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下馬威
景海春目不轉睛的盯著窗外，春末的沙棘和紅麻把天地都染成了一片綠色的海洋。
「連行間的雜草看起來都是如此的清秀動人。」
「那不是雜草。」盧藝林嘴角微微翹起，說道：「這是播撒的綠肥，既能保水保濕，刈割後也能作綠肥，只是現在才發出來而已。」
景海春默默點頭，劉公社也不再說話，默默的看著灌木和草構建的生態系統。
從嘉峪關機場出來，也有一片戈壁，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戈壁，飛沙走石，貧瘠荒涼。
而這裡稱為綠洲更為合適。
景海春說道：「能不能停下來看看？」
「當然可以。」
景海春和劉公社相繼走進被青綠的牧草覆蓋住的操作道，在牧草之下，是各種礫石。
而牧草把根系扎進了石頭縫隙中的淺薄土壤之中。
「主任，這是什麼草？」劉公社說道：「看起來有點像針茅。」
「應該不是，。」景海春搖了搖頭，看向了盧藝林。
「針雀草。」盧藝林語氣中不自覺就帶了點傲然，眼神也不經意的掃過劉公社。
「也是嘉禾的新品種，還有這沙棘和紅麻，也都是嘉禾自主培育的新品種。」
『新品種』三個字連續兩次被他加重了語氣。
不用他刻意提醒，景海春和劉公社兩人也正視了起來，開始在沙棘林里穿梭。
一會兒看看草，一會兒摸摸樹，盧藝林毫不懷疑如果兩人帶了鋤頭，會挖開看看根系情況。
景海春還真是這樣想的，回頭必須得來挖挖看。
「盧局，你之前說的文冠果也是嘉禾自主篩選培育的品種。」
「是。」盧藝林說道：「嘉禾其實早就有發展文冠果產業的想法，不過一般的品種，嘉禾看不上。」
「以前那些樹，嚴格意義上來說都不能稱之為能源作物。」
景海春笑了起來，「也許這次嘉禾能給我們一個驚喜。」
「先看看再說吧。」劉公社也不再那麼篤定。
盧藝林有點想笑，兩人一開始來勢洶洶，結果一看到戈壁上的『綠洲』就熄火了，這火力也不行啊！
看來，以後每次接人，這段路可以開慢點。
…
郭陽特意在大廈頂樓選了一間會議室，會議室的落地窗外，就是一望無垠的戈壁沙棘林。
嘉禾參加會議的，除了郭陽，還有嘉禾生化的方曉章，以及張競。
站在窗前等了一會兒，會議室外便傳來爽朗的笑聲。
回頭一看，秦立軍剛好帶著一群人走進來，後者揮了揮手。
「來來來，給各位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嘉禾的郭總。」
「郭總，這是國家蘋果產業首席專家、西北農林馬鋒旺教授。」
郭陽打量了眼，來人帶著金絲眼鏡，眼睛有點小，穿著得體的西裝，但內搭白色襯衣，顯得膚色有些黑。
幹這行的只看膚色，膚色對味，郭陽就對這人改觀了不少。
有什麼恩怨等會兒再說。
「馬教授，你好。」
「郭總，久仰大名啊！」
郭陽笑著和其握了握手，秦立軍又跟著介紹其他人。
「這是華夏科學院植物研究所能源中心的景海春主任，這是劉公社博士。」
景海春有些禿頂，也戴著眼鏡，笑容可掬。
而劉公社皮膚有點白淨，長著一張馬臉，也帶了點假笑。
郭陽也一一握了握手，他早就讓方曉章打聽了一番，這兩人都有從事生物能源上的研究。
景海春主要開展甜高粱和玉米生物質能源性狀的分子遺傳研究，同時在牧草上也有建樹。
劉公社則主要開展羊草分子設計育種，以及鄉土草種質資源和基因資源發掘。
兩人在牧草上和苜禾有很大的相關性，不過劉公社是蘇國洲教授那一派的。
也因此和嘉禾過往沒有交集。
景海春說道：「郭總，嘉禾在牧草育種上實力雄厚，就沒想過研究能源草？」
「在研究啊。」郭陽撒了個謊，說道：「只是目前還沒有成果出來。」
「甜高粱不錯，很有潛力。」
景海春提了一嘴，也學著其他人，站到落地窗前去看景色了。
郭陽突然感覺這幾人都挺好說話的。
人員陸續到來，除了科研界，地方層面主要來的是慶陽和平涼的領導。
因為這次除了生物能源的爭議，主要還是蘋果和文冠果之爭。
而慶陽、平涼，以及天水，是省內主要的蘋果規劃區。
這其實讓郭陽頗為感到無語，栽個樹都能有這麼么蛾子。
又過了一會兒，省里和農業、科技、GJ林業局生物質能源處也聯袂前來。
有意思的是農業bu來人是郭陽的熟人，種植業管理司的肖樂。
這讓郭陽有點樂了，這態度很明顯，也是支持嘉禾發展的。
而科技口的來人除了一個叫張寧的，還有一名研究員陳志。
據介紹，陳志的研究方向主要是產業經濟學、技術創新和資源與環境經濟學。
近兩年都在進行資源解析、資源利用和經濟發展等方面的研究，其中也有涉及生物質能源。
郭陽和這些人也只是略微寒暄了下，只要不影響到嘉禾栽樹，他才不管來的是誰。
不過這些人面子上態度都挺好。
進門後目光也都會不自覺的被落地窗外戈壁上的綠色海洋所吸引。
會議很快就正式開始。
組織會議的領導也不由開了個玩笑。
「嘉禾這總部別具一格，戈壁綠洲，屋頂農場，每一項都可以說是農業里的標杆。
郭總也選了個好位置，在這裡一眼就能把所有的美景都收入眼底。」
「哈哈…我看這是郭總特意準備的。」科技口的張寧笑了起來，「就是想來個下馬威。
先是從機場過來的路上，對比下戈壁綠洲的差距，上了樓後，又是這樣浩瀚的風景，誰看了不恍惚了神？
敢站出來阻攔嘉禾的項目，就得先掂量掂量技術上能不能比得過，比不過就別出來出醜了。」
郭陽跟著笑了笑，他確實有這個想法。
而且感覺效果還不錯，來之前是什麼模樣他不清楚，但現在這些人態度都挺好的。
嗯，下次就會議桌也可以換個方向，讓大多數人都能看著風景開會。
這時，陳志說道：「說實話，我來的時候，也被嘉禾的大手筆嚇住了。
人造戈壁綠洲啊，這麼大面積應該全球也僅此一家，嘉禾過往的成績確實很驚艷。
但是呢，生物能源是新項目，大家也不用顧忌什麼，暢所欲言。
有什麼難題儘管向郭總，也算是為嘉禾排除潛在隱患，你說是吧，郭總？」
陳志一臉笑意的看向郭陽。
郭陽很想呼他一臉，因為他看到經過張寧和陳志這麼一番話，整個會場的氣氛就有點變了。
他還沒說話，就有聲音傳了出來。
「沒錯，就事論事。」蘋果產業首席專家馬鋒旺正色道：「那就我先來吧？」
張寧說道：「這件事最初也是馬教授提報上來的，理應由你先說。」
郭陽心中一跳，虧他剛才還對這黑臉漢子印象還不錯呢。
馬鋒旺點頭道：「按照『全國蘋果規劃』，保持渤海灣和黃土高原兩大優勢區域保持不變。
但需要穩定壓縮和調整渤海灣規模，擴大黃土高原整體規模。
核心內容是將黃土高原優勢產區向西拓展，使隴省的蘋果生產重點縣由原來的2個增加到18個。
其中增加的重點就在慶陽、平涼、天水三個地市。
但除了去年蘋果基地有大幅擴展，今年這三地蘋果種植都停了下來，主要原因就是文冠果與蘋果搶地。」
等馬教授說完，全場的目光都放在了郭陽的身上。
「有什麼問題嗎？」郭陽也不客氣，「嘉禾出了真金白銀，老百姓也願意，結果不相干的人跳了出來。」
幾名科研人員臉色都變了變。
馬鋒旺說道：「文冠果我也知道，陝省也有，我見過西安一個10萬噸級的生物質柴油提煉廠，但面臨原料問題。
每年只能收到4萬~5萬噸原料，於是該企業正在到山區、林區與當地訂合同，讓對方為他種樹。
但是這些樹嚴格意義上講都不能稱為能源作物，現在也一地雞毛。」
這時，劉公社也點頭道：「經驗教訓有很大，文冠果產業鏈確實不成熟。」
劉公社拿出了一份資料。
在前幾年，能源價格高漲，GJ林業局制定了到2020年，發展2億畝能源林的建設目標。
隨後，北方各省、自治區及石油公司紛紛投入大量資金搶灘文冠果產業。
這三年，文冠果種子也坐了一次過山車。
2007年，10元/斤。
2008年，50—60元/斤。
如今，又回到了原點，而且需求極其的弱。
在這個過程中，和南方的麻風樹產業一樣，留下了諸多血和淚的教訓。
景海春說道：「對發展生物能源，能源中心肯定是舉雙手支持，但也要有戰略思路托底。
發展能源作物，需要政府、科研機構和企業密切配合、各有分工。
在老美，三大研究中心負責基礎研究和培育；
進入中式階段後，由聯邦政府和州政府、研究機構、企業聯合進行，與農民簽訂種植協議，然後進行全方面的實驗和評估，第一年產多少、第二年產多少……
之後，形成一套從基礎數據到種植方法、後期加工等一系列的數據、標準以及完整的產業鏈，才進入產業化推廣階段。
老美現在有兩大能源作物：能源草是柳枝稷，能源樹是楊樹。
柳枝稷是經過多年研究積累，各方面有很多數據支持，
從上游的基因測序，到中間的種植方法、水肥管理、收割時間、留茬高度，直到後期加工、利用……
有一整套完整的技術支撐方案和產業鏈。」
停頓了下，景海春目光看了看郭陽，又看了看其他人。
「而現在，嘉禾太急躁了，大家都太急躁了。」
「一千萬畝，這種大躍進的方式，一旦出問題，就牽扯到十個地市的農民，多少年都喘不過氣來。」
眾人都消化著。
馬鋒旺覺得景海春說得很在理，文冠果產業已經被證實了不成熟，又何必硬上呢？
科技口和GJ林業局的官員則是在觀察著眾人。
肖樂面無表情。
省領導沒吭聲，但這種場合還不吭聲，就可以默認是支持嘉禾。
至於地方的人，就差沒把不服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這讓他們有點好奇，嘉禾究竟有何種魔力，能把這群人治得服服帖帖。
不約而同，這些人都把目光看向了郭陽。
迎著眾人的目光，郭陽不慌不忙的起身來到落地窗前。
眾人以為他又要拿戈壁綠洲說事，卻見郭陽將窗簾拉了起來，另一邊，方曉章的筆記本也在連接投影儀。
「其實沒必要向你們解釋。」
郭陽轉身，一臉輕鬆，「再有幾個月，樹都種完了，也不會影響明年種蘋果樹。」
科技口和GJ林業局的領導都愣了愣，「樹都要種完了？」
郭陽隨意的說道：「入夏之前完成600萬畝沒問題。」
一眾人都感到不可思議。
有領導問馬鋒旺：「馬教授，這是真的？」
「數據我不清楚。」馬鋒旺說道：「但老百姓種樹的熱情很高是事實，有些不惜砍了蘋果樹也要種文冠果。
唉，去年蘋果不景氣是因為金融危機，但今年市場完全能好起來啊。
現在全國蘋果面積只有2600萬畝，1997年最多的時候可是有4700萬畝。
未來幾年可能正是蘋果行情好的時候。」
聽了馬教授的抱怨，郭陽反而心中一動，「馬教授，嘉禾也有蘋果園，等會兒可以探討一下。」
「但現在各位來都來了，還是看看嘉禾相關的技術積累吧。
這位是嘉禾生化的總經理方曉章，中科大高分子物理及化學方向的理學博士，也是嘉禾生物能源項目的總工程師。」
在場的都看了看方曉章。
方曉章也冷靜的打開了PPT，從頭到尾的介紹了嘉禾做的準備。
可以說，除了沒有產量數據的佐證，嘉禾的技術儲備絕對夠了。
基因測序、植物提取、食用藥用，文冠果的觀賞、醫用和經濟價值嘉禾都做了相關研發。
尤其是在一份金螺文冠果的葉片成份中，發現了含量頗高的蒽醌類成份。
有抗菌消炎、抗病毒、抗衰老、延緩腎衰等功效。
且嘉禾已在進行相關的醫藥研發。
看到這裡，景海春和劉公社兩人心裡的天平也略微回正。
食用油+茶葉+醫藥+林下經濟，嘉禾的生物能源早就有了戰略兜底。
再有充足的資金，地方政府的全力支持，農戶的積極響應，項目的推進進度……
隨著方曉章的細緻介紹，眾人也莫名多了份認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