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震驚瞪大眼,「哈?你認真的嗎?你知不知道這傢伙是個實打實的禍星,誰沾他誰倒霉!
而且,他現在可是地府公敵,整個陰間有幾個鬼瞧得起他!
他就是個死爛人,你跟著他,遲早會後悔的……
咳,還不如跟著本君,本君的法力雖不如他,但本君可沒有什麼黑歷史值得他人詬病成百上千年!」
「黑歷史?」我不明白地向他索問:「九爺為什麼會成為、地府的公敵?」
狐狸背著手大搖大擺地朝我走過來,一臉深沉:
「這傢伙啊,生來就是個禍害,據說他命格奇異,降生之日天降血雨,差點把自己老爹的半個族落給澆沒了。
妖族的占星官說,這傢伙是天煞孤星轉世,主大災,是個幾萬年都難遇一次的怪物,若將他留在族中,他滿千歲之日,就是闔族滅亡之時。
他的族人得知這個消息後,恐懼至極,紛紛請求他父王將他就地斬殺,以保全族太平。
但是他老爹蛟王終究還是念著一絲父子之情,虎毒不食子,他也狠不下那個心親手了結自己剛出生的稚兒,於是就想了個兩全之策,下令先將小皇子養在蛟王宮荒廢的宮殿裡,給他一條活路。
等他千歲生辰即將來臨時,再廢了他的妖骨斷了他的妖筋,滅掉他的妖靈將他驅逐出靈蛟族,這樣就能既留下他的性命,又保得住全族平安了。
因此,他打小就被扔在廢棄宮殿裡由一隻老蚌照顧,雖說命留下了,但難免會時常餓肚子,冬天沒棉襖,夏天沒蒲扇,還會隔三岔五被外面的蝦兵蟹將欺負,就連他的同父兄弟姐妹,也會以欺負折磨他為樂。
老蛟王礙於災星一說,除了他剛降生那一眼,再沒去見過他。
而他母親原本是蛟王明媒正娶的蛟後,但由於蛟王后宮裡貌美年輕的妃妾眾多,自己又為老蛟王生了個災星禍害兒子,而被老蛟王疏遠冷待,爭寵根本爭不過宮裡的那些蛇妃蚌妃鯉魚妃。
蛟後覺得是他連累了自己,害自己在蛟王面前失了寵,從而心裡堵著氣也和老蛟王一樣,根本不樂意踏足廢棄宮殿去看兒子一眼。
就這樣,他爹不疼娘不愛的在廢宮裡活到了三百歲。
三百歲那年蛟後終於誕下了蛟王的第二個皇子,按照蛟王宮的規矩,蛟王與蛟後的兒子就是王宮唯一的太子,只有蛟後生下的長子才能繼承父親的王位。
但帝九蒼這個長子當時已經廢廢了,所以蛟後的二子該被封為蛟王太子,可二皇子出生後,蛟王一直沒有提給兒子封太子的事,蛟後覺得不對勁,派人私下去查,才知道丞相的女兒蛇妃已經有孕六個月了。
丞相為了讓自己的外孫去爭這個太子之位,就聯合一眾大臣以蛟後曾為蛟王誕下天煞孤星為由,請蛟王慎重敕封王太子。
還說大皇子與二皇子乃是手足親兄弟,大皇子的存在,說不準會影響到二皇子的命格,讓二皇子的命格內也沾染上災厄,屆時恐禍及全族。
蛟王聽後也猶豫了,這才遲遲沒有給二皇子太子的封號。」
趁他去倒水緩口氣的功夫,我很不理解地問:
「就算九爺是天煞孤星主大災的命格,可與二皇子有什麼關係,難不成災星體質還能傳染?這也太荒唐了點!」
狐狸灌口溫水,吊兒郎當地坐下,接著說:
「命格這種東西麼,若能量太強的確會影響到自己的至親。
你不懂,這些東西比較複雜。
蛟後得知了真相,自然不會允許一個小小妃子的兒子未來凌駕在自己親兒子頭上,再說,她還指望這個寶貝小兒子翻身掌權呢。
為了不讓帝九蒼成為小兒子封太子路上的阻礙,蛟後便決定,除掉帝九蒼。
她先是假裝成一個慈母,去廢棄宮殿看望帝九蒼,帝九蒼當時還年幼,又打小就缺失父愛母愛,甫一見到自己的親生母親,就開心得不行,以為母親是來關心自己的,便對母親百般討好,萬分親近。
結果當晚他吃了母親親手所做的糕點,差點一命嗚呼了,要不是老蚌精發現得及時又恰好懂點醫術,采了解藥讓他吞下,他當時就被毒死了。
最開始,他還不相信自己的母親會對他下如此狠手,誰承想後來他母親變本加厲地害他,幾次把他逼至生死邊緣。
最後可能是發現他命太硬的確不好殺,就索性從暗中下手變成了明著傷害,他被毒瞎過眼睛,挑斷過手筋腳筋,他沒有內丹,因為他原本的那顆被蛟後掏了。
蛟後用鐵鏈打穿了他的琵琶骨,還在他身上釘下了三百顆噬魂釘,這釘子會讓他每時每刻都痛不欲生,直到將他折磨死為止。
不過,要麼怎說他是禍害遺千年呢,他都快死了,卻硬是被老蚌精犯險以命換命救出去了。
他離開靈蛟族後,為了躲避追殺,才誤打誤撞進入了冥界,然後遇見了他這輩子最大的貴人,駐守在黃泉的神女。
那神女可憐他,就將他養在自己的府邸,悉心照料,為他治眼睛,續妖筋,還送他去人間歷劫,助他飛升。
他如今這一身神力,其實都是拜那位神女所賜,可以說沒有那位神女,就沒有如今的帝九蒼。」
「為了自己的小兒子狠心殘害自己的大兒子……九爺幼年,過得這麼苦嗎。」我暗暗握緊雙手。
狐狸冷笑兩聲,「你別急著可憐他,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知道他有多狠嗎?
他在地府休養數百年,能力變強大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報仇,當時整個蛟王宮,血流成河,他親手殺死了他母親。
若是弒母還情有可原的話,那他之後害死教導養育自己多年的神女,更是罪大惡極!」
「他害死了那位神女?怎麼可能……」
九蒼,他不是那種恩將仇報的人,弒母,我也不信。
狐狸聳聳肩:「要不是因為他命格太爛剋死了那位神女,那神女怎麼可能年紀輕輕就沒了,而且地府那邊的確提到他就牙痒痒。
小漓啊,我勸你離他遠點,他是真的會給身邊人帶來不幸,當初養育他長大的蚌精被蛟後做成菜端上了餐桌,對他有救命之恩的神女才幾千歲,就魂飛魄散了。
但凡和他親近的人,都會遭遇不幸,他可是我們神仙圈子裡有名的災星,我們都不敢離他太近的!」
「白君不敢離他太近,不還是住進我們家了嗎?」
我冷臉反懟回去:
「九蒼他是災星,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倆湊在一起誰也不遜色誰,用不著白君你操心。如果白君你留下來的意義就是在我面前誹謗九蒼,那你還是另找去處吧!」
「哎,怎麼還把你說急眼了呢,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好!」狐狸不要臉地慫恿:「你跟著他有什麼好,不如跟著本君,本君恢復人形臉蛋可絲毫都不比他差!他能給你的,本君也可以!」
我拎上包,扭頭就走:「我不信你說的這些,我只相信我親眼見到的,親身感受到的,九爺根本不是災星禍害,和九爺在一起也不會倒霉,自從認識他,我中了好幾次彩票。」
狐狸:「……我也可以讓你中彩票的!」
「我不稀罕!」
背包挎在身後,我出了臥室門,不高興地說:
「晚上我就提醒九爺,讓他在我們的臥室也下幾層結界,免得翻進來什麼壞東西!」
狐狸僵住臉:「過分……真是個、不聽勸的丫頭。」
下午四點,李總派的車停在了家門口。
我和樂顏趙青陽一起上車出門,家裡就只剩下白君一隻狐狸看大門了。
有錢人的商務豪車都是駕駛位與后座乘客位用隔音擋板徹底隔絕住,雖然這會子前面擋板的玻璃遮簾沒有拉上,但我們在後排聊天,前面司機是完全聽不見的。
樂顏也是仗著有隔音擋板在,才不放心地問趙青陽:「我們都走了,那位狐大仙不會拆家吧!」
老實說,樂顏問出了我最擔心的事……
趙青陽胸有成竹道:「怕什麼?他敢拆家,九爺肯定把他身上的狐狸皮給剝下來!」
「他和九爺不是死對頭嗎?現在怎麼在死對頭家住得這麼心安理得。」我理解不了地搖頭,「他就不怕九爺半夜三更殺人滅口?」
趙青陽輕嗤:「死對頭只是於他而言,這些年九爺待他仁至義盡,是他有事沒事就在後面嚼舌根敗壞九爺名聲。」
樂顏好奇追問下去:「他倆是有什麼舊仇舊怨嗎?狐大仙幹嘛總看龍大仙不順眼?」
趙青陽掏出包里一瓶礦泉水,擰開灌了兩口:
「這事就要從幾千年前說起了,那時候九爺還沒有化龍升仙,白君也只是城隍爺廟裡修煉的一隻靈狐。
有一日白君的千年雷劫到了,在城隍廟外被天雷劈得里嫩外焦,是我們九爺無意經過,救了他一命,也因為九爺對白君出手相救,令廟裡的城隍爺一眼看中了我們九爺,還想收九爺為徒弟。
然而白君呢,在城隍廟裡賴了七八百年就為了有朝一日能拜城隍為師,得城隍爺的提點褪去凡皮飛升成仙,可惜人家城隍爺眼光高,壓根沒看上他,也不肯收他。
但城隍爺只見了我們家九爺一面就要收九爺為徒,甚至還向九爺承諾,說九爺只要答應做他的徒弟,他可以給九爺升仙保錄的機會。
可惜我們九爺當時心氣高,直接婉拒了,於是白君從那以後就記恨上九爺了。
不過與其說記恨,不如說是嫉妒,就因為城隍爺看中九爺沒看中他,所以他後來才事事都想搶先九爺一步。
他在九爺之前升仙,又在九爺之前承仙職,九爺接管了執法堂,他就主動請奏天庭也要接管執法堂,不過天庭那邊沒答應,最後只允了他一個皇封堂。
這下可好,兩人管轄著同一塊地盤,他的皇封堂又不如九爺的執法堂霸氣威風,他心裡就更加不爽了,對九爺意見頗大。
這麼多年,青州這些堂子仙家誰不知道皇封堂與執法堂不對付。」
這就難怪了。
白君,是不服九蒼方方面面都強過他一頭。
「話說回來,九爺今天和師父一起離開時,臉色有點蒼白。他身上的傷還沒好,這幾天還要勞心勞神處理堂口上的事……
那個白君也好意思和我們九爺比,我們堂口少一條黃仙九爺都要將整個青州翻過來一遍把人找到,全須全尾的帶回來,更遑論是堂主了。
我師父要是哪天失蹤不見,生死難測,九爺肯定夜以繼日地在外找,才不會像白君,還有心情找窩睡覺。
自家堂主自己不找,還得使喚我們執法堂的人手。」
連趙青陽都留意到九蒼臉色不好了……我卻根本沒發現。
我這一天天的,究竟在想什麼!
路上樂顏和趙青陽提起各路堂口的話題,聊得倒是挺歡。
而我則靠在車窗玻璃上腦子很亂地發呆打瞌睡,看著窗外飛馳的樹影,有點擔心他會不會出事。
到了目的地,引我們進遊戲基地的是名業務精練的短髮女秘書。
據李秘書說,李總本人今天在參加市里組織的一場很重要的會議。
本來是想等會議結束他手頭工作不忙了再讓我們過來和他碰面的,可他找的算命先生算出的開業吉日就是明天,所以只能今天讓我們過來辦事,至於辦完事後的薪酬也會由他身邊的首席女秘書來負責打款。
李總公司搭建的這個遊戲基地位於城區向東五十公里的東郊三區,再往東邊去……就是東郊的火葬場了。
東郊這裡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偏僻荒涼,不過據秘書說,如今這裡已經比一年前有人氣多了。
自從李總夫妻打算在這裡搞實景遊戲基地,不少品牌方也看中了這個項目的發展性,紛紛在附近的商業區租了門面,打算干餐飲與一些日常用品紀念品小賣鋪。
東郊雖然又遠又荒,但如果李總這個項目能搞起來,來東郊體驗,確實比坐大巴去陰門鎮體驗要方便的多。
恐怖逃生遊戲這種項目面向的就是年輕男女群體,鬼門逃生的基地太遠,且附近鄉村縣城留守老人與孩童比較多,基地接待的玩家十分之九都是外地與省城千里迢迢趕過去的。
所以從地理位置上看,洗女的先天條件就比鬼門逃生好上許多。
鬼門逃生勝在劇情不錯,劇情線不單一,能滿足玩家的不同需求,有單人線,有雙人線,有愛情線還有親情線、友情線、事業線。
每條線都能單獨拎出來成為主線劇情,而且沈家公司有錢,投資多,道具衣服都主打一個真實感,這才能吸引省城及外地的玩家忽略路途遙遠、環境條件一般等缺點,不惜高鐵大巴坐上十來個小時也要去一睹為快。
洗女既然對標的是鬼門逃生,要真能在體驗感上與鬼門逃生相提並論,那樂顏公司的業務可就要大打折扣了,洗女說不定會成為鬼門逃生的一個勁敵。
如我所料,樂顏這傢伙跟過來並不是真的只為貪玩找刺激……
而是正大光明打入競爭對手內部,親自來看看洗女這個遊戲的情況。
整個遊戲基地都是徽派建築的院落設計,十九個小院子,簇擁著一座占地兩千畝的四進四出大院子。
不知是地盤不夠用還是刻意打造,院落與院落之間的距離特別近,幾乎是屋檐抵著屋檐。
進去後也是一條極為狹窄的青石小巷子,小巷子地面留著車軲轆碾過、以及雨水打過的痕跡。
巷子拐彎處的一樹紅茶花開得如火如荼,與前頭人家門口掛著的白燈籠白綢花形成了極為強烈的視覺對比。
「洗女這個風俗呢源自於民間,我們老闆特意找人復原了百年前民間這種比較有特色,能夠成為一個時代代表的建築風格,本遊戲呢,共有三條主線。
以盛家大小姐的復仇線為遊戲主推,剩下兩條線分別是盛家大奶奶,與盛家二少爺。
大小姐這個人物的主要任務就是闖關拿到盛家金庫鑰匙成為掌權人,盛家大奶奶則是走逃生線,大少爺走事業線……」
女秘書在前面給我們朗聲介紹遊戲規則,我跟在後面握住樂顏的手,低聲打趣四處張望的樂顏:
「你真是越來越像個女老闆了,怪不得你把我介紹給李總。」
樂顏湊近我,小聲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他老婆整天叫囂著自己的作品不會比我們的鬼門逃生差,我不得親自來體驗一下才能心裡有譜。」
「那你現在,心裡有底了嗎?」我問。
樂顏道:「還是得等遊戲開始,進入正題……不過,我發現這裡的設施,不太好。
好多東西放得不對,就像那樹下的鞦韆,用的不是劍麻繩包鐵鏈,而是普通的黃麻繩,雖然更有代入感吧,但不安全,不知道有沒有請專人來檢查過。」
「人家既然敢這麼弄,肯定是有保障的,再說誰沒事去盪他的鞦韆啊。」
樂顏乾笑笑:「你忽略了現在年輕人好奇心有多重。」
「整個遊戲基地呈八卦狀,左邊是正常建築物,右邊是我們設計的喪葬風格,盛家的大宅子與城隍廟象徵八卦中的陰陽兩點。
遊戲七點鐘開始,六點我會將任務本與注意事項交給你,會有專門的服裝師設計師來幫你復原角色裝扮。
需要提前提醒祝小姐的是,如果沒有按規定時間走完規定劇情,中途退場,則合同作廢,我們不支付任何薪酬。」
說著,女秘書把一枚微型攝像頭遞給我,「預祝祝小姐,體驗愉快。」
我拿過東西,和趙青陽相視一眼,趙青陽點頭,我才淡淡答了句:「愉快。」
晚飯我們是在附近的商業街隨便吃的餛飩,六點化妝師來幫我換造型,我的角色是盛家復仇大小姐,樂顏與趙青陽則是丫鬟和大小姐的青梅竹馬——路邊賣雜貨的貨郎。
看完劇本,我的造型也做得差不多了,單看這妝容與暗青色百花鳳尾裙的服飾……遊戲前的體驗還可以。
為了讓玩家更融入角色,樂顏與趙青陽也被迫換了妝造。
於是遊戲開始,工作人員各就各位,天黑,復古的暖黃大燈打起來,我們走在紙錢亂卷的深宅大院門口,第一反應不是被環境帶動緊張情緒,而是湊在一起瘋狂吐槽:
「什麼鬼,這丫鬟的服裝也太不友好了吧,而且丫鬟的任務竟然是、輔佐大小姐鬥倒大奶奶,這個能理解,可為什麼還有勾引賣貨郎、背叛大小姐,最後洗心革面,忠心保護大小姐?
這丫鬟是腦子被驢踢了吧,大戶人家的丫鬟,竟然能看上路邊的窮小子,但凡她把賣貨郎改成表少爺我都能理解。」
樂顏說完,我默默把紙條也遞了上去:
「我的隱藏任務,搜出你出賣我的證據,和你,為賣貨郎爭風吃醋。因為有個關鍵的通關道具在賣貨郎身上。」
趙青陽的表情顯得比咱倆還難受:
「我,對善良天真的丫鬟有意思,但和一心想要復仇的黑蓮花大小姐是青梅竹馬,願意為大小姐付出一切,但卻意外酒後失控,讓丫鬟懷上了我的孩子,後來我為了救大小姐,放棄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最後,丫鬟被我的一腔真情感動,主動退出,我和大小姐過上了幸福快樂的日子,丫鬟守在我們身邊,伺候我們歲月靜好!」
我:「……」
樂顏:「???」
最後,我們三人心有靈犀地扔掉了任務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