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搖山主山因地勢高聳,雲霧層層涌動,好似輕搖,是故得名。
此間乃是姜氏之地,其轄地極廣,靈地眾多,還出產各類礦產和靈植。
其中有一靜山,也不甚高,高樹翠林中藏有一黑塔,塔前有河,有仙鶴翠鳥來往。
黑塔乃是新建,是為姜小白修行之地。
姜魚在河前垂釣,有一十歲上下的小丫頭跪坐在旁。
這丫頭名為雷撫琴,乃是昔日烏鵲山雷在霄的後輩。
自雷在霄死後,其徒王月影就投了姜家,還是走的姜小白的門路。
而戰後論功,姜行痴也厚道的很,將一處五階福地給了王月影,由此烏鵲山一脈得以留存。
總計死了十一元嬰,便有十一金丹承了福地,再加上其餘元嬰,周回山五階福地雖多,卻已快要分完了。
以金丹之身占得五階福地,固然是先祖奮戰而來,但也是周回山新建,肉多人少的原故。
是故金丹獨占五階福地不是長久之計,若日後能證道元嬰,自然就坐的心安理得。可若五百年內出不了元嬰,那就只能挪挪屁股了。
王月影也早沒了化神後輩的驕矜,可到底比那三姓家奴要臉面,雖深知需得抱緊姜氏大腿,卻也只是交好姜小白。
這雷撫琴便是王月影送送來的看門弟子,姜小白也是個心眼多的,自然收了下來。
河岸邊,姜魚跟那雷撫琴扯些閒話,沒過一會兒,姜小白便從黑塔里走了出來。
「林轉輪呢?」姜小白坐下來,她在親妹妹跟前已不掩飾與林白的關係了。
「師父還在閉關。」姜魚老老實實道。
「還在閉關?」姜小白不屑,「都閉關十年了,當真一次沒出來?他到底是在葫蘆島閉關,還是在沁芳池閉關?」
「姐,你莫壞我師父名聲。」姜魚是個老實孩子,雖被妙妙帶偏了些,可還是尊師敬長的。
「他有什麼好名聲?」姜小白道。
姜魚想了想,好像也是,便不說話了。
「你來做什麼?」姜小白又問。
「曲前輩結了丹,過幾日要開壇講道,我得代師父去一趟。路過這邊,就來坐一坐。」姜魚道。
之前北伐時,雲霞宗雲無咎和伏波子都出了大力氣,是故分得兩處福地。雲無咎將福地度讓給了高元元,伏波子的則由李璇璣承接。
這曲如意不敢回雲霞宗,便攛掇秀秀出面與破雲子說項,說想隨高元元一起,入籍周回山。
不過高元元不要曲如意,只讓她跟著李璇璣混。
李璇璣雖是伏波子的徒弟,卻跟著曲成甲修習過許久命理陰陽之道,對曲成甲很是敬重。是故自打曲如意歸了李璇璣管,便再沒出過門。
曲如意資質本就不差,就是性子不靠譜,修行也不大用心,閉關了些年,倒是成就了金丹之身。
「這幾年結丹築基的人極多。」姜小白頗有感慨,「老祖說戰後百年,乃是恢復生機之時,必能迎來一番仙凡大興。如今凡俗大多遷移已畢,安居樂業之下,繁衍迅速;各處修士也能安心修行,再進一步。想必這盛況還會持續許久。」
姜小白遠望雲搖山,問道:「對了,怎不讓妙妙去?她須是師姐。」
「師姐現今受鄒老祖喜愛,沁芳池的事務都交給了她管,根本抽不開身。」姜魚道。
「林轉輪能把徒弟送出去,還真是會巴結!」姜小白頗有不平,「不過沁芳池能有幾多事?不過是妙妙作威作福罷了。她也是個腦子靈光的,想必沒少從沁芳池拿東西。」
「那都是鄒老祖賞賜的。」姜魚這般說著話,取出一拳頭大小的瓷罐奉上,「這是沁芳池特產,玉瓊並蒂蓮的蓮子。師姐托我轉送,說是一點孝心。」
姜小白收了,又問道:「是只孝敬我一個人的,還是別的人都有?」
「都有,不過姐姐這一份是品質最好的。」姜魚立即回答。
「她教你這麼說的?妙妙打小就一肚子心眼,你別什麼都聽她的。」姜小白都氣笑了,「她進境不慢,你也當勤奮才是。」
「是。」姜魚乖乖應聲。
姐妹二人閒聊許久,姜魚這才告辭。
在雲搖山轉悠一圈,姜魚又拜訪了同族的姐妹兄弟,然後往凡人領地去。
姜家人口並不算多,老家橋山還留了一支。不過此番收納了許多守天閣凡俗,兩邊通婚往來,倒是占了不少地方。
如今姜家管束凡俗的奉行乃是姜春,姜魚便是來找他的。
尋到一處殿宇前,姜魚入內,便見幾個中年人圍著姜春,似在匯報雜事。
一般而言,管凡俗之事的奉行都是大道無望之人。不過姜氏轄下的凡俗還是太多,尋常五六個練氣管不過來,也不願去多管,是以每一處凡俗聚集地都還有凡俗領主代管。
諸凡俗見了姜魚,趕緊下跪。
姜魚擺擺手,讓他們離去。
「我姐讓我給你帶個話。」姜魚看著姜春,她記得師父說過,當年初入姜家時,與姜春私交極好,可如今師父已是金丹高修,而姜春卻漸生華髮,竟來管這凡俗間的糟心事了。
「什麼話?」姜春給姜魚倒上茶。
「我姐說,那些守天閣凡俗移風易俗之事需得多上心。還有通婚,家中俊秀子弟,多娶幾個凡俗才好。」姜魚叉腰,道:「我姐還說,你身為凡人奉行,統管各處,最該帶個好頭!為了安守天閣凡俗的心,你再去挑幾個!」
「……」姜春一聽這話,嘆氣連連,「我本以為得了周回山這好地方,能清閒些日子,每日釣魚飲茶,訪友閒遊,卻怎還讓我娶?」
「怎推辭起來了?」姜魚十分好奇,「再說了,那些守天閣凡俗中,我瞧也有樣貌不差的。妙妙師姐也說,要不是凡俗之軀不行,她好歹給師父挑三五百個!」
「……」姜春滿面悲涼,「早知我就在老家不過來了。來了這裡,我連出門交遊的空兒都沒了。」
「五個!」姜魚伸出五個指頭,「我姐說了,你只要再納五個,到時多生多養,延壽的丹藥缺不了你的,你也能好好在凡俗間享樂!」
「……」姜春委屈的不出聲。
姜魚到底心軟,道:「等你再生個有靈竅的,我幫著尋個好師父!」
「那行,家族傳承我輩責,這本就是我該做的!」姜春終於滿意。
辭了姜春,姜魚又緊趕慢趕,來到留劍山。
這也是一處五階福地,乃是當年分給陳天人的,如今被度讓給了裴寧,且還送來許多凡俗。
如今留劍山由裴寧和閔橫波坐守,還有沈棄雲和獨孤雁等築基。
登上山頂,便見蔥蔥鬱郁之中,有一破舊小院。
院外有一陋舍,一少女迎了出來,行禮道:「師姐。」
姜魚回禮,問道:「芊芊,你師父在麼?」
這少女正是閔芊芊,她如今已築了基,拜了裴寧為師。
「在呢!」閔芊芊往姜魚身後看了眼,好奇問:「妙妙姐怎麼沒來?」
「她事情多。」姜魚笑笑,入了小院中,便見裴寧,趕緊行了禮,口稱師娘。
先說了參與曲如意道會的事,裴寧也早有安排,「芊芊代我去就行了。」
姜魚自然沒啥話好說,取出一瓷罐奉上,道:「妙妙師姐說不能時時出來拜見師娘,便從鄒老祖處求來些玉瓊並蒂蓮的蓮子,讓我轉送給師娘。」
說到這兒,姜魚還補了一句,「師姐托我送出去好幾份,這一份品質最佳的送給師娘。」
「每送一份都是這麼說的吧?」裴寧讓閔芊芊收了禮物,對姜魚笑。
姜魚低下頭,不敢說話。
「曲如意結了丹,你也不能鬆懈。你比妙妙勤奮,進境卻慢她不少。稍後去看看沈棄雲和獨孤雁,別家築基金丹一個個的出,她二人卻遇了瓶頸,你去同她二人說說話。」裴寧叮囑。
姜魚得了令,與閔芊芊一起,找上沈棄雲和獨孤雁。
四女扯了一會兒,便打算一起去瞧瞧曲如意的金丹道會。不過姜魚還有事,先讓三女先行。
而後姜魚又跑去積雲山,此地乃是歸楊氏所有,如今是楊恕和楊歡主事。
「妙妙師姐說不能時時出來拜見,便從鄒老祖處求來些玉瓊並蒂蓮的蓮子,特意讓我轉送來。」姜魚又取出一瓷罐。
「妙妙有心了。」楊歡很是開心,又問道:「你師父還沒出關?」
姜魚老老實實答了,然後被楊歡送了一壇酒,這才又啟程。
晃晃悠悠,來到桃花源。
此地乃是沉玉仙子道場,數百里內也無其他人往來,稍顯偏僻,距離夢湖更是極遠,似要特意躲開誰一樣。
「山君。」姜魚被老虎攔了路,行禮拜過之後,往前行不遠,便見滿山桃樹。
繼續往前,有一深潭,潭邊有一人正在靜修。
一青蛇逶迤而來,頭上還有一灰雀。
姜魚取出丹藥,投餵給青蛇,又摸了摸蛇頭,這才往深潭而去。
「妙妙師姐說不能時時出來拜見師娘,便從鄒老祖處求來些玉瓊並蒂蓮的蓮子,特意讓我轉送師娘。」姜魚還是老一套,取出一瓷罐。
「鄒前輩倒是對她不錯。」秀秀很是開心,懷裡抱著呼呼大睡的狐狸,道:「不過我聽說鄒前輩將沁芳池的事務都交給了妙妙,雖說俗事練心,可到底也會分心,你轉告妙妙,讓她莫怠慢了修行。」
姜魚自然應下。
「你師父還沒出關?」秀秀問道。
「師父閉關日久,前些日子獨孤靖說有靈力異動,想必師父有所突破。」姜魚老老實實道。
又扯了一陣,姜魚問黃如花下落,想同黃如花一起去參與曲如意的道會,畢竟都是常一塊兒喝酒的老朋友了。
「她現今閉關,不好出門。」秀秀捂住懷裡的狐狸。
姜魚一瞧就知道,必然是沉玉仙子下了禁足令。
沒法子,又閒聊一會兒,姜魚告辭。
「等林轉輪出了關,讓他來見我。」酣睡的狐狸睜開一隻眼,瞥了下姜魚,語聲慵懶。
姜魚趕緊應下。
出了桃花源,姜魚又悠悠的往摘星崖。
此地乃是伏波子之徒李璇璣所在,仙凡充填的不算多,都是雲霞宗極其附庸分出來的。
最近周回山結丹的人不少,曲如意在其中算不得拔尖的。
不過曲如意性情豪爽,走到哪兒結交到哪兒,是故朋友極多,來捧場的也多。
摘星崖下的大殿外已聚集了許多人,姜魚跟幾個相熟的朋友打了招呼,又去找釣友閒聊。
「師妹!」顧無傷找了來,身旁還有一年輕築基。
姜魚是認識這人的,乃是昔日孟山禾帶烏木謙等人上橋山時,打過擂的。
彼時總計比了三場,妙妙和姜魚這對上鼠、中鼠大輸特輸,唯獨顧無傷這個下鼠嬴了。
此人便是顧無傷嬴了的那人,名叫夏鳴蟬的便是,當時他被夏荷責打,還是林白轉圜激勵,算是有一分過往的。
「朱師妹說轉輪前輩雖閉關不出,卻還掛記著我等後輩,知道我遇了瓶頸,便讓我出門走一走,交遊交遊同道。又傳訊說曲前輩乃是出自雲霞宗八卦山,是極了不起的人物,特意讓我來聆聽道音。」
夏鳴蟬頗有感慨,言語上也親近的很,顯然沒把姜魚當外人,他嘆了口氣,感慨道:「本來這些事我是不知道的,還是前幾日與朱師妹閒聊,她說漏了嘴。唉,轉輪前輩做好事不留名,如此德行,卻還被人私底下非議,真是……」
姜魚十分肯定師父沒說過這些話的,大概又是妙妙自作主張賣的好兒。
不過當了許多年姐妹,姜魚自然不會賣了妙妙,當即笑著道:「師父最愛提攜晚輩,也不看重所謂的污名,師兄不必在意。」
閒扯了一會兒,姜魚便帶上夏鳴蟬,為他引薦了許多熟人。
過了兩日,便是道會之時。
曲如意高坐,左邊是李璇璣,右邊竟是烏木謙。
「登壇講道的大喜之日,怎這種人也能位列其中?高元元前輩呢?」夏鳴蟬乃是守天閣舊人,如今雖已降了,可還是看不上這三姓家奴。
「掌門老祖見他無事,便安排了迎來送往的活計。他聽說曲前輩結丹,便早早來了,還非得列位其中,要幫忙長一長聲勢。我聽說李璇璣前輩是老大不願意的,不過他搬出了什麼身為掌門次徒,又是同屬一門,該當捧場之類的話,又說改日要南下雲霞宗云云,倒是讓曲前輩同意了。」顧無傷消息靈通,便出聲解惑。
沒過一會兒,道會開始,曲如意先談起了丹論感悟,又說些應對丹劫的話語,最後竟越扯越來勁兒,說什麼仙子命契之人見了她得喊姐,又說數次救過轉輪子的小命,那陳天人的愛徒受過她指點,橋山楊家女惜敗酒桌之上……
「我不是吹啊!你們去打聽打聽!」
眼見曲如意愈發離譜,李璇璣忍不住了,傳音不準再講,又讓那烏木謙救場。
不過來參與道會的人都不願聽烏木謙講修心修德之道,只想聽曲如意胡吹。
鬧騰一日,總算散了場,曲如意之名也名揚周回山了。
姜魚也沒直接走人,被曲如意叫了去,問了問秀秀和裴寧近況,又讓帶話,說要跟黃如花和程霜飲酒,竟忘了問林白的事。
耐著性子聽曲如意說了半晌,姜魚身心俱疲的往寶竹山回。
「忘了把蓮子送她了!」回到寶竹山,獨孤靖問可有所得時,姜魚才想起賀禮沒交到曲如意手上。
正打算再跑一趟呢,便見師父竟出關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