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2章 雨過天晴
「導演！耶穌基督！」
「午飯差點就要嘔吐出來了。」
「笑不出來，但也停不下來，我想我應該是瘋了。」
吐槽，抗議，歡笑，全場洶湧——
一片喧鬧。
公眾劇院裡的群眾演員們一臉懵逼，直接驚呆了，完全不理解發生了什麼：
前一秒整個劇組還如臨大敵，一遍遍地反覆NG，拍攝遲遲沒有進展；後一秒劇組上上下下就好像失心瘋一樣集體發瘋，這是氫氣泄漏，全部人氫氣上腦，理智脫軌嗎？
兩眼茫然。
但有一說一，儘管莫名其妙不明所以，剛剛的這一遍拍攝，整體氛圍確實不一樣，有種如釋重負之感。
所以，這是好事，對吧？
熙熙攘攘的目光，紛紛看向舞台，聚焦在克里斯滕身上。
此時，克里斯滕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肩膀和四肢全部放鬆地耷拉下來，視線落在觀眾席里哧哧地笑著。
卻沒有停頓，克里斯滕穿越人群，再次看向監視器方向。
「導演，你確定嗎？」
表演嘛，演員自己最有發言權。
剛剛的表演，克里斯滕必須承認，有意外有卡殼有破梗有走神有出戲，一點都不專業；但整個表演居然出奇地流暢，在真實和虛幻之間自由穿行——
一半是表演一半是真實。
虛實難分。
以至於克里斯滕完全沒有時間猶豫也沒有空隙煩躁，完完全全被現實的衝擊牽著鼻子走，卻又在表演框架里放任情緒奔騰，整個表演一氣呵成。
細節，行雲流水，自然流露。
等待表演全部結束，有種酣暢淋漓宣洩過後的釋放感，沉甸甸壓在肩頭的壓力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許久許久，克里斯滕都沒有這樣獨特的表演體驗了。
混亂依舊是混亂的，但暢快也是暢快的。
居然……有一點點享受。
然而，這是演員自己的感覺——
也許，自我良好根本是一種錯覺。
又或者，演員對優秀的定義無法滿足導演的要求。
歸根結底，最後還是要看導演的。
山姆迎向克里斯滕的視線，再次送上大拇指點讚。
「一切完美。」
山姆不知道克里斯滕是如何做到的，一下脫胎換骨，整個表演的脈絡和細節格外舒服也特別流暢。
但他有一個大膽的猜想，也許和安森有一點點關係。
山姆揚起聲音，「也許你應該感謝一下對戲演員。」
克里斯滕暢快地笑出聲，「我也這樣認為。」
猛地一下，克里斯滕雙手支撐著扶手站立起來，來到舞台最前面，乾脆利落地撲在地上，伸出右手——
啪！
克里斯滕和安森完成一次擊掌。
笑容，爬上嘴角，「歡迎回來。」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周圍人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陸陸續續開始躁動起來，一個兩個紛紛朝著克里斯滕和安森投去視線。
「安森……安森安森……」
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根本停不下來。
不止群眾演員而已，劇組其他工作人員也終於注意到了——
安森-伍德，電影的絕對男主角，再次出現在劇組。
死氣沉沉、無精打采的劇組氣氛剎那間躁動起來，那種亢奮和雀躍再也壓制不住，轉眼就掙脫束縛全面井噴。
一個兩個口口相傳地轉告喜訊：
安森歸來！
不需要多麼敏銳也不需要多麼細心就能夠感受到整個劇院裡的空氣和人群明顯改變，情緒一點點調動，一掃陰霾，那股明亮的色彩全面鋪陳開來。
即使親眼所見也還是難以相信，一切只是因為安森。
難怪索尼哥倫比亞背後小動作的時候，整個劇組上上下下全部站在安森這一邊，本來還以為是因為安森受傷，處於同情心和道德感而拒絕背叛安森，但現在看來，事情顯然沒有那麼簡單。
里德-戴蒙德（Reed-Diamond）略微有一些緊張——
他就是剛剛站在舞台上和克里斯滕表演對手戲的另外一個演員，在電影裡扮演和瑪麗-簡共同出演戲劇的男演員。
整個拍攝一直在折磨，除了群眾演員外，里德才是最為煎熬的那個人；但作為配角里的小角色，里德沒有發言權，只能全程盡力配合、自己消化一切。
然後，毫無預警地，拍攝居然一鼓作氣地順利完成了。
就這？
里德也是雲裡霧裡，愣愣地站在舞台上，不知所措。
等待里德看到安森的時候，這位三十七歲的演員還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站在原地，抓耳撓腮。
其實，里德是想要上前打招呼的；但擔心自己不夠資格，畢竟也沒有看見其他群眾演員上前套近乎，安森就是整個劇組的寶貝疙瘩，他又算哪根蔥？
深深呼吸一口氣，里德為自己鼓勁——
安森也是演員，安森也是人，沒有必要自己嚇自己，他作為演員同行，上前打招呼一下又怎麼了？
里德顫顫巍巍地上前了，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同手同腳。
沒有辦法，他正在擔心自己應該如何開口打招呼。
里德進入劇組的時候，安森在醫院，兩個人完全沒有交集，所以他應該先歡迎安森歸來，還是應該先自我介紹？
猶豫之間，腳步一挪一挪地，挪到了安森面前。
正在尋找切入機會的時候，卻發現安森先看了過來。
里德，「嘿。」
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傻子。
安森卻似乎不介意，「嘿，里德，抱歉，剛剛臨時打斷你們的表演脈絡，希望沒有為你帶來困擾。」
里德：……
呆若木雞。
克里斯滕注意到了，「里德？」
里德終於回過神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安森，「你認識我？」
安森點點頭，「當然。『情理法的春天』，麥克-凱勒曼偵探。」
里德一下被掐住喉嚨，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說出來可能沒有人相信，里德已經在好萊塢打滾了整整十年，資歷甚至比克里斯滕還資深一些，他主要活躍在電視屏幕，並且在劇集裡扮演常規角色。
然而，整整十年，里德依舊沒有迎來職業生涯的突破，即使是出演電影，往往也是只有幾句台詞的小配角而已，「蜘蛛俠2」就是如此。
這就是好萊塢，除了人們看到1%的光鮮亮麗之外，其他99%所面臨的困難和挑戰遠遠超出想像。
準確來說，里德和周圍的群眾演員沒有什麼區別，表演只是一份工作，朝九晚五的辦公室工作，所謂的星光、矚目、焦點和他沒有關係。
里德渴望成功嗎？
做夢都想。
他的要求不高，他甚至不期待普羅大眾知道自己的名字或者認出自己的臉孔，他只是希望每次進入劇組，在演員同僚面前不用一次次地自我介紹。
一個人，哪怕一個人也好，有人能夠記得他的名字——
畢竟，他在電視屏幕上已經活躍了十年。
今天，夢想終於實現，卻萬萬沒有想到居然來自於安森。
里德一下就被擊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