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銅官集戰場,吳軍大部船隻、都在向北退走,戰線隨即無法維持了!
王濬軍各部尾隨其後,趕著追擊,大量戰船陸續駛過了剛才交戰的戰場。【Google搜索】
不久前晉軍前軍的那艘樓船,已經深陷敵營,但眼下周圍駛過的、都變成了晉軍的戰船!友軍正忙著追趕吳軍退走的船隊,一時沒人顧得上救代參戰等人,主要是現在不好救火了,只能救人。樓船的右前側、被火船貼著燒了很久,現在火勢早就蔓延到甲板,這麼大的火燒起來、可不容易撲滅;況且樓船底部已經進水,偌大的樓船漸漸開始傾斜。
「勝!勝……」破敗樓船上的將士們依舊在揮舞著兵器歡呼,看著從左右駛過的各種戰船、飄揚的晉軍軍旗,人們的心情都十分憿動。
沒一會、無數將士又齊聲歌唱,把之前沒唱完的歌謠唱了起來。同樣一首歌謠,卻唱出了不同的意境,「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難以逝。我欲東歸,害梁不為?我集無高曳,水何梁湯湯回回……」
即便大火漸漸擴散到了前方的甲板,船樓前側都占不住人了,但將士們擠到巨艦的後半部、仍然沒什麼擔心的樣子。附近已全是友軍,此時不可能不被救了。只是一艘大型樓船上的將士至少有好幾百人,一般的鬥艦、朦沖確實接不下他們。
果然一艘掛著將軍羅憲將旗的樓船,很快向大火瀰漫的樓船後側靠過來了,很快搭上木橋。
衣甲破敗的將士們攙扶著、抬著受傷的同伴,收拾東西立刻順著兩道鉤橋、向隔壁的樓船撤離。
眾軍的戰艦快完了、但大夥都沒有什麼慚愧,他們的樓船在中路前鋒,一開始就被敵軍盯上了、沒多久便陷入敵陣;打到現在既沒覆滅、也沒投降,竟然還倖存了下來,已是十分頑強!
不過情況也真的是神奇,吳軍退兵、只要再遲不到一刻時間,代參將等七八百人全都要完!當時樓船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右前側起火,箭矢彈藥消耗殆盡,將士精疲力盡、受傷極多;吳軍亦已形成了圍攻之勢,最後一次跳船進攻,大家就得被徹底殲滅!因此一向性格堅韌的代參戰、也不得不告訴眾將士,不能帶大家回去了。
鬢髮花白的代參戰隨後走過木橋,回首樓船上的熊熊大火、煙霧瀰漫,一時間也不禁長長地感嘆了一聲。
「拜見羅將軍!」「羅將軍……」側舷走廊上傳來人聲。代參戰也趕緊上去,向羅憲抱拳拜見。代參戰的年紀挺大了、對部下常稱呼孩兒們,但面對羅憲這個不到四十的年輕一輩將領,代參將依舊要保持尊敬,畢竟品級擺在這裡。
羅憲生得一雙濃眉,還禮之後、便抬頭挺胸地從容看向木橋上的人群,又注視著代參將道
「代將軍臨危不亂、堅強勇猛,吾定會在天子、王使君面前,為將士們請功。」
他提到天子,就是故意向將士們表示、自己是能見到皇帝的人!
代參戰道「幸得王使君、羅將軍及時衝殺上來,否則仆等全船將士,都已戰亡!」他頓了頓,忍不住問道,「吳軍未有敗相,為何突然臨陣退卻?」
羅憲立刻說道「乃因昨晚深夜,王使君才接到天子詔令、部署方略,今晨遇敵,須全速進攻;所以王使君來不及了,未與大多將領商議、告知軍情。陛下已於昨夜送出詔令,命巢湖水師張特軍、於今凌晨前夕出動,向上游進發!先前吳軍忽然發現,巢湖水師大量戰船、正從其後方而來,能不退嗎?」
代參戰等人這時才恍然大悟,將士們都憿動地議論紛紛!
「巢湖大軍趕到吳軍腹背,我軍兵力便占據了很大的優勢,繼續大戰、吳軍只怕一條船都跑不脫!」「皇帝不愧南征北戰、攻無不克!」「簡直是運籌帷幄,神機妙算,時間掐得太准了。」「難以置信,陛下究竟是怎麼算到的……」
羅憲回顧左右道「陛下文治武功、精通兵法,諸將士追隨陛下親征,至少不會白白送命,不該死在戰場上的人、便肯定死不了!」
代參戰身後有部將苦笑道「仆等先前都以為自己該死了,可還是撿回了性命。」還有人附和羅憲道「要是遇到個庸將,上來就打敗仗,仆等的墳頭怕都長了草。」
羅憲也不再多言,看向代參將道「我還要率軍去追擊,這艘樓船趕不上了,便由代將軍暫管、返回清繳殘敵。投降的敵軍,先趕到西岸上去,聯絡我軍步騎看管。」
諸將抱拳拜道「遵命!」
羅憲說了聲「告辭」,立刻轉身便走。不多時,船樓上傳來了號聲,只見旗幟搖動,一艘鬥艦緩緩朝左舷靠了過來。
銅官集附近的江面、是一段很長的南北直流;往北過去,便有連續兩道如同「n」「u」形的大江灣。如果吳軍餘部能趕在巢湖水師之前、抵達第一道大江灣,吳軍船隊就會獲得順風順水之勢,可以快速衝過晉軍巢湖水師,減少糾纏的時間和損失;即便只是靠近大江灣、正面逆風的形勢也能改觀,風向有角度,調整風帆也能得到風的助力!
秦亮帶著護衛精騎,仍站在大江西岸觀望著。慘白的天空、蒼白浩瀚的大江上,南邊已經能看到吳軍的大片戰船來了,簡直像是布滿了江面!而北面的江灣中
,晉軍巢湖水師也都升起了風帆,浩浩蕩蕩地趕來。
雙方的水軍都在全速前進,可以隱約看見、晉軍巢湖軍樓船兩側都在划槳!只是大江太寬廣了,從遠處看去、那些船隻依舊慢得貌似蝸牛。
不過兩邊的船隊,業已進入視距!此時秦亮很容易判斷了,吳軍還是跑得太遲了一些,當他們與晉軍巢湖水師迎面碰上時、還到不了江灣!這下吳軍水師主力、又要狠狠脫一層皮!
戰鬥還將繼續,但秦亮綳緊的精神已經放鬆了下來。如此久久的等待時間,他經常都在走神,注意力也開始分散。有時他已能顧得上身邊的玄姬吳心,與她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兩句話。隊伍里還有個女子、邪馬台的女王,她一直跟著晉軍中軍行動;秦亮也想與外國使節談幾句,但發現那個難升米好像不在這裡、沒人翻譯,只得作罷。
這時鐘會興奮的聲音道「陛下用兵,臣真乃五體投地!」馬茂也瞪著眼睛道「呂據雖是吳國輔政大臣,但與陛下交手,不如遠甚……」諸文武紛紛附和。
秦亮沒注意嘆息了一下,只是說道「不管怎樣,總算得到了大江制水權。」
玄姬、台輿等人聞聲,側目向他看來,雖然此刻秦亮臉上稍有愁緒、但玄姬的美目中依舊有仰慕之色,畢竟勝利的人怎麼都是對的。秦亮還一度懷疑,難道台輿才來晉朝這麼短時間、便能聽懂剛才那幾句話了?
秦亮現在的感受很奇怪,竟然似乎還不如大臣們那麼憿動。這種複雜的心情很熟悉,主要是疲憊中帶著鬆懈。他心裡明白這次會戰之後、前景的光明,但一時間他甚至連好事都懶得去想,只想無所事事地隨意呆一段時間。
剛才秦亮說了一句「不管怎樣」,其實隨口說出來的話、往往才是真心的感受……對於此役可能發生的事、秦亮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大概也談不上神機妙算;但又不算是賭,畢竟公平的賭搏是靠運氣,而他的抉擇有跡可循、只是沒那麼精準和確定。
銅官集這段數十里的江面、江水南北流向,這幾天是北風;加上考慮到距離濡須口的路程,猜到呂據想在這裡會戰、並不很難。不僅秦亮君臣能猜到;估計呂據陸抗等人也能料到、晉朝君臣的猜測!
腦袋長在呂據的脖子上,誰能幫他決策?
雖然銅官集戰場、是吳軍選擇會戰的好地方,但若呂據要放棄,結果也不是太嚴重;無非是失去了一次可能的有利戰機,最終只是兩軍聚集主力、重新東西對峙。
但秦亮的抉擇,後果會更加嚴重!
如果秦亮
放棄銅官集戰場,而呂據沒有放棄;那麼晉軍的全部水軍、就會被分割成東西兩處,喪失奪取大江制水權的戰機。反之秦亮如果不放棄,但呂據卻連夜跑了;從濡須口過來的晉軍巢湖水師,將會面臨以寡敵眾的圍殲!
昨夜秦亮親自觀察大江上的吳軍,發覺吳軍的船隊行駛得特別慢,秦亮便有一種直覺、呂據有遲疑的心態!呂據應該是擔心,一晚上航行得太遠了,等到回頭反擊尾隨的王濬的時候,可能占據不到、銅官集這段逆流順風的好方位?
另外大江各處的風速角度、流速都不準確,秦亮也只能利用大概的信息、連猜帶算地作出判斷。
總之秦亮昨晚的壓力很大,已經做出決策……先給王濬送詔令、嚴令他遇敵後全速進攻,然後給張特下詔令、讓他必須在凌晨前夕出濡須口趕到戰場。部署好之後,秦亮仍然又傳令江畔的斥候,整夜注意吳軍船隊的位置、航速;以便萬一發現情況不對,秦亮能及時取消進攻。他要是能完全十拿九穩,也不至於多此一舉!
以這個時代的情報條件,根本不可能完全掌握戰場信息,不得不靠一些主觀的判斷。有時候只能冒險!左右都要冒險,要是膽子太小、猶豫不決,失去了掌控大江制水權的戰機,戰事曠日持久,死的人更多。
自己做出的危險抉擇,便只能自己去面對後果!秦亮不做謀士之後、早已明白,親臨戰陣的主將,雖然不用去陣前拼命、但承擔的壓力比普通將士大得多!他不僅要顧及自己的命,還要為成千上萬將士的處境負責。秦亮忽然想起了一本外國書,領主給人判死刑、要自己親手砍頭,或許有一定的道理。誰來決策、誰就得負責,哪怕只是內心的拷問!
「來了,來了!」軍中傳來了緊張的聲音。
秦亮回過神來,觀望著江面的場面。走神了許久,晉軍巢湖水師與吳軍前軍、已經越來越近!那些船隊看起來慢,但只要過一會再看一眼、便能發現它們的位置變化。
呂據阿呂據,這時候必定正在受罪!他不僅要面對、昨夜抉擇錯誤帶來的後果,而且撤退的時機也沒把握好,此刻不知道有多難受……退戰也是戰,哪怕明知戰敗、戰敗的姿勢也很不一樣,不同的決定,有不同的結果。
大戰再次一觸即發,秦亮眺望著江面,終於還是想起了那句名言戰勝,是除了戰敗之外最大的悲劇。
不過秦亮也只是暗自感慨一下,自己反正已經盡了力!畢竟要一統天下結束割據、便得用兵打仗,打仗則一定會死人,打贏了起碼能少死很多;而且若能儘快決出勝負,還能極大地減少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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