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明,秋水湖畔靜悄悄。
波光粼粼,明月倒影隨波而動。
秋雨殘來到岸邊,撐起一小舟,向秋水湖心島而去。
小舟穿破月影,秋雨殘嘆了口氣,只覺沒意思。
昔日秋水湖何等熱鬧,不論晝夜,都有人或垂釣,或論道,或野合。
因著如此,不管外來的交遊之人,還是自家的同門師兄弟,秋雨殘都睡了許多,五行本命都搜了個全。
可自打秋水湖大戰之後,外人就極少來了,天宮城的生意也差了許多。
原因無他,都是秋水之誓惹的禍。北荒域的人一向是蠻橫的,說打就打,個個敢玩兒命,可秋水之誓這種事也屬實離譜至極。
就連本門也有許多人外走,都沒了音信,甚至有人明言脫離門派,說什麼請人家天山派的人來做中,還指著祖庭的秋水為誓,結果把人家天山派給滅了,這對得起宗門的招牌麼?
這些人罵的利害,說秋水劍宗已沒了劍修風骨,建議散夥。
而剩下的門人也有道理,說什麼老祖們都是好的,就是被玉心一意門蠱惑了而已。
反正經了秋水之誓後,秋水劍宗與玉心一意門表面上關係很好,上層也時常往來,但底下的年輕子弟都當對方是仇人。
秋雨殘身為掌門親族,對此倒是沒啥看法。可今晚駕舟而行,心中寂寥生感,就覺得如今宗門裡好多人都在混日子。
甚至那些附庸的金丹和築基宗門,也都起了心思,給派個活兒就找各種理由,反正就是糊弄。
「唉,人心散了,道友們不好帶了。」
秋雨殘嘆了口氣,「以前願意與我試雙修法門的人能排到南天域,現今就幾個歪瓜裂棗!」
登上島,秋雨殘往前,映日素荷淡淡幽香傳來。
繞過一處樹林,便見一落葉紛紛之地,其中有一處枯朽破敗的亭子。
亭子裡坐了一人,滿頭銀髮卻著紅衫,乃是秋水湖之主秋向晚。
「老祖。」秋雨殘上前跪下。
秋向晚睜開眼,問道:「可查明了?」
「查問過了。」秋雨殘嘆氣,「那個新晉的元嬰就是林轉輪。」她往前膝行兩步,小聲道:「老祖,當年林轉輪金丹境時就能輕易滅殺三四同階,如今剛一結嬰就從玄極門化神老祖手中逃脫,可見不凡。他做過月下蟾的男寵,指不定要跟月下蟾糾纏一起,找咱們的麻煩呢。」
「月下蟾不擅鬥法,那林轉輪新晉,也無需擔憂。」秋向晚道。
「老祖,咱們騙殺了天山派的練掌門和霍前輩,可咱們其實沒得多少東西。落得人家天山派遺孤記恨著咱們,就連門內子弟也不忿。」秋雨殘嘆氣,「老祖,要不等月下蟾來了,咱們議和算了。」
「根本之爭,豈能議和?再說,仇已結下,唯死能解啊孩子。」秋向晚嘆了口氣,又皺眉問道:「當年林轉輪饒你一命換月平野,莫非你對他動心了?」
「老祖,我片葉不沾身,動什麼心?」秋雨殘無奈,「我就是覺得沒必要再打了。」
「你不懂。」秋向晚看向遠處,道:「當年玉心一意門的楚日浮助我突破元嬰八層,當時我便心中有感,乃是日後秋水湖為天山派所代。你以為是楚日浮他們蠱惑於我麼?不過是他們覺得地盤小,想要外戰,我又有心覆滅天山派,這才有了秋水……」
她說到這裡,止住了話,幽幽嘆了口氣。
「這……」秋雨殘今日才知內幕,她茫然道:「既然是天命,老祖為何又……」
「天命不足畏。我輩若畏天命,何必苦修?」秋向晚強詞一句,隨即面上有慈祥笑,道:「殘兒,你大道走的這般慢,該找個人嫁了。」
「啊?」秋雨殘愣了下,道:「老祖,可從來沒這般想過。再說,我睡了那麼多同道,名聲不太好啊。」
「你七歲方學會說話,才得此名姓。這道侶就如你開口說話一般,忽然之間就說出口了。」秋向晚笑著道:「找個老實人嫁了。」
「我……」秋雨殘皺皺眉,腦子裡翻過幾十號金丹,又翻過幾百號築基,練氣修士也想到不少,可沒啥印象深刻的,「前陣子的那個烏木謙瞧著還算老實。不過我查林轉輪一事時,發覺他跟林轉輪一夥兒的。他上門來交遊,估摸著就是林轉輪派他來的。」
「莫要有門戶之見,他也不過是受命行事。你與他無甚怨仇,以後若是有機會,多交遊交遊總是好的。」秋向晚沒了元嬰高修的派頭,像是慈祥長輩在逗晚輩玩兒。
「是。」秋雨殘應了下來。
「去吧去吧。」秋向晚笑笑。
秋雨殘起了身,往外走了幾步,又回過頭。
「以後若是我出了事,你千萬莫要想著報仇,也莫要記恨。」秋向晚笑著道。
「老祖……」秋雨殘忽覺得空落落的。
秋向晚擺擺手。
秋雨殘一步三回頭,終於離了此間。而後她又繞了幾繞,來到湖心島最中間。
有一矮山,順洞而入,斜著往下行。沒一會兒就覺熱氣騰騰,再往下行,便覺渾身灼熱。
此間已在秋水湖之下。正因此間地火充沛,又不十分狂暴,才造就秋水福地,也是秋水劍宗大興之始。
這裡是門中許多大道有望的金丹潛修之處,也是修火法的散修嚮往之地。
而且此間有秘陣,還有監牢之用。
那天山派雖散了,可還有不少外走的金丹,他們時常在外偷襲秋水劍宗的人,或是毀壞商路,這些年來殺了些,大部分都關在了此處,如今已有十七人。
秋雨殘走入一條岔路,來到一間石室,開門進入,便見一對脖頸上纏著細線的男女。
「給。」秋雨殘取出一壇酒,丟了過去。
「多謝秋道友!」高元元開懷接過,打開飲了一口,贊道:「清香微甜,可是加了新剝的蓮子?」
「正是。」秋雨殘點點頭,又看向高元元身旁的月平野,道:「月平野,當年林轉輪以我來換你自由,可你屢教不改,如今又被擒下,還把相好也害了,你服不服?」
「我心中有感,報仇之期不遠。」月平野道。
「是我報仇吧?」秋雨殘呵呵一笑,抓住高元元,道:「月平野,你要是討饒,答應入我秋水劍宗,我今日就放了你。否則,就在你跟前與你相好來上一場!」
「秋道友。」高元元無奈道:「何必辱人太過?來,我敬你一杯。」
高元元給秋雨殘倒上酒,那秋雨殘竟真的端起來喝了。
「林轉輪如今如何了?可有他的消息?」高元元給秋雨殘殷勤斟酒。
「他已結嬰。」秋雨殘道。
「什麼?」高元元愣住,月平野也瞪大眼睛。
就在這時,三人忽覺有元嬰威壓陣陣,引的人心迷意亂,好似要跌入幻境。
「秋向晚出來受死!」女聲清脆幽冷,好似多年身居冰宮之人。
秋雨殘嚇了一跳,心中只覺莫名感傷,好似缺了一塊兒。她趕緊出去,一股腦的往地面飛遁。
也就不過十餘息,秋雨殘便鑽了出來,仰頭一看,只見一白兔一青狐自遠方奔來,腳踏虛空卻似踩在實地之上,一步一雲紋。
兩靈獸向紅衣老婦秋向晚而去,推開結界防護,隨即天際上鋪下浩大之氣,此間竟似脫離此界,流離於時間與空間之外。
天上現出明月,一絕美的白衣女子自月中踏步而出,點向紅衣的秋向晚。
秋向晚揮袖,只見一寶盒打開,收束無數月光,又飄出無數彩絲,當真絢麗。
可就在這時,一柄斷劍自虛無中遁出,當即洞穿秋向晚。
那秋向晚白髮轉黑,隨即又白,想要遁逃,卻似陷落泥潭。
月下蟾白衣飄飄,好似月中仙子,她於高空之中伸出手,掌上玉蟾噴出一線,往前一繞,隨即秋向晚人首分離,墜落塵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