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婉扭過頭,也不再言語。
付芫清悄悄湊到付澤漆身旁,小聲道:「大哥,你有沒有覺得姑姑不太對勁?」
付澤漆點頭道:「我擔心鄴城發生了什麼事,這次姑姑連崢兒都帶了,姑父卻沒一同來,知縣請個探親假也不是什麼難事。」
付芫清給付婉夾了幾筷子菜,試探道:「姑姑,姑父怎麼沒一同來。」
「啊,你姑父啊,他太忙了。知縣嘛,事務多。」
付芫清瞭然的點點頭,又盛了碗湯,「姑姑喝湯。」
一直不說話的柳崢突然道:「爹爹死了。」
啪的一聲,剛盛的湯落到了地上,濺出泥濘的污跡。
「崢兒!」
柳崢再次重複道:「我看到了,爹爹是被人殺死的。」
一時間,安靜無比。
良久,付婉才開口道:「大哥,大嫂,鄴城出了亂子,柳府被抄家,夫君是為了我和崢兒才會,才會被殺死。」說完啪嗒啪嗒的掉眼淚,這一路上,她只敢在柳崢睡著後悄悄的哭一會兒,到雲城時她以為見到親人就哭不出了。
可此時卻再也忍不住了。
付正心疼妹妹,又不善言語,只能一下一下的幫她順背,像小時候那樣。
付澤漆蹲著看向柳崢,「崢兒,害怕嗎?」
柳崢搖搖頭,稚嫩的臉龐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爹爹說,我得保護娘,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哭。」
付澤漆摸了摸柳崢的頭,說道:「崢兒真乖,你將娘親保護的很好,崢兒以後住這裡好不好?」
「娘親說,這裡有大哥哥大姐姐,會對崢兒好。」
付南華也收了一慣的笑臉,將柳崢抱進懷裡,「娘親說的對。」
柳崢太瘦了,小小的身板,付南華覺得他一隻手就能提起來。
等付婉平靜下來了,付正問:「婉兒,鄴城不是有安平王?雲城的說書先生都說他有功,平了暴亂,又怎麼如此。」
「安平王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所謂平亂,就是派兵強力鎮壓,反抗者就扔到牢里,夫君只好聽他的話辦事,誰知後來又讓大大小小的官員私下增收賦稅,許多人不願,安平王就一家一家的打過去。鄴城表面看上去好,內里早就被掏空了,百姓們無米下鍋,我夫君開了糧救濟,那安平王就怕有人講亂子告訴朝廷,於是就來抄了我們的家……」
付正眉頭緊鎖,只恨自己沒能早日與妹妹聯繫上,這麼大的事,他在雲城竟是一點也不知道。
付婉勉強笑了下,「大哥,我和崢兒能活下就是極好了,如今也不奢求為夫君報仇,只望大哥大嫂別嫌棄我們母子倆在這裡叨擾了。」
「這裡就是你的家,安心住下吧。」
付婉耗了太大的精力,只點點頭,道:「謝謝哥哥。」
付正滿眼都是心疼,他只這一個妹妹,出嫁前都沒受過什麼罪的,如今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付婉母子倆的住處安排在了付正的旁邊,吃過飯,母子倆就回屋休息了,付正守了會兒,發現付婉夢中都不安穩,就叫人熬了安神湯,又不捨得叫醒她。付正想過許多次兄妹見面的場景,卻從沒有這樣的設想。
付芫清揣著心事,偏偏年灼這會兒不在,她就不知該向誰說。
付芫清等了許久,才等到年灼回府。
她一溜煙跑到年灼的院子,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年灼習慣性的看了付芫清一眼,說道:「什麼事這麼慌張?」
「師父,鄴城是不是出什麼大亂子了?」
「你聽誰說的。」年灼問道。
「我姑姑今日回來了,她說鄴城的平和都是假的,安平王壓根沒有平定暴亂,反而弄的民不聊生。」付芫清抿了一下乾燥的嘴唇,又道:「我姑父就因此丟了性命。」
年灼的消息一向靈通,但鄴城的消息他知道的卻不是這樣的,若是付婉說的是真的,那說明鄴城的根都爛了。
年灼罕見的搖頭道:「我並無鄴城的這些消息,如你所見,我了解到的和那柳鳴講的別無二般。」
付芫清沉默的喝著水。
鄴城與雲城相隔不遠,快馬僅三日就能到,更別說若是連夜趕路,兩日就能見到城門。
安平王這副準備要是生了叛亂的心,雲城就是第一個遭殃的。
說話間,院子裡飛來了京都的信鴿。
付芫清拿過遞給年灼,「是師姐的信。」
年灼越看越是心慌,他立馬寫了紙條就回了過去,信鴿轉眼就消失在了兩人面前。
付芫清不禁覺得方才那隻鴿子沒來過一般,她問道:「師父,師姐說什麼?」
年灼遞過紙條,上面寫著『皇帝病重,國事暫交其胞弟靖王。』
付芫清震驚不已,「師父,這……」
「太子年幼,若皇帝真發生意外,他必定會傳位于靖王。而安平王和靖王最為不對付。」
年灼望著天,嘆氣道:「小小,這世道要不太平了。」
付芫清知年灼抱負,她問:「師父,你可要回京都?」
年灼搖頭道:「雲城還有事情沒辦完,現在還不是時候。」
年灼這幾日總是早出晚歸的,問起也說是見好友,付芫清試著跟過,卻很快就被甩開,便不再嘗試。
「師父所做之事,徒兒能否幫到什麼?」
付芫清在年灼這裡的意義終究是不同的,他旁的徒弟,他總讓幹這干那的,對她卻總是想保護的更好一點,這世道的陰暗面也不想讓她接觸。
「你安生過日子,師父這裡用不到你。」
「師父!」付芫清突然正色道,「師兄師姐能做的,我自然也能,既然師父認我這個徒弟,就應當讓我幫你才對!」
年灼被噎的說不出話,嘴角抖動兩下,最終拍了拍付芫清的肩膀,說道:「小小,師父並不能確定自己的選擇是完全正確的,所以不願將你拉進來,太過危險了。」
「我相信師父。」
付芫清的眼神堅定的讓人無法生出拒絕的心思,年灼道:「小小,似乎真的長大了。」
許久,年灼混濁的眼睛裡才散出幾分笑意,他對付芫清說:「日後在京都,咱們師徒會再次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