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王貴妃,小虎與張氏帶著隨從離開朱丞相府,很快回到了距離不遠的別院。【,無錯章節閱讀】
大門外已有一群人等候。小虎剛挑開車簾探視,她的兩個繼子朱熊朱損、便一下子發現了小虎;他們毫不猶豫地跪倒在馬車旁邊,喚道「阿母,阿母!」
小虎只好叫車夫停下、從尾門走了下來,兩人見到她頓時大喜!
最年輕的朱損亦已滿嘴鬍鬚,他年紀不大、只看面相竟似乎不比小虎年輕,口上卻十分熱情恭敬「母親大人!兒等聽說母親平安回來,真是喜極而涕,便立刻來尋母親。終於打聽到此間,兒已是恭候多時!」
大兒朱熊徑直拜道「兒子不孝阿,請阿母責打教訓!」
門外那麼多人看著,小虎一時顧不過來、也不想在門外當眾糾纏,便面無表情道「爾等還是像以前一樣,稱我後母罷,進來再說。」
雖然小虎冷眉相對,但兩兄弟竟是一臉欣慰受用,忙磕頭道「母親大人大量,叩謝母親!」
畢竟小虎還自認後母,並允許他們進門,這已是相當不錯了。若非有繼母子關係,像門外那麼多人能輕易進門相見嗎?
剛才見面後的第一句話,也是小虎對他們的真實態度。恨意確實還談不上,只是她早已感受過了人情冷暖、有點失望。
一行人進了大門,張氏也從馬車裡出來了。朱損茫然地瞅了她一眼,大兒朱熊反而認了出來「卿是文侯家的女郎?」張氏點頭見禮道「見過朱將軍。」
朱損只是拱了一下手,立刻彎腰跟上繼母,語氣憿動地說道「兒同樣十分厭恨全公主、孫峻等人阿,可當時事情太複雜,兒也是被迫無奈!諸葛元遜同樣是支持前太子的人、與父親一向交好,因有諸葛元遜從中牽線,兒才聽從親朋之意,娶了孫峻之妹。」
小虎沒說什麼,讓他解釋好了。以前他們兄弟的事可不會向自己解釋,更別說商量。
朱損接著道「偏偏諸葛元遜在東關羨溪大敗,非要推卸責任到堂兄朱季文(朱異)身上;在御前說,季文不滿大帝北伐,故意駐軍徐塘、按兵不動拖後腿!以至於後來孫峻殺諸葛元遜,朱季文幸災樂禍,輕易就被孫峻拉攏。堂兄家都投靠了孫峻,以當時的形勢,兒豈能與之作對?」
他說著說著,竟然哭了「兒從小喪母,少了一些母親的教訓,才容易受眼前的假象蒙蔽、雙目不識大義,現在知錯了!」
小虎見他的臉頰上都長了鬍鬚,這麼個年輕大漢、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樣子,簡直是夠了!小虎不禁蹙眉看了他一眼。
朱損卻繼續哽咽道「所以兒來之前,已休了孫峻之妹,讓她回了娘家。」
小虎剛想提醒他注意儀態,這時到嘴邊的話
又咽了下去。聽到朱損毫不猶豫地立刻休了孫氏,小虎便明白、自己這個繼子本來就是那種見勢行事的人!這樣的人,恨他也好、罵他也罷,教訓道理更沒用,白費自己的情緒!
何況很多人應該都是這樣的,無非是掩飾得好不好、是否要留點情面而已,無論如何、心裡早已給別人定好了價值。
小虎淡淡地說道「汝等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要我教訓什麼?我又不是汝等的生母、當初在朱家也沒盡到撫養的責任,現在汝等之父亦已去世,人之常情、不用解釋。」
朱熊聽到這裡,立刻提到了同父異母的妹妹「召妹妹回建業的詔令,正是孫峻之意……」小虎與朱據生了個女兒朱佩蘭,確實與兩兄弟有血緣關係,如今已嫁給了會稽王孫休為王妃。
孫休乃小虎同父異母的弟弟,所以佩蘭是嫁給了舅舅。小虎當初也認為、這種事真的不太好;但那是大帝的安排,因為不是一個姓,而且佩蘭年紀太小、跟著親戚反而讓人放心一些,小虎便沒太反對。
朱熊沉聲道「孫峻對妹妹有覬覦之心,兒等察覺之後,便已叫弟婦(孫峻妹)前去、悄悄提醒妹妹當心。」
「阿?」小虎嬌美的內雙眼皮的大眼睛裡,立刻露出複雜震驚的神色。饒是她身為公主,見識過很多不可理喻的事,不過干係到自己親生的女兒、還是怒氣只衝頭頂,不禁咬緊了貝齒!小虎又想到自己的遭遇,算起來她還是孫峻的堂姑,孫峻簡直是沒有不敢幹的事!
朱熊忙道「孫峻還沒動手,兒只得叫弟婦先回娘家、找機會勸誡孫峻。」
小虎愣了片刻,才盯著朱熊道「孫峻真是瘋了!佩蘭回建業的時候,晉軍已經橫掃荊州,直指江東,他身為輔政大臣、竟然還想著如此喪心病狂之事!」
朱熊道「母親明鑑,越是那種時候,有些人才越會肆意妄為。」
小虎深吸了口氣,冷冷說道「孫峻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次子朱損忙道「我們與孫峻本就不是一路人,只是中間有段時間、不得不虛與委蛇。」
母子等幾人來到了廳堂,兩個繼子又是主動端茶倒水、噓寒問暖,對小虎十分恭敬孝順。
這時小虎才問起宅邸中的老奴,大門外還有些什麼人。老奴說車騎將軍劉纂、宗室孫壹與妹夫滕胤也到了,還有會稽王派來的信使。
繼子當天就親自登門,反倒是親生女兒夫婦、只是遣使前來問候,多半還是覺得街道上不安全。小虎也更理解女兒
,遂叫老奴先讓信使送信進來,然後召見車騎將軍以及宗室大臣。
她接著吩咐道「其他人叫他們先回去,改天再說,今日我有些累了。」小虎不見也無妨,那些人多半會去拜訪步協。
小虎家的宅邸外面、很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老奴也高興道「仆遵命。」
不多時,三個吳國大臣便到了廳堂上,大夥相互揖見寒暄。
其中孫壹的姿態最是恭敬。他把兩個妹妹分別嫁給輔政大臣呂據、滕胤,自己又是另一個輔政大臣孫峻的同族,大帝駕崩之後幾面下注、原本是吳國地位最穩的人!但現在吳國朝廷整體崩塌,到了凊算懲罪的時候,孫壹因為與孫峻的關係,反而直接落到了最危險的處境!
孫壹顯然是想求小虎步協、都為他求情,行禮時是頓首,小虎一說話,他便身體前傾、彎腰躬身傾聽,討好恭維的姿態毫不掩飾。
小虎也因此多留意了他一些,不管怎樣、孫壹也是宗室,她便問了一句「呂將軍為何沒一起來?」
她只是隨口之言,因為滕胤同樣是孫壹的妹夫,滕胤就來了。不料孫壹直言道「公主殿下不用管呂將軍了,他現在一心想死。」
小虎不解道「他不是跟著出城投降了嗎?」
孫壹想了想道「呂將軍服輸了、亦已投降,但銅官集之戰損失了太多人,他自知責任深重,已然不想活命。」他接著嘆了口氣道,「自己想死,別人哪裡管得了?只可憐仆的妹妹。」
相比之下,車騎將軍劉纂的言行舉止、便顯得比較儒雅從容,畢竟是吳國名士。沒想到,劉纂居然主動提起了之前的婚約!但這種時候要想保持風度,真的不提那些事為好,免得難堪、尤其是朱家人還在場。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劉纂道「彼時全公主提到聯姻之事,仆實為震驚詫異!殿下身份高貴,貌若天仙,仆觀之如同月宮嫦娥下凡,雖未敢謝絕,卻一向敬若神明,未敢有絲毫褻瀆之心。」
小虎微微蹙眉,他這麼解釋只是乍看有理、實際上小虎早就感覺出來了……在全公主惡意主持的這樁聯姻中,小虎與劉纂其實是相互嫌棄!至於什麼出身高貴,當時全公主才算,小虎失勢了就不算!
想想當初小虎的絕望,簡直是病急亂投醫的求助,劉纂卻傲慢淡定。如今他還說這些廢話,小虎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本來劉纂的名望很大,頗受人們尊崇,小虎也不想口出惡言。但既然他自己談起、那就怪不得小虎了,她當即冷笑了一下「將軍既然敬而遠之、自然有見死不救的理由,那還提它做甚?」
次子朱損
聽罷,也對這個想做他爹的名士、露出了譏諷之色。
劉纂清癯正氣的臉上,果然有點掛不住了,臉色一變,立刻可以看到、他眼睛裡閃過的陰晴不定!
他生得一張窄臉,雖皺紋明顯、卻五官端正,加上衣冠楚楚、談吐氣質不俗,年紀大點起碼有內在的才華品行;但這樣一個架子稍不注意、在光環褪去的剎那,露出了俗氣的嫉怒、貪念,小虎頓時便覺得十分反感。
剛才朱損的神情、好像刺痛了劉纂的心,但劉纂終於還是忍了!他只能收起了平時的傲慢,嘆了口氣道「朝廷恩寵,臣心中常有感念之心,心懷忠義於皇室。殿下離開建業之前,曾送來書信,但皇室內的事、仆實不敢多言。」
小虎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真的好有道理阿。」
車騎將軍當然感受到了小虎的意思,一時間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憋得十分難受。他漸漸地又露出了些許懼色,畢竟若是晉帝要殺他,還能給他留個殉國的好名聲,而小虎現在如果對付他、有可能讓他身敗名裂。但其實更可恨、更勢利過分的人比比皆是,小虎只是在言語上、想稍微出口惡氣,還不至於想把他怎麼樣。
很快小虎從筵席上站了起來,大夥告辭、她便叫人送客。回到裡屋,她仍是悶悶不樂。
跟著進來的張氏忽然問道「年長的那位劉將軍,是車騎將軍罷?」
都是吳國的大族士人、張氏興許見過劉纂,但應該多年未見了。小虎點頭道「正是。」
張氏恍然道「聽說他的書法與魏國鍾繇齊名,且在江東的名望很大。妾沒想到,那樣的名士在殿下面前、也要低聲下氣地說話。妾還能得到殿下以禮相待,甚感榮幸。」
經過張氏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那個道理!小虎想到以前的處境,本來氣憤的心情、也漸漸地好轉了。
小虎又不禁有意無意地打量張氏一番「卿覲見晉朝皇帝,皇帝怎麼說的?」
張氏的神情有點奇怪,沉默片刻才開口道「哦!妾什麼都沒做,皇帝言下之意,只要陸幼節將來不與晉朝作對、便不會被殺!」她頓了頓又道,「妾只是與陛下說了一會話,回頭一想,那些話倒真的挺有意思。」
小虎隨口道「我又沒問卿做了什麼。」
張氏竟然臉都有點紅,故作若無其事道「陛下好像不是那種人。」
小虎不動聲色地說了一句「但卿若想再見陛下一面,恐怕沒那麼容易了。」張氏忽然小聲問道「晉帝對殿下已經……」小虎如今只是個寡婦,所以她不想瞞著張氏、便輕聲道「我在西陵被人俘虜,哪裡反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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