走,是帝君為了他們的前程著想,偏要趕著他們離開,就連平等王當年走時都是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我和老趙,純屬是臉皮厚外加腳跟站得穩,才拖了這麼多年都不肯離開。我們啊,還想侍奉帝君萬年億年,我們無父無母,孑然一身,早就將帝君當做親兄長了。」
「確實臉皮厚,本帝這輩子,還從未有過拿什麼人無計可施的時候,沒想到這個先例開在了你和趙靈官身上,不過,這麼多年了,本帝也離不開你們了,就一直留在泰山吧,等你們想離開的時候,再說。」
賀靈官笑笑,昂頭注視著九蒼,字句堅定道:「只要您一日是帝君,我和趙靈官,就一日伴在您身側,為您排憂解難。」
「行了。」九蒼淺聲道:「天色不早了,回去歇著吧,明日慶典還需你來主持。」
賀靈官扣袖恭敬朝九蒼一禮:「遵旨。」
待賀靈官離開上始殿後,我才歪頭靠在九蒼肩上,握住九蒼的手,沉聲感嘆:「我家阿九執掌泰山這些年,功績之高,無人可比。做了這麼多年東嶽神宮的掌權者,你累麼?」
「談不上累不累。」他溫柔與我道:「從前,我的心愿是看著人間海晏河清,國泰民安。」
「現在呢?」
他抬袖將我攬進懷裡:「現在,多了一條。」握緊我的手指,「與夫人,長長久久。」
我乖乖摟住他,「都會實現的。」
他闔目,氣定神閒:「蒼生安,天下安,則神仙安。本帝執掌泰山數十萬載,矜矜業業,從不敢愧對於芸芸眾生,本帝自認為本帝已做到盡職盡責,盡善盡美……除卻不能與吾妻……此生已無憾。」
我曉得他沒能說出口的那些話是什麼,默默陪他閉眼,靠在他胸膛上喃喃重複:「阿九,我們會圓滿的,一定會。」
世上奇蹟那樣多,為什麼不能有一個奇蹟,屬於我們……
——
次日,東嶽神宮上下張燈結彩,慶典開始,諸神降臨,山上被七彩神光籠罩,五色祥雲聚集在仙人們腳下。
宮內彩衣仙娥魚貫往東嶽神殿送瓜果鮮花,前殿的仙樂聲縷縷不絕於耳。
午宴開始前,挽溪與流煙興致勃勃的幫我研究著新髮型。
鎏金紅衣披上身,樂顏捧著我的衣袖料子羨慕到雙眼放光:「漓漓……你這神仙服飾、真好看!怎麼閃閃發光的,上面繡的彼岸花也好美,像是花兒活過來了一樣。」
挽溪晃著一支金步搖,往我頭上比了比,「當然好看啦我的樂顏妹妹,你要曉得,神仙服可不是隨便就能做出來的,這衣服上之所以閃閃發光,是因為料子是摻了金絲織成的。
而這金絲也不是普通人口中的金絲,乃是日出時分,新日的第一縷金光絞成的,只有日出時的第一縷金光,才能做出這麼華麗耀目的仙袍,第二縷第三縷新日之光就會偏橙色,那樣絞出的絲線顏色不正。
其實,落日時分的金光可以絞成更多金絲線,只不過落日餘暉的寓意不大好,因此神界的織女都是用落日餘暉的絲線做次等帷帳。」
「我的天啊,你們神仙也忒講究了吧。」樂顏放下我的袖子,晃了晃我胳膊,「漓漓啊,要不然你搞點落日餘暉的絲線做成的料子,給我吧,我做身旗袍,以後出席晚宴肯定能閃瞎他們的狗眼!」
我拍拍樂顏手背大方道:「我記得我在黃泉司留的還有和我身上一樣的料子,以前做仙服餘下的,等回頭我讓段臨拿給你。」
「好啊好啊!」樂顏開心之餘還不忘順走我一支鳳簪:「這簪子也給我唄,我一眼就相中了它!」
我點頭答應:「好啊,你拿走,晚點我再挑幾支漂亮簪子給你送過去。」
樂顏歡喜的抱住我,親昵道:「我就知道,漓漓對我最好了!」
正說著話,外面突然傳來宮女的焦急通報聲:「白狐娘娘求見黃泉娘娘。」
緊接著就是宮娥惶恐阻攔:「白狐娘娘,未經黃泉娘娘允許,您不可進入芍霧殿!」
「白狐娘娘,請您稍等!」
「白狐娘娘,您這樣闖進去黃泉娘娘是會生氣的……」
「白狐娘娘,帝君有令,任何人都不得擅闖芍霧……」
只是白狐娘娘向來行事雷厲風行,手段凌厲,門外的那些宮娥又如何能攔得住她。
宮娥們被白狐娘娘一把推開,白狐娘娘憤怒甩袖呵斥道:「都給本座滾開!本座只是想同她說幾句話,又不會吃了她。少在這礙事,滾!」
下一秒,白衣神女就風風火火地踏入殿內,大步流星地走到我身後,見兩名宮娥在給我梳妝打扮,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娘娘真是好興致!今日帝君設宴,娘娘也要盛裝出席,恭喜娘娘,得償所願。不過小神想請問娘娘一句,娘娘為何要壞小神好事?
娘娘是不是蠢!之前在花亭受的羞辱,娘娘怕是早就拋之腦後了!
娘娘不敢得罪帝君身畔的紅人,小神出手替娘娘出氣,娘娘又何必熱臉貼冷屁股,巴巴的湊上去,為了討好帝君不惜自降身份,去奉承幫助宓陰呢?
對情敵都能以德報怨,娘娘果真是,好氣度!」
白狐娘娘對著我的背影就一通罵,嚇得趴在我胳膊上的樂顏都不敢說話了。
我抬眸,睨了眼鏡中被惱得滿臉通紅的年輕女子,依舊淡定挑耳飾。
「放肆!誰允許你在黃泉娘娘面前如此無禮的!」流煙斥責。
白狐娘娘勾唇譏笑:「我這次來,就是想請教黃泉娘娘,究竟是什麼意思!還想警告黃泉娘娘一句,你自己做縮頭烏龜無礙,但請別妨礙小神辦事,不然,休怪小神同黃泉娘娘,撕破臉皮!」
「白狐娘娘這次過來,是在氣本尊救了崔靈官與宓陰,還是在氣,本尊與崔靈官宓陰為伍,不惜與白狐娘娘為敵,破壞了白狐娘娘的計劃?」我將耳飾戴在耳垂上,悠悠問道。
白狐娘娘挑眉:「有區別嗎?」
我道:「區別大了,前者,是白狐娘娘本意就是想殺了崔瑾與宓陰,可我卻救了他們,白狐娘娘未能達到目的,才惱羞成怒闖進來找本尊算帳,重點,在於你想讓宓陰崔瑾死,可他們卻沒死之上。
後者,是你想趁機教訓他們一頓,但卻被我破壞,你覺得我是在和他們一夥的,你沒料到本該與宓陰不對付的我,卻出手幫助宓陰,所以你才生氣,重點在於,你以為,你我本該是一條道上的人,可你此刻,卻認為我慫,為了討好東嶽大帝甘願給宓陰當狗。」
白狐娘娘倒是個爽快的人,不卑不亢地直言逼問:
「難道不是嗎?當初在花亭賞花,宓陰的話,字字都在針對你,那般羞辱你,想來是因為你對東嶽大帝有情,所以才惹得她不快。
可她又是東嶽大帝身邊的親近紅人,你為了接近東嶽大帝,不敢與她為敵,想討好她,所以你才冒險將他們從封印里救出來。
黃泉,你可是冥界數一數二有名的神仙,怎能自降身份,甘願對那樣的人表忠心!」
我淡定地戴上另一隻耳墜:
「看來白狐娘娘是後者了,那白狐娘娘知不知道,你將宓陰與崔瑾打下封印後,有人用見不得光的手段,害宓陰失去法力,封了洞口,還在洞口罩下一層障眼法,企圖借白狐娘娘之手,將崔瑾與宓陰困死在裡面?
宓陰被裡面的東西重傷,發了高燒,若不是我誤打誤撞找到他們,那種地方,怕是再過個四五日都不會被任何人發現,若沒有本尊出手相救,今日你聽到的消息就不是他們兩個成功脫困,而是他們被困在封印里,屍體都僵了。」
「什麼!」白狐娘娘意料之中地驚住,詫異問我:「他們不是有解開封印的辦法麼?他們不能自己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