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7.雲涌
福州，萬達影院，VIp場。
萬達的電影院就這點好。無論城市規模大小，電影院一定會配備一個以及一個以上的VIp廳。
而對於今天到福州的這些公眾人物而言，VIp廳就是最好的去處。
馮曉剛也不例外。
此刻，他正帶著自己的朋友路國強坐在《暴裂無聲》的放映現場裡，看著熒幕上胡曉光開車帶著楊蜜在公路上遠去的畫面怔怔出神。
一直到車輛消失在那漫山遍野的黃土高坡之中。
一直到畫面變黑，影院的燈光亮起。
燈光亮了，代表電影已經結束了。
陸陸續續的有人起身。
而這一場裡……別的不提，就單論來觀看的人，幾乎都是觀眾耳熟能詳之人。
一張張熟悉的臉孔或者坐，或者站起身來打算離開。
而馮曉剛這一排裡面，他其實是坐在中後位置，偏靠左邊出口的位置。
如果以「10」來比較，馮曉剛的位置在7。
但，陸陸續續起身離開的觀眾，這都在朝著「1」的方向走。
沒辦法……誰敢把屁股對著馮曉剛？
或者讓人馮導讓讓位置？
那不扯淡呢麼。
不過，這些同行們對於馮曉剛會出現在電影院，倒也不意外。
先姑且不討論他現在對西北圈什麼態度，單就說今天這日子，他是一定要出現在這裡的。
從燕京過來了那麼多領導。
這電影節的聲勢這麼大。
誰都得給面子。
因為大家都是體面人。
要是真有愣頭青不想體面，那就別怪別人幫你體面了。
大家明白，馮曉剛自然也明白。
而馮曉剛也沒在椅子上坐多久，回過神來後，他就對旁邊的路國強說道：
「走吧。」
他出去的時候，從他身後下來的人步子一頓，恭敬禮讓：
「馮導，您請。」
馮曉剛無聲無息的點點頭，帶著路國強跟著隊伍往外走。
他和路國強是老朋友了。
至於路國強……這人在外面人看來，是京圈的一個影視投資公司經理，並且在多家影視配套的產業公司里有自己的股份，屬於在圈內人脈關係很強的一位大佬。
但實際上了解其中道道的人都知道路國強的真正來歷。
他是馮曉剛的司機、助理出道。
跟了馮曉剛十幾年後，在2005年前後，離開馮曉剛開始成立自己的公司。
而這麼多年裡，倆人說是助理、導演的關係，實際上相處的跟哥們一樣。並且，路國強的公司里也有馮曉剛的股份。
倆人的關係無論是人情還是經濟利益上，都屬於很融洽的那種。
這不，今天的VIp廳里，馮曉剛那四個助理一個沒來。
但路國強卻在他身邊。
此刻已經時近12點半。
馮曉剛自然是不打算繼續看下去的，他中午還約了朋友們一起吃飯。
而他剛出來，一些京圈的老面孔，有走的快的，已經在等他了。
但古怪的是大家都沒說什麼話。
這場合也不適合說什麼話。
這個節骨眼，誰也不能說話……無論是挑三揀四，還是好評如潮。
都不能說。
前者說了犯忌諱，後者說了……那不是漲敵人士氣，滅自己威風麼。
於是，沉默是金的，大家一起往電梯方向走。
等電梯。
下電梯。
來到了萬達的車庫後，哪怕有點侵占本來就狹窄的地庫公路的嫌疑，但馮曉剛他們的車都已經等在路邊了。
「走吧，咱們飯店匯合。」
隊伍解散。
馮曉剛帶著陸國強一起上了商務車。
車子緩緩行進，坐在中間位置的路國強這才開口問道：
「哥，感覺咋樣？」
圈子裡能用這種親暱稱呼的人，不多。
路國強顯然是其中一個。
而面對他的問題，馮曉剛卻無言。
只是透過車窗，看著那些同行們許久……一直等到地庫入口。
馮曉剛就看到自己的助理從副駕駛拿著手機遞給了自己的司機。
現在都流行線上支付，現金逐漸有些不流行了。
不過馮曉剛對這些東西還沒太研究明白……或者說不經常用。
沒辦法，平常讓他親自花錢的時候也不多。
但司機遞過去手機要刷的時候，馮曉剛卻聽見收費員擺擺手，從崗亭里跑了出來。
出來時，對方按了下遙控器，欄杆直接就抬起來了。而那收費員卻說道：
「感謝馮導蒞臨萬達指導工作，辛苦了，您請。」
司機愣了愣。
收回了手機，禮貌道謝後把車開了出去。
等車到斜坡的時候，馮曉剛下意識扭頭。
發現跟著自己的那幾個哥們朋友的車也都出來了。
收費員就站在一邊相送。
他想了想，對助理問道：
「他們怎麼知道咱們車的？」
「他們在b2劃出來了一片嘉賓區，VIp廳的人都停在那邊。統計的車牌照。」
助理說完，路國強樂了：
「哈，這工作做的倒細緻。」
馮曉剛卻繼續問道：
「是所有影院都這樣，還是就咱們有？」
助理一愣，趕緊說道：
「我還沒問……我問問？」
「……不用了。」
馮曉剛搖頭。
沒問的必要。
只是……
「工作做的真細緻啊。」
他忽然感慨了一聲。
他是導演，別管是在紅塵中打滾，還是在世俗中翻滾，看待事情時，他總是習慣切換許多種不同的角度。
別人或許覺得這只是地位帶來的福利。
可到了他這，他卻已經看到了整個福州……對普通觀眾如何先不說，就單說對待這些來參加典禮的藝人們那詳細完善的接待計劃。
萬達的人……挺傲慢的。
這是實話。
畢竟人家體量在那擺著。
馮曉剛敢確定的說，如果不是有著詳細的計劃，他們肯定不會做這種改變。
他又不是沒在萬達辦過首映。
沒聽說過什麼時候給地庫里劃出一片區域專門接待的。
想到這，他下意識的問道：
「這次福州負責接待的，是誰啊？」
見多識廣的他自然知道，這不是行政規格的待遇。
而是專門為接待同行們搞出來的。
行政待遇的「親民」那是針對上面，下面的人咋辦基本不考慮。
「許鑫。我聽他們說，影視圈這方面的接待計劃，是他制定的。他不是內什麼……執委會副會長之一麼。」
這是路國強的話。
馮曉剛愣了愣，隨後點點頭。
「難怪啊……早就聽別人說過，他心細。」
路國強一聽這話，樂了。
「哥，不對啊。我怎麼聽的是他在家好像都是楊蜜幫他張羅事情。好像還是楊蜜親口說的，說許鑫在家做個飯把廚房都炸了……」
「在哪說的？」
「我也忘了，好像是誰的酒會，我也是聽他們說的。說楊蜜有一天跟別人吐槽他來著。」
他這話的語氣很輕鬆。
把這事當成了笑談。
但馮曉剛卻沒什麼笑意，也不接話。
而等車子行駛過了一個紅綠燈後，他才忽然來了一句：
「你跟穆小光挺熟的，對吧？」
「對。」
「……我這有個劇本，回頭髮你，你發他，告訴他問問冰冰演不演。」
路國強一愣，下意識說道：
「這……不合適吧？」
「你姑且問問就是了。」
「好。」
路國強先答應了下來，接著才繼續說道：
「哥，雖然不知道您怎麼想的，但我覺得……梁冰凝現在的位置可不是咱們這，您的身份和地位又擺在這……」
「國強，你覺得這部電影怎麼樣？」
馮曉剛沒讓他說完，直接問出了剛才他問自己的問題。
「呃……」
路國強雖然話被打斷了，但卻也不繼續強說。
他太了解馮曉剛了。
於是想了想，說道：
「我不知道哥您怎麼看，但在我這……我覺得還可以。沒好到《烈日灼心》那個程度，它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把刀包著鞘。這題材其實能再深刻一點的，但他沒往下挖，就挖了淺淺的一層……把想表達的東西都藏了起來，不太過癮，也不太爽。我是沒看懂它憑啥能拿坎城的最佳導演。」
聽聞這話，馮曉剛似乎並不意外，解釋道：
「他不能再往下走了，再往下，這片子國內上不了。做到這種程度，兩邊都不得罪，其實是最聰明的做法……這孩子其實一直對人心的把握都很準確。他知道怎麼把自己的東西在不得罪人的前提下，表達出來。也確實和《烈日灼心》比不了。但……它真不差，並且，他這片子好的地方並不是故事，而是其他層面。」
「比如說？」
「比如……」
說到這，馮曉剛話頭一頓。
似乎難以概括。
又似乎不知該說不該說。
可沉默了一會兒後，他便說道：
「他這次沒用什麼特別的技巧，發現了麼？」
「對。」
路國強趕緊點頭：
「我沒看到特別有張力的定格畫面……他好像對畫面沒太上心，多是實景。大多鏡頭調度也都是看起來很平平無奇那種……」
「他著重的地方，是故事。你說，這到底是個什麼片子？商業片？藝術片？」
當馮曉剛問出這話的瞬間，路國強眉頭就皺了起來。
是啊。
這片子該怎麼定義？
藝術片？……並不是。
他絕非傳統意義上那種藝術片。
他的故事內核和鏡頭是統一的。
不存在什麼隱喻，或者一種思想表達。
商業片就更別提了……
這片子……他幾乎看了一眼就知道，票房應該不會太高。
當然了，這個「不高」是指按照他以往的成績而言。因為他拍的沒《烈日灼心》那麼帶給人一種掙扎感和欲罷不能，並且故事也並不算高光。
它……是一部好電影。
但票房屬性真的不強。
兩邊都不沾，兩邊又都沾了一點。
想了半天，他給出了答案：
「好像……只是一部故事片。」
「嗯。」
難得的，馮曉剛同意了他的觀點。
「它只是一部故事片。一個好劇本，一些好演員，用最樸素的手法，拍出了一部故事片。不側重商業屬性，也沒有任何藝術片裡的晦澀東西。」
「聽上去可夠普通的。」
「可就這麼一部你口中的普通片子，拿了坎城。你說他是靠故事贏得？還是靠導演技法？還是靠演員？」
「這……」
路國強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但馮曉剛替他說了：
「他都不靠，但他也都靠上了。這片子……哪方面都不強，但哪方面都沒有短板。甚至你都看不出來導演風格……你剛才不是問我看完之後是什麼感覺麼？我的感覺是，他提供給了所有同行一個模板，或者說……給大家打了個樣。」
「什……什麼樣？」
「就像是他之前一直說的那樣，導演，先學會拍故事。再考慮其他！而這片子，他選了一個合格的故事，用了一群對的演員，搭配上他這個「平平無奇」的導演，三足鼎立，帶來了這麼一部作品。它不強，不冒尖，沒有《烈日灼心》那樣的凌厲。但……」
馮曉剛說到這，忽然嘆息了一聲：
「唉……他就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了一些人，這麼拍電影，也行。你看著吧，他這電影的票房不會太高，但絕對會賺錢。先得到了榮譽上的認可，電影也賺了錢，並且故事也不差，屬於經典的範疇。
這就是一條……不算新的新路。
現在的電影要麼是拼命往商業上靠，票房要抓錢，植入要賺錢，為了賺錢，一切都可以犧牲。
要麼是跟婁燁那種，我就拍藝術片，我要有自己的風格，打死我也不改。你接受不了，就是欣賞不了藝術。
藝術片的門檻太高。
商業片的商業成分過濃。
他都不喜歡。
所以，他拍故事片。一部電影，一個故事。錢，多少賺一點。獎項榮譽，多少拿一些。兩邊可以都不拔尖，但兩邊他都要。
他在搞平衡。」
「那這不就是平庸了？」
「但卻適合絕大多數平庸的人。明白了麼？因為絕大多數人不是我，也不是婁燁。他們想生存，就只能平庸。而小許這孩子……給所有平庸之人，指了一條路。」
路國強這下眉頭徹底皺了起來。
給平庸之人……指了條路？
意思是……就按照他這個模板來？一個差不多的故事，找差不多的演員，拍出差不多的作品……？
不是那麼的「好看」。
但也不難看。
觀眾能接受，也能讓追求藝術享受的人多多少少「吃」一點。
餓不死，但也絕對撐不著？
可……
「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
他一時間沒想明白。
可馮曉剛卻沒回答這個問題。
只是靠在座椅上閉上了眼睛。
因為在他看來，這壓根就不是問題。
用不了多久，路國強就能想明白這麼做的意義。
當中層的「劣幣」足夠多的時候，那些「良幣」不就沒了活路？
你不可能用一部部電影來滿足所有人。
但，當不好不壞的作品基數上來時，一定會有人爭上游，游上來。而能耐不夠的人，只要按照這個路數拍，也餓不死。
天朝人很多。
觀眾很多。
足夠養活一個影視圈了。
只要你不瞎弄。
只要你別瞎搞。
你……
劃了一條線，又端來了一碗飯。
是這意思麼？
小許。
這飯，不用你賞。
讓別人自己吃。
能者多食，懶者少食。
不勞不食。
是吧？
「哈」
忽然，閉目養神的馮曉剛輕笑了一聲。
到底是天真爛漫，還是少年意氣……他已經不琢磨了。
只是對前面的助理說道：
「訂下午他那部好萊塢電影的票……這兩天還有其他事情沒？」
「呃……沒。就7號那天您有個商務合作……」
「嗯，這幾天就在這邊待著吧。也不用和別人說，咱們也好好感受一下這個電影節。」
他直接做出了決定。
「你好，影迷朋友，我們是影視娛樂報的記者，方便接受一下採訪麼？」
林棟攔住了兩個看起來是結伴來看電影的男觀眾。
並且在心裡同情了一下這倆人。
可憐啊。
倆大小伙子來看電影。
你們一定沒女朋友吧？
倆看起來也就是大學生年紀的男生互相看了看，點點頭：
「可以可以。」
「嗯……請問二位看的什麼電影？」
在採訪屆可以說是千錘百鍊的林棟把麥克風遞到了倆人中間。
一個男生低頭湊近話筒：
「《你的名字。》」
林棟一愣。
這電影……有點耳熟啊。
啥來著？
他有些卡殼。
這時，「師徒」的默契度顯現出來了。
劉暢見林哥卡殼，趕緊補充問道：
「日本導演新海誠的作品嗎？」
「嗯嗯，對！」
林棟瞬間回神。
想起來了。
那部動畫片。
不過說實話，他真沒啥了解。
畢竟他的主要目光除了許導的作品，就都放到了競賽單元里。
於是問道：
「好看麼，你們感覺怎麼樣？」
很公式化的水平。
可那兩個男生卻眉飛色舞了起來：
「好看！」
「哇……真的好看！這電影太好看了！」
林棟在心裡糾正了一句：那叫動畫片。電個錘子的影……
當然了，他這屬於二次元偏見。
但臉上卻不動聲色，繼續問道：
「你們覺得哪裡比較吸引你們呢？」
「我倆都是《秒速五厘米》的粉絲，所以這次結伴過來看新海誠導演的最新作品……你知道的，他的電影平常我們都只能在網上看，國內沒有引進，這次好容易引進過來了，並且根據新海誠導演的說法，還是全球首映，我們就從浙江過來了。」
「真的不虛此行！太好看了！這個故事是我心目中的首推！無論是色彩色調還是故事……真的是第一名！我推薦大家一定要看！這電影太棒了！」
那叫動畫片……
林棟心裡繼續吐槽。
但他卻找到了其他採訪切入點：
「兩位不是福州人？」
倆男生一愣：
「你聽我倆有口音嗎？」
「我東北的，你沒聽出來啊？」
一時間林棟有些不會了。
下意識的問道：
「那二位怎麼從浙江來的？」
「我倆是大學室友，專門為了這部電影來的。昨晚8點多上車，今天來了就直奔這邊了。看兩天電影，周一再回去！」
林棟心說你倆是什麼特種兵嗎……
他有些無語了。
想了想，決定結束採訪，於是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那到這邊後的感受怎樣呢？」
那個自稱是東北來的男生一聽這問題，忽然用力點點頭：
「老好了！我倆都第一次參加電影節……來的時候還挺忐忑，在貼吧上問怎麼走……沒想到剛下火車，就拿到電影節觀影手冊了，從公交路線，到電影場次，還有美食小吃啥的……電影節準備的太充分了，讓我們這種沒來過福州的人都不會走彎路……我就感覺這邊老親切了。走哪人家都是笑呵呵的……」
「也不都是笑呵呵的，我們今天早上去吃飯，那家小吃店人特別多，老闆好像覺得人太多，很不耐煩，但他旁邊就是一個帶紅袖標的……他就那種……強顏歡笑，你懂麼……特別有意思……但東西真的挺好吃的，就是量太小。福州線面量太小了……」
「你山西人，肯定覺得小。我倒覺得還行，我不樂意吃麵，我樂意吃大米飯。但確實也挺好吃的，我倆以前沒參加過電影節……但現在看起來，挺好的。不過浙江離西安有點遠啊，明年要去，估計得曠課……」
「誒我草！你別當著鏡頭胡說啊……這段掐了掐了，被我們指導員看到我倆死定了……」
「哦對對對，這咕嚕掐了啊。反正……挺好！《你的名字》真好看！大家絕對不會失望……然後……外地的朋友們要是想來，過來看看真不差，啥都不用準備，就拿個這就行。這邊老好了，幹啥都方便！連酒店都便宜……我倆本來說預算不夠就睡網吧的……」
林棟嘴角抽搐著完成了採訪。
並且還不是他主動結束的。
是這倆男生，看到那邊排隊買票，趕緊去排隊了。
而採訪結束後，劉暢放下了攝影機，對林棟問道：
「林哥，咱們得電影也快開場了……」
倆人剛才沒拿到票。
《疾速追殺》人滿了，哪怕是內部票，都的排隊。
「急什麼。」
林棟翻了個白眼：
「再採訪幾個去。」
說著，他直接走到了另外幾個人的方向走去……
「所以……這是一條狗引發的血案？」
電影播放完。
張末摟著老公的胳膊往外走。
一邊總結道。
孟丹青有些無語：
「你不怕挨告啊？」
張末驚了：
「誒？你連這個事情都知道？……你真的是老外？」
「……都說了，你能不能別用這種歧視的稱呼來喊我？我是你老公，你嫁給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不也是老外？咱倆生個孩子也是老外！」
「這……咳咳。」
張末趕緊咳嗽了一聲：
「內個……我們是文化認同。不看膚色和血統。」
「那也不是你說出「N」woRd的藉口吧？你喊黑鬼都沒事。」
「你看你看！出來了出來了！我就說，你個種族歧視者！」
孟丹青嘴角一抽。
合著你們天朝人喊黑鬼沒事，我喊就不行是吧？
你們才是最大的歧視者啊！
你還喊我老外呢！
他無奈搖了搖頭，隨手把倆人吃完的爆米花和飲料瓶子丟到了垃圾桶里，接著說道：
「你覺得好看麼？」
「唔……」
張末想了想，來了句：
「意外的平庸呢。除了打戲很爽，啪啪啪的，一點都不囉嗦。但其他方面……不管是劇情還是啥，都平平無奇啊。很難想像這是許鑫拍出來的電影……」
「不，你應該說，這是許鑫在好萊塢拍出的電影。」
「那你什麼感覺？」
「我感覺挺好的。你要知道，那不是咱們這……」
「是我們這，這是我家，你個老外啊哈哈哈哈哈……別撓別撓……哈哈哈哈哈……」
實在受不了身邊這位種族歧視者，孟丹青選擇了最直接的懲罰方式。
撓痒痒。
手摳著妻子的咯吱窩就一頓電光毒龍鑽。
張末好懸沒笑岔氣過去。
而在妻子真誠的道歉之下，他原諒了她。
手拉手，他在妻子的微微氣喘中繼續說道：
「好萊塢有好萊塢的規則，你想拜山頭，不得納投名狀？兩千五百萬的投資，給出了這麼一份答卷，你還奢求什麼？劇情合格，故事合格，演員合格，看著雖然沒啥深度，但足夠過癮，沒有拖泥帶水，也不囉嗦，高質量的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兩千五百萬，把一部電影的完成度推到這種程度，還不知足？……更何況，你有多久沒看過讓人眼前一亮的動作片了？」
「唔……」
順著老公這思路一琢磨，張末不自覺的點點頭：
「你還別說，真是。他這片的動作……很新。不是傳統意義上龍虎武師那種風格。而且……半真半假。一時間我竟然說不上來他那些動作到底實用不實用。但絕對不是那種鏡頭之下衍生的高來高走。感覺好像現實里也能用……」
「因為mR.威克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這才是這電影有意思的地方。一個虛幻的世界，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受傷會流血，傷心會難過……這片子真的挺不錯的。」
孟丹青說著，忽然撓了撓頭：
「咱倆下個月去美國的時候，打靶去吧？」
聽到這話，平常對槍械啥的根本沒興趣的張末一反常態的點點頭：
「好。」
還別說。
她這會兒手也癢。
都是這電影鬧的……
「兄弟們，《疾速追殺》！真的好看！」
「真的？你去福州了？」
「對，和女朋友買了個絲路電影節的套票，來這邊玩幾天。剛才看了《疾速追殺》，真的，真好看！我草，槍槍飆血……太爽了！」
「槍槍飆血？這片子能過審？」
「有血咋就不能過了？反正你別糾結，真的，來看看，這屆電影節雖然其他片子還沒看，但就沖這一部電影，我就覺得值了！全球首映啊！」
「楊蜜的《超體》呢？咋樣？」
「我還沒看，沒搶到票，首映放晚上了。她的票好難搶！」
「我有點想去瞧瞧了，而且我看評價，展映的那部《你的名字》評分超級高！可惜看不到tc版……」
「誰敢tc？絲路電影節這麼多年都沒見過tc過。最多是三五秒的片段，誰敢tc，上午tc下午就進去了。」
「總之，意思是很好看？」
「無敵好看，我不和你們說了，我去吃飯，我女朋友搶到了《歸來》的票。」
這種類似的論調，從單獨的幾個友人湊到一起的小群，到網絡微博等等公眾媒體開始蔓延。
說老實話，電影節其實也是有明星效應的。
無論是主競賽單元，還是展映單元，作為媒體的本能讓他們追逐著熱度最高的影片。
這就像是許鑫的《失戀33》天入圍坎城展映，明明沒評獎資格，可在國內依舊實時跟蹤觀眾反饋是一個道理。
絲路電影節亦如此。
無論展映還是競賽單元，以那無法量計的人氣、影響力為高低，大家追逐著自己感興趣的影片。
於是，在陸陸續續第一部電影放映完畢的時間裡，一些消息如同翻花一樣，在網際網路上冒了出來。
無論是微博、朋友圈、聊天群還是貼吧。
《繡春刀》！原汁原味的武俠電影！
《超體》，楊蜜的好萊塢大片到底有多精彩！
合格還是亮眼？許鑫的初次好萊塢之旅，《疾速追殺》到底好不好看
劉知詩的翻身仗，張一謀回歸初心之作，熱評《歸來》……
霎時間，網絡上風起雲湧。
甚至讓人有些搞不清楚到底哪些是展映電影，哪些是競賽單元了。
一下子，關於絲路電影節的各類消息充斥於所有人的視野。
言論還各不相同。
有夸《戰狼》拍的好熱血，感覺燃起來了。
有人說郭凡這部《同桌的你》好狗血啊。
還有人說《暴裂無聲》沒想像中的好看，但楊蜜演技好棒等等。
說什麼的都有。
但無論哪方面，都離不開以電影為中心的話題。
8月2號這天，無論是誰，只要他上網衝浪，那麼他就一定能看到關於絲路電影節的話題。這也讓絲路電影節這個名詞，出現在越來越多不同喜好、不同文化、不同相性的圈子當中。
更別提，新海誠的到來，還帶來了二次元的全新感受。
那動不動就偶遇某個明星的照片流出就更無需說了。
關於絲路電影節的一切，就在這短短的半天多的時間裡，風起雲湧，刮向了四面八方。
而這還只是絲路開始的第一天。
或者說……
半天！
但，其實在絲路電影節的內部而言，這還只是第一步。
第一步，是主流媒體的力量。
這一屆的絲路電影節，許鑫力排眾議，主動擁抱了新時代，搞起了一個嶄新的方式。
其實說新也不能算是特別新，這招之前就用過了。
那就是邀請一些長期活躍在網絡上的自媒體，或者是個人向，擁有一動人氣積累的一個新興職業網紅。
邀請他們來參加。
當然了，真要說起來，現在的網紅質量其實很參差不齊。
或者說，這職業註定就是一個需要博取流量的職業。而有的人，確確實實會為了流量而不擇手段。
所以這份邀請還是比較冒險的。
甚至於，如果觀眾覺得邀請的網紅與絲路電影節的氣質不匹配，沒準還會覺得電影節Low，為了流量不擇手段了。
於是，他這次的目標很明顯。
那就是口碑良好的自媒體，以及具備正能量的一些網紅。
那種靠擦邊賣肉的，或者前一秒還在直播平台問候別人父母粗鄙之言滿天飛，下一秒就「感謝我好大哥」之類的，通通不要。
挑選的網紅，基本都是做關於影視自媒體起家，或者是做時政新聞、旅遊自媒體一類的，信用良好的媒體人。
這批人的宣傳攻勢，要明天才會陸陸續續發出來。
因為他們自己的視頻需要後期製作。
而在發出邀請之後，他們是提前一天過來的。8月1號這天，絲路電影節已經給他們開了一個會。會是內部會，具體的要求也很簡單：
「誰搞事情，就封誰。」
一句話，面子，給你了。
命，也是自己的。
不要面子，還不要命，那就怪不得別人了。
這方案還是楊天貞給出的。
而第三步，則是在絲路電影節期間，延續第一步主流媒體、第二部網絡言論的基礎上，讓消息滾動起來。
大家無論通過新聞媒體，還是自己關注的主播網紅，都能得知他們帶來的新鮮事之外，邀請各類重量級的嘉賓頻頻現身。
國內也好，國外也罷，都有。
在加上已經確定拿到龍標，要在電影節結束後上映的這些電影個人微博帳號裡面，那些片花、片場見聞，或者是「震驚許鑫一百年」的演技切片等等……
可以說，這一屆的絲路電影節，就宣傳力量而言，是空前的。
絕不絕後不敢說，但所有人確實為這一項龐大的計劃，而耗盡了腦細胞。
一切的一切，在電影節開幕後就開始穩步推進。
而接下來……
就交給時間了。
8月2號。
作為展映電影，不用出席片場的許鑫美滋滋的坐到了好友的酒桌前。
朋友就是群里這群人。
只不過少了一個楊蜜。
楊蜜去和呂克貝松一起參加今晚的《超體》「首映」。
而久違的朋友湊齊，氛圍卻沒有想像中的熱烈。
看著滿眼疲憊的許鑫，劉一菲幫他倒滿了酒。
朗朗問了句：
「先吃點東西墊墊？」
其實酒宴都已經開場半個鐘頭了，許鑫這才下班。
他們都打過一輪了。
「也行，不然我怕喝醉了耽誤什麼事情。先說好，我今天少喝，等電影節結束，咱們大喝一場。」
許鑫捏了個燒餅開始啃。
而一群人也沒吵鬧，自顧自的聊著天。
大家都太熟了。
也都長大了，沒必要誰逼著誰往死里喝。
開心就行。
倆燒餅下肚，又夾了幾口菜，甚至還喝了一碗魚湯後，肚子裡有了底的許鑫端起了杯子。
「來晚了，我下一半，來來來，閒話不說廢話不講，我先走一個！」
「誒誒……」
一旁的周杰侖下意識要攔，但沒攔住。
許鑫一口乾了半杯。
「又沒人逼你，慢慢喝唄。」
王斯聰有些無語。
許鑫搖搖頭：
「累了，先來一口把勁兒頂起來，一會兒好好睡一覺。這段時間有點太乏了。」
聽到這話，其他人才不緊不慢的端著各自的杯子。
一口酒下肚，朗朗說道：
「我說實話，這一屆，真挺精彩的。不管是從接待規格，還是各類流程之類的……感覺比西安聲勢要大不少。」
「那肯定。」
許鑫應了一聲：
「光接待經費，福州就給批了一大筆。咱老許啥時候打過這麼富裕的仗？」
「那這開獎結果……」
王斯聰話還沒問完，傶薇就捂住了他的嘴：
「別瞎問呀，問出來不就沒意思了？」
大少爺直接翻了個白眼。
心說你就站著說話不腰疼。
咱倆還打著賭呢。
我要贏了，你一個月不能碰我。
我要輸了，哥們捨命陪你一個月。
現在你裝好人了？
不過這話他沒法和外人說，同時還得起到姓許的一會兒別喝多了滿嘴胡咧咧，把自己吃六味地黃丸的事情給抖落出來。
不然……以後可就真在這群王八蛋面前抬不起頭了。
男人是真苦。
在家抬不起頭。
外面也抬不起頭。
咋就那麼難呢。
而許鑫瞄了他一眼，點點頭：
「是這麼個道理。你們就當看個熱鬧唄，看最後的開獎結果是啥……話說今天你們都看電影了沒？」
劉一菲一舉手：
「我看了她的《歸來》。」
她說的是劉知詩。
林莄新指了指傶薇的方向：
「我們仨看的《繡春刀》，還挺好看的。」
周杰侖聳聳肩：
「我看的是郭凡的《同桌的你》……」
劉一菲樂了：
「對對對，你就喜歡那種超時空魔幻青春校園戀愛故事。」
許鑫眼一瞪：
「是超時空魔幻校園愛情故事！」
「就你記性好，行了吧？」
那隻豬翻了個白眼。
然後就聽劉知詩冷笑了一聲：
「我看了《疾速追殺》。」
「哦？」
許鑫眼睛一亮：
「咋樣？好看不？啥感覺？」
話音未落，就瞧見瞎姐略微聳肩，用一副寵辱不驚的平淡語氣來了句：
「基努里維斯確實帥。」
說完，扭頭看向了那隻豬：
「委屈他了。」
劉一菲一愣。
許鑫也一愣。
但馬上就反應過來所謂的「委屈」是啥了。
「我特麼掐死你！！！」
氣的元神出竅的神仙姐姐抓著劉知詩的脖子就開始搖晃。
「哈哈哈……」
許鑫笑噴了。
臉上的疲憊逐漸退去。
於是……
酒桌的氛圍熱了起來。
「來來來，滿上滿上！」
王斯聰高高舉起了酒杯：
「為了慶祝第四屆《絲路電影節》順利召開，干啦！」
「為了《歸來》能拿到好成績！干啦！！」
傶薇也舉起了杯。
「願《疾速追殺》票房大賣喔！乾杯！」
「啊對！祝《超體》全球大賣！！」
「祝老許升官……」
「哈哈哈哈哈……」
一聲聲的祝福忽然就這麼涌了出來。
而許鑫也同樣倒酒舉杯：
「願絲路電影節創投會成交額再創新高！！！」
一個又一個的祝福與祈願落進了眾人的酒杯之中。
最後，伴隨著辛辣的酒水，一飲而盡。
「呼……」
許鑫吐出了好長好長的一道酒氣。
如同山河。
（一萬一千字，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