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同榻而眠
「多謝龐叔相送。」黃婉向著送她歸家的龐靖道謝,並開口邀請。
「若無他事,還請龐叔入門休息片刻,飲杯水酒再走。」
龐靖推辭了,客氣的對黃婉說道:「不必言謝,此乃使君吩咐的事,是我分內的職責。」
「水酒倒是不用,州牧府近來事情多,就此告辭。」
「如此,那就不相留龐叔了。」黃婉通情達理,沒有多做挽留,站在黃府門前目送龐靖離去,直到龐靖的車馬拐過街角,才收回目光。
到了這時,黃婉才放鬆了下來,她的精神緊繃了一天,今天和以往一樣,在成都市集購物,不尋常的是碰到東州兵調戲,然後又是益州牧劉使君為她出頭,樁樁件件,著實讓她有些疲憊。
此刻她有一肚子的話,想找人傾訴,側過頭,對抱著蜀錦的貼身婢女青荷說道:「青荷,外面都說這位新任的劉使君為人暗弱,但今日一見,才知道傳言為虛。」
青荷附和著:「是啊,這位劉使君沒看出有什麼軟弱的,反倒是英氣十足,成都少有公子能比得上了。」
「依婢子說,是個難得的佳公子,外頭的傳言都是假的。」
「只是,他送了小娘一匹蜀錦,不知道什麼意思。」青荷語氣中帶著些調侃的意味,稍稍舉高了手中淡雅的蜀錦示意道。她和黃婉從小就在一起,名分雖然是主僕,實際上和姐妹一般,兩人說話沒有什麼顧忌。
黃婉聽出了青荷話中的意思,這匹蜀錦說輕了不過是匹蜀錦,說重了那就不好說了。
蜀地富庶,黃巾之亂又沒有遭受大的戰亂,於是蜀人養成了奢侈的習俗。婚喪嫁娶,都是大操大辦,哪怕是貧窮人家也是,借錢也要大辦,就怕露出窮苦樣給外人看,被人看輕。
貴重的蜀錦作用便顯露了出來,在嫁娶中,往往少不了蜀錦的影子,漸漸的,蜀錦也就成了蜀地定親的信物。
這也是黃婉看到劉璋送她蜀錦,十分驚訝的緣故。
青荷話里話外,在說劉璋對黃婉有意思,有想法。
黃婉卻是搖了搖頭:「劉使君說了,這是賠罪用的,自然是沒有別的意思。」
「賠罪的東西有那麼多可選,為什麼偏偏選蜀錦,還是小娘看中的這匹。」
黃婉沒話講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也在想,為什麼送她蜀錦,不送其他東西。
她見劉璋看她的時候眼神清澈,並不帶一絲邪念,說明劉使君並不是什麼好色之人,也對她沒什麼意圖。
她想到了一種可能。
「可能是因為劉使君不是本地人,不懂蜀地的風俗,所以看到什麼就送什麼,也沒有其他的含義在裡面。」黃婉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扯了,她扯開了話題。
「雖說劉使君向我賠罪,但實際今日是劉使君相助了我,等幾日兄長回來,還得勞煩兄長去劉使君府上道下謝。」
道謝自然是不能空手上門,黃婉向青荷詢問道:「青荷,你說需要帶點什麼謝禮為好。」
「婢子不知,劉使君府上應該不缺什麼吧。」青荷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嗯……。」
沉吟了一會,黃婉想到了,她想的這件東西應該會讓劉璋滿意。
——
入夜了。
劉璋和甘寧並沒有喝多少酒,劉焉剛剛去世不久,劉璋不便放開來和甘寧痛飲,所以兩人除了開頭三杯喝盡,後面都是邊聊邊小口抿著酒。
飲酒完畢,現在兩人正同臥一張榻上。
同榻而眠,劉璋對這種風俗表示不太適應,畢竟他的靈魂是個現代人,現代兩個男人同睡一張床這種事情很稀奇。
不過他現在所處的時代是漢代,同榻而眠是很稀疏平常的事情,這是親兄弟間表達親密友愛的方式,漸漸的,衍生到了朋友之間,朋友間同榻而眠表示兩者關係如同親兄弟一般,最經典的,就是劉關張三兄弟經常一起睡覺。
某種行為表達的含義隨時代的不同而大相迥異,現在劉璋邀請甘寧同榻而眠,表明他把甘寧當做兄弟來對待,這是再親密不過的關係了。
對比思緒萬千的劉璋,他身側的甘寧大腦也在急速轉動,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需要消化一下。先是和劉璋這位州牧同乘,再是效忠於劉璋,被劉璋任命為校尉。
最後也是最為緊要的事情,劉璋竟邀請他同睡,睡到一張床上,這是可是親如兄弟才有的待遇。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過刺激了,讓甘寧無法平和的入睡,他感覺自身仿佛處在夢幻中,一個可能一戳就破的夢,但是側過頭去可以看到身側的劉璋,切切實實的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甘寧是讀過書的,但他骨子裡還是遊俠的風骨,他最敬重的是為了給智伯瑤報仇,多次刺殺趙襄子,甚至用漆塗滿全身使自己面目全非,吞炭使自己的聲音改變的豫讓。
他看著劉璋,胸中竄出一團這個時代獨有的烈火-士為知己者死,他這一生,將忠於他眼前的這位明公。
天地可鑑,絕無二心,甘寧發下遊俠的誓言。
「興霸,可是睡不著。」嘗試閉眼睡覺的劉璋,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直勾勾盯著他的興霸,於是開口問道。
甘寧即刻回應了:「稟明公,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寧此時難以入睡。」
「睡不著,那就來聊會吧。」劉璋不以為意,今日收服興霸,他也有些興奮,很難入睡。
「興霸,不如你來講講你在巴郡的事吧,我只有耳聞,不曾詳細了解。」劉璋詢問道,他在三國志上看到了關於甘寧在巴郡的事跡,不過古文講究精要,不怎麼詳細。
他想更加了解關於這位『錦帆賊』的故事,難得歷史上的人物就在眼前,漏夜聽古人講古,頗有一番風味。
「即是明公想知道,寧自當告知。」甘寧沒有了想藏匿自己在巴郡荒唐事跡的心思,自家的明公想知道,做臣子的,自當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時候某才十八歲,還很年輕。」
「某喜歡在宕渠水上揚起錦布做的船帆,腰間掛上一枚銅鈴,不去掌控船行的方向,任意東西。」
「船飄到了哪裡靠岸,就上岸找一家大戶家吃喝,如果對方的家主隆重地接待,某便傾心與他相交,如若與某相抗衡,某便讓他知曉錦帆遊俠的厲害。」
兩人絮絮叨叨,大部分時間都是甘寧在講述,偶爾劉璋開口問詢或是表示訝異。
直到凌晨,耐不住困意,兩人方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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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