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曹爽府,充斥著奇花異草、假山水池的幽雅庭院,巍峨的門樓角樓和邸閣,一切都很熟悉。Google搜索秦亮曾經一連幾個月,幾乎天天在此地進出。如今再來,就好像是故地重遊。
不過這些青色的亭台樓閣,在秦亮眼裡隱約有幾分陰森的氣息。大概只是心理作用。
秦亮呼出一口氣,覺得自己不必想得太多。
曹爽離倒霉還有好些年,還早;現在就擔心跟著曹爽倒霉、遠不到時候。眼下最關鍵的,是秦亮得有屬於自己的人馬,手裡有了實力才有進一步操作的空間。否則什麼也幹不了,想什麼都是徒勞無用功。
太守!秦亮心裡的目標非常明確,這也是跳一下就有機會夠得著的東西。畢竟像一方都督、州牧這些職位,他暫時還看不到清晰的路線圖。
秦亮輕車熟路地進了邸閣前廳。
廳堂里坐的還是原先那幾個人,曹爽還是那麼胖,一切仿佛都沒什麼變化,前年冬天辭別曹爽、仿佛只是發生在昨天。
「儒虎!我們的儒虎回洛陽了。」剛剛見禮罷,曹爽便用玩笑的口氣道。
曹爽依舊對秦亮的態度不差。秦亮謙虛了兩句,依舊對曹爽本人沒有什麼厭惡感。
但是,幾個人很快就說起了秦亮的職位問題。校事府的校事令,這是個什麼幾把玩意?就算真有這個官,秦亮不在乎名聲、王家不在乎嗎?
跪坐在一旁的陳安側過身,悄悄把手掌展示了一席,上面寫了兩個字:丁謐。
原來是這個莎比出的主意,我從第一次見到他、就已認定他是個莎比。秦亮這會兒已是滿腦子髒話。
丁謐此人的全部精華、都在那兩撇八字鬍上,像極了電影裡那種又蠢又壞的狗頭軍師,叫人看見就來氣,就幾根毛還不如剃掉算了。秦亮一直搞不懂,曹爽這麼大的權力,為什麼找了一群莎比整天圍在身邊。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臭味相投。
提拔到位高權重的那些人,似乎就沒有一個像成事的,不管是丁謐還是何晏,這些尚書都是看起來假聰明的樣子。那個大司農桓范號「智囊」者,稍微正常點,不過與秦亮也是相互看不順眼。
秦亮一時間有點心灰意冷,心裡不禁感慨:看樣子,曹爽實在靠不住,靠山山倒、靠樹樹傾,人還得靠自己。
不過當曹爽說起,那個什麼校事令是五品官時,秦亮頓時又重新燃起了一點希望。
五品,跟太守一個等級。
按照大魏國的慣例,只要不是犯了錯被刻意貶斥,調任官員至少是平調。意思就是,只要秦亮能在這個什麼校事令的位置上穩住不犯錯,將來一旦往地方調,那極可能就是太守起步了。
即便是一坨污穢之官,但它也是五品官,就好像一文錢掉進了茅坑、還是一文錢。如果不是這官職實在不怎麼樣,說不定秦亮還不能直接升五品。什麼好處都想一下子占盡,世上哪有那麼容易的事?
所以說事情都有兩面性,從哪個角度看待的問題。只要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能耐,壞事就會變成好事。
秦亮冷靜了下來,沒有馬上想著拒絕,他跪坐在墊子上揖道:「請大將軍容仆考慮幾日。」
曹爽點頭道:「是要考慮一下,最好與仲明那位好丈人王公淵談談。」
果然他話鋒一轉,又是一副為你好的口氣道,「我提議在校事府設五品校事令,並讓仲明從刺史府兵曹擢為五品,便是想把卿這個儒虎用在重要的地方,望卿在校事府一展雄才。若卿能像在淮南一般用心,把一群兵練得可堪大用,則吾心甚慰矣。」
秦亮不動聲色道:「仆當盡力而為。」
曹爽道:「那群人實在不好用,沒幹成過一件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簡直是一群豬!卿要做好準備。」
校事府是什麼玩意,可以稍微類比一下大名鼎鼎的錦衣衛,大概職能不太一樣、建制沒那麼龐大、權力也沒那麼大,但性質有相似之處。
秦亮心道:這是人的問題嗎?本來就是皇帝的白手套,別人能隨便戴?沒有皇權的保證和威懾,如今誰都可以塞個人,我用屁|股都能想到,那地方肯定早被滲透得很篩子一樣了,能好用嗎?
不過秦亮也不嫌那地方髒,五品官還是五品官。現在要做的,是要先說服王廣,讓王廣相信、秦亮做校事令不會給王家帶來污名。
秦亮與曹爽又談論了幾句,該說的話都說了。他正想離開,忽然之間覺得,曹爽徵辟了自己、看得起自己,也算是一種緣分。何況秦亮對曹爽確實沒有惡感。
稍作權衡,秦亮便揖道:「大將軍,仆在淮南親臨戰場,頗有些感悟,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上位傳來了曹爽的聲音。
秦亮道:「戰場之上,敵軍已經靠近,雙方正在圍繞著戰場角逐。這種時候、我軍無論是否取得優勢,都絕對不能急著鬆懈大意。只有把敵軍徹底剪滅,或者完全趕出戰場,戰役才會真正結束。在此之前,一切都是假象,何況敵軍還有一戰的實力,威脅並未真正解除。」
曹爽垂著眼睛作思索狀,不知他聽懂暗示沒有。
這時毛髮枯槁、皮膚發皺的「智囊」桓范向秦亮投來了目光,秦亮與之對視一眼,觀察著對方的神色、並非厭惡或者敵視。一瞬間,秦亮明白,桓范應該聽懂了。
那麼諫言就起到了效果,曹爽對桓范的信任、超遠秦亮。
秦亮心道:話真的只能說到這裡了,也是看在主佐一場的緣分上。
「仆請告退,大將軍珍重。」秦亮深深揖拜道。這個禮,一如他對孫禮的動作。他這個人,前世就出身不好,一直都是靠自己苦哈哈熬起來的,很少遇到貴人,但只要有貴人稍微幫過他,哪怕最終分道揚鑣、他內心也會存著一絲感激。
曹爽點頭道:「仲明沒事可以常來走動。」
秦亮把手放在木地板上,撐起身體站起來,再次向上位拱手,倒退走幾步,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向廳堂大門。
他沿著西側的廊蕪往外走,不禁在廊道上又回頭看了一眼,就這條廊蕪的盡頭、當初孫禮和秦亮的辦公署房都在那邊。如今孫禮不在這裡了,秦亮也不再在此地上班。
此刻,他才有幾分物是人非之感。哪個地方,會一直一成不變?
就在這時,廊蕪盡頭走出來了個人,遠遠就揮手道:「仲明,秦仲明。」
秦亮站在原地等著,發現招呼自己的人是個不認識的陌生人,秦亮先沉住氣,拱手相對。那人快步走近,回禮笑道:「仆乃大將軍府長史令狐……令狐愚。」
「久仰久仰。」秦亮恍然。
不過秦亮親眼看到此人,倒感到有點意外。原以為能惹惱魏文帝、讓文皇帝親自下旨改名為「愚」的人,應該是個五大三粗的憨憨。卻不料令狐愚長得一張國字臉,相貌身材都挺端正,而且鬍鬚很少,臉挺乾淨。
令狐愚道:「將來仲明與我也是親戚了。」
「是啊,往後多走動。」秦亮笑著,隨口說著客套話。
令狐愚道:「我挺喜歡仲明那個外號,儒虎。哈哈,這不就是我想變成的樣子嗎?」
「都是虛名,王都督抬舉,隨口那麼一說而已。」秦亮道。
令狐愚回頭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廊蕪,小聲道:「那個丁謐出主意,要把仲明弄到校事府去,我當初就立刻反對了。像仲明這樣的人才,應該厚待、收為己用才是上策,不該放到那麼個地方去,容易叫英雄心寒。」
秦亮頓時覺得,此人似乎有點容易輕信人。雖然兩人快做親戚了,但畢竟不熟,相互還完全不了解,說這些話、一點都不怕遇人不淑平生是非?
「沒什麼,若非設了個校事令,仆要做上五品官、可能沒那麼快。」秦亮道,「令狐長史放心,我能有辦法。」
令狐愚頓時頗有興致道:「仲明在淮南的謀略,堪稱驚艷。這次我便拭目以待,瞧仲明如何化解難題。主要那個新設的官位,有身份的人、沒人願意去,我反正不去。」
秦亮再次揖拜道:「仆得走了,多聯繫。」
令狐愚也回禮道別。
……這次在馬車上乾等的朝雲,接下來仍舊什麼也沒撈著,秦亮始終強作鎮定、坐懷不亂。其實只要是奸|情,一般至少要男方有心,否則什麼也搞不成。
長兄秦勝所言、家裡有事走不開,應該是實話,一家人本來也不必說什麼託辭。長兄把事情辦得挺急,沒兩天就將聘禮送去了王家府邸。
接著長兄又選了個近日的吉日,把日期寫在簡牘上,托陳安送去王家。王廣覺得日子沒問題,答覆了消息。
親迎的婚期就這麼幹脆利索地辦妥了。
兩家的每一次來往,都是有名字的禮儀,什麼「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禮儀名字說起來高深繁複,其實都是必要的交流過程。人們就是不懂這些禮儀,只要請了媒人、經過了家長,基本都不會疏漏某個禮,不然婚事本身就辦不順暢。
明媒正娶,其實就一句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漢魏時期的禮儀講究,還遠不如後面那些朝代複雜。正如秦亮認為的那樣,這個時代、文明還沒有熟透到發爛的程度,依舊帶著古樸純真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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