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綜藝》的訪談結束以後，陸嚴河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
他這個時候才得以抽空，接著喝萬青青給他燉的湯。
今天幾乎沒有吃飯的時間，他只能像現在這樣，見縫插針地吃點東西、喝點湯，補充能量。
陳梓妍坐在他旁邊，說：「一個好消息。」
「嗯？」
「你在CBN早間新聞的訪談直播之後，《老友記》在Maxine站內的實時搜索已經來到了第一位，共有三十二萬人在過去兩個小時裡搜索了這部劇。」
「也不知道能轉化多少觀眾過來。」
「CBN早間新聞的觀眾是數百萬級的，加上凱瑟·穆雷對你的訪談，有幾個你回應的片段在外網傳播得還是比較好的，引起了一些關注，如果最終能夠為《老友記》帶來一百萬以上的有效觀看人數，那就是巨大的成功了，也不枉Maxine為你牽線，上了這個節目。」
陸嚴河笑了笑。
「他們怎麼不安排別的主演上？我是時間太緊張了。」
「你以為他們時間就不緊張嗎？在中國，只要你紅了，你不需要海外的行程也能忙得腳不沾地。」陳梓妍笑，「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你之前在海外的表現一直很好，像CBN早間新聞這樣的關注度很高的欄目，不是誰想上就上的，即使是Maxine牽線公關拿到的上節目的機會，也不是Maxine說誰上都行。要不然，Maxine當然希望《老友記》的宣傳機會多多益善。」
陸嚴河問：「顏良現在不行嗎？《淘金記》也為他帶來了不少關注度。」
「在大眾層面，還差了很多。」陳梓妍說，「不過，周平安在這個方面倒是為他走了一步好棋，雖然顏良沒有拿到像CBN這樣的宣傳機會，周平安還是給他在亞洲地區，用自己的人脈和關係，牽線了不少媒體，以《淘金記》和《老友記》的熱播為他做了人物專訪報導的。」
「周平安……這麼大氣了？他捨得讓顏良被更多人認識了？」陸嚴河聽到陳梓妍這麼說，還怪驚訝的，因為這不符合他認知中周平安的作風。
陳梓妍：「誰知道他在想什麼，平心而論，你要說周平安心眼多髒也沒，就是很多騷操作。」
陸嚴河：「他真的是一個很神奇的人。」
時至今日，陸嚴河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對於自己這位前經紀人，認識他越久，陸嚴河對他就越好奇。
這種好奇還不是別的，主要是想知道，他腦子裡面都在想什麼。
為什麼頻頻干出那種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的騷操作。
一次又一次，樂此不疲。
陳梓妍：「對了，富梨她想要來上《演員的誕生》這個節目，你知道吧？」
「知道。」
「她在面試的時候就直接說，她對自己現在的發展狀況不是很滿意，所以想要找一個契機，讓自己的事業有起色。」
「那他們打算讓她上節目嗎？」
「還在討論，有些猶豫，主要是她過去有校園霸凌的醜聞，雖然後面這個醜聞被壓下去了，不知道真假，就怕是真的，又暴雷。」
「這種風險是挺容易暴雷的。」陸嚴河說。
陳梓妍：「但她這個小姑娘，我見過，很有野心，也很有衝勁，只要她一直不服輸，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狀態，混出頭來是遲早的事，她的條件真的太好了，以後但凡有了點名氣，時尚圈一定混得開。」
陸嚴河點點頭。
閒聊一番，陸嚴河就結束了休息，繼續另一家媒體的訪談。
-
有的時候，很多人會質疑，在這樣一個動輒數百萬、上千萬流量的大媒體時代，為什麼還要做這種可能只有十幾萬甚至幾萬人看到的紙媒採訪，或者是在電影宣傳的時候跑路演，一場下來，頂多幾百個觀眾而已。
其實，很多人忘記了一點，想要在一個動輒數百萬、上千萬流量的大媒體時代被人看到，首先要有宣傳點，要有素材。
就像陸嚴河，除了《綜藝》，他其他幾家接受採訪的媒體，可能最後寫出來的採訪稿，直接讀者不超過十萬，但是，裡面提到的很多內容，很多故事，都會被其他媒體以及陳梓妍聯繫的宣傳方，進行二次宣傳和傳播。
講白了，像這樣正兒八經的採訪，其實本身就是一個豐富的素材庫，可以被其他宣傳方用來二次加工的原材料。
電影路演也是一樣。
有心人其實可以看看，一部電影上熱搜的詞條里，傳播範圍大的新聞關鍵詞裡，有多少是電影路演的時候跑出來的。
這些東西，是沒辦法憑空創造出來的。
也不是寫個劇本可以自導自演出來的。
永遠不要低估人與人碰撞產生的力量。
路演永遠有意外和驚喜發生——意外和驚喜就是新聞。
採訪也可以發掘受訪者的內心，發掘不為人知、或者未公開過的東西——這也就是宣傳的內容。
陸嚴河從《跳起來》的成功，早就深深地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無論媒體大小，採訪者在業內是資深還是新人，他都一概尊重，鄭重以待。
這一行，你永遠不知道你遇到的人，遇到的事，什麼時候會給你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就像那一天突然去客串，演了一晚上的《三山》，結果，成為了後面很多電影導演用他的主要原因，也成了他電影之路一扇直接通向羅馬的門。
-
中午，陸嚴河吃了一個麵包，把萬青青燉的湯喝完，就去午睡了。
午睡時間十五分鐘。
隨後，拍出發圖，然後前往《迷霧》首映禮。
過去路上，三人群里，李治百忽然發他早上參加CBN早間新聞受採訪的一段截圖，上面有人把他們的對話翻譯成了中文字幕。
李治百說：以後拽哥的名頭給你了。
陸嚴河：不敢當，你是拽哥，我只是拽弟。
顏良：大拽哥，小拽弟。
陸嚴河：那你什麼？
李治百：養生老幹部。
顏良：滾。
陸嚴河笑，問：你們還不睡嗎？
李治百：睡個屁，正在背台詞呢，臨時接了你的活兒，來給你串《老友記》。
陸嚴河：就那麼點台詞，你還沒有背完？
李治百：沒，怎麼地？
陸嚴河：加油。
顏良：他活該，早讓他背他不背，說不用。
陸嚴河：那你為什麼還沒睡？
顏良：正在看劇本，周平安給我送了個劇本過來。
陸嚴河：他最近營業比較頻繁啊，突然就對你這麼上心了？我聽梓妍姐說，他還給你接了很多海外媒體的採訪和報導。
顏良：你想多了，他只是想要鞏固我在海外也有影響力和知名度這個標籤，好去拿代言，之前很多品牌對我不感興趣，他覺得現在是我最有星光的時候，這個時候不去把代言爭取下來，後面就更難了。
陸嚴河：我還以為他改性了，開始認真負責你的工作了。
顏良：他也沒不認真，但他的目標不是讓我的事業更好。
李治百：蒙粒到他那兒以後，沒有什麼動靜？
顏良：沒，好像她最近忙著談戀愛呢。
李治百：？
顏良：周平安說的。
陸嚴河：蒙粒，談戀愛？所以不工作？我不信。
這不是他印象中的蒙粒。
就蒙粒談戀愛可以，但她絕對不會為了愛情放棄自己的工作。
這個女人，雖然瘋狂，但是事業心強得很。
顏良：誰知道呢。
李治百：你那邊《迷霧》的首映禮是不是要開始了？
陸嚴河：一個小時之後上紅毯，下午兩點半開始放映。
李治百：看看《迷霧》能不能讓你在美國也一炮而紅，收割一波票房。
陸嚴河笑：那就不知道了，不過，D19對這部電影的市場定位主要還是面向亞裔觀眾和恐怖片的觀眾，他們不太看好全年齡向的市場。
李治百：本身一個恐怖片，還是鬼復仇為主題的電影，它就不可能在美國成為全年齡向的主旋律啊，美國那地方，宗教信仰又多，恐怖片也不是合家歡電影。
陸嚴河：是的，所以說，讓我在美國一炮而紅，幾乎不可能，這個電影就沒有這個空間，只要它票房能取得成功，這就夠了。
票房才是這部電影給予陸嚴河最大的價值。
就如陳梓妍的目標，只要這部電影，北美票房達到七千萬美元，全球票房達到一億美元，這就成功了。
他的第一部海外製作電影，就屬於成功。
至於他在電影中的表現……陸嚴河還是很有信心的，拍攝現場那些工作人員的反應就已經給了他很正面的反饋了。
穆肯導演也不是新人，不可能反而讓後期剪輯把他的表現剪得一塌糊塗。
-
首映禮設了一個媒體拍照的紅毯區，不過跟電影節那種大紅毯不一樣，其實像電影首映儀式的紅毯，就是在放映廳門口鋪一條紅毯，豎一個背景板，沒有電影節的紅毯那麼盛大。
陸嚴河在靠後的位置出場。
D19安排給他的工作人員自他從酒店出發開始，就一直跟著他，引導他。
全程就靠他來帶，萬青青和陳梓妍則跟在他的身邊。
到了紅毯區，陸嚴河的車剛開過來，就被前面一片閃爍的鎂光燈給閃到了。
車停好，門一打開，外面的尖叫聲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泄了進來。
陸嚴河下了車，一瞬間其實沒有太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他只是習慣性地揮了揮手，向眼前露出了他的笑容。
正在放映廳門口和其他人站在一起聊天寒暄的莉莉·威廉士聽到後面媒體們和現場粉絲的尖叫聲和呼喚聲，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了前面的陸嚴河。
很帥的一個男人。
莉莉·威廉士晃了一下神，回頭對友人笑。
「陸嚴河在美國竟然也有這麼多粉絲，真是讓我沒有想到。」
友人說：「他過去很多影視劇在美國還是收穫了一些忠實的粉絲的，尤其是《老友記》這個系列，他的角色很受歡迎。」
莉莉·威廉士說：「我幾乎都可以想像到，當那些影評人們看到《迷霧》中他的表演時，會多喜歡他。」
「你已經看過電影嗎？」
「還沒有，不過，他在片場就已經征服了劇組的所有人。」莉莉·威廉士說，「他和那些有天賦的演員還不太一樣，他演戲有一種可以把方法派和體驗派結合起來的魔力，完全抓住你的眼睛，一開始這個劇本，他的角色其實沒有這麼強烈的存在感的。」
「莉莉，你對他的評價也太誇張了。」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評價，我和阿爾內都這麼認為。」莉莉·威廉士說。
「你這說得他都完全可以憑藉這部電影去競爭奧斯卡了。」
「如果不是恐怖片，也許他真的可以。」這是莉莉·威廉士的回答。
突然，下一秒，她們的身後傳來了一個大吼的聲音：「黃皮猴子，滾回你們自己的地方去，這裡是美國！」
哪怕現場的尖叫聲和喊叫聲此起彼伏，這個聲音仍然非常響亮地傳進了每個人的耳中。
包括正當場的陸嚴河。
他的表情怔愣了一瞬間。
-
在這一瞬間裡，陸嚴河的腦海中划過了很多念頭。
所有的念頭都圍繞著一件事：他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才是當下最合適的。
陸嚴河這一刻同時還感到錯愕。
他怎麼會在這種時候這麼冷靜？
被人當面羞辱，被人當面歧視，一點憤怒和震驚都沒有，只是有一點意外。
難道是因為，早就想過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嗎？
在美國，這種事情確實不少見。
包括在公眾場合，一些亞裔名人都遇到過類似的場面。
在那一秒里，陸嚴河腦海中閃過了至少十個反應，最後，一秒的表情怔愣和錯愕以後，他對那個大塊頭豎起了中指，表情有些不屑和憤怒，毫不客氣地對他回了一句：「Fuck you！」
是英文。
-
莉莉·威廉士也很詫異。
她自己都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她竟然選擇重新走了回去，走到了陸嚴河的身邊，給了他一個巨大的擁抱，隨後同樣對著那個大塊頭豎起了中指：「你才該滾回你家去！」
現場響起一陣叫好的掌聲和尖叫聲。
「我們進去吧，別理他。」莉莉·威廉士對陸嚴河說。
陸嚴河點頭，跟著莉莉·威廉士往前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什麼，又回過頭對現場的攝影師們做了幾個致意的手勢，向他們致歉，不能繼續給他們拍了。
很多攝影師都給他比了大拇指的手勢。
有人大喊：「陸，我們支持你！我們愛你！」
現場的保鏢時時緊跟在陸嚴河的四周，怕這個時候還有一些激進分子，干出一些更可怕的事情。
阿爾內這時也從裡面出來了，站在門口，關心地看著陸嚴河他們。
「嘿，兄弟，還好嗎？」阿爾內問。
「還好，沒事。」陸嚴河搖搖頭，對他笑了一下，「謝謝。」
阿爾內很惱怒地往人群那邊看了一眼，好像是想要看看，到底是誰那麼混蛋。
莉莉·威廉士說：「那個人已經被人趕走了。」
紅毯上的突發狀況，成了電影放映之前，所有人的談資。
當然，這也讓陸嚴河進去以後，被所有人關切地問候了一番。
陸嚴河沒想到，自己在《迷霧》這部電影放映之前，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沒事，我很好」。
-
在放映廳旁的休息室，休息室的門開著，很多人都可以看見，D19電影公司的宣傳總監伊蓮娜·格林和公司的CEO斯科特·哈里斯站在一起。
他們剛剛結束了跟穆肯導演的交談。
紅毯那邊傳來的消息讓放映廳里本來都準備看電影的人又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看到眼前這一幕，伊蓮娜·格林對斯科特·哈里斯露出了一抹隱晦的微笑。
斯科特·哈里斯看到陸嚴河他跟莉莉·威廉士等人一起進來，瞬間被很多人圍攏，他對伊蓮娜·格林說：「好了，我們也得趕緊去慰問一下了。」
「當然。」伊蓮娜·格林拿著手機，查看了一下推特上的實時情況，「斯科特，不要忘記你答應我的，《迷霧》北美票房過億，你要支持我成為合伙人。」
「我們早就說好了，不是嗎？」斯科特·哈里斯對伊蓮娜·格林露出了「這一切都不是問題」的笑容。
-
作為《綜藝》雜誌的專欄影評人，湯姆·懷恩今天當然也來了《迷霧》的首映禮。
他和陸嚴河碰上面之後，非常嚴肅地跟陸嚴河表達了他的憤怒和遺憾。
「我真希望你在洛杉磯可以有愉快的心情。」
陸嚴河搖頭，笑著說：「不開心的事情永遠不影響我內心的快樂，能夠在這裡見到你，我很開心。」
湯姆·懷恩點頭，說：「我早就聽D19內部的人說，你在這部電影中的表演，無與倫比，我很少聽到一家美國電影公司的人對亞裔演員有這麼高的評價。」
「謝謝，希望最終不會讓你覺得這個評價太言過其實吧。」陸嚴河笑著說，「湯姆，我非常希望能夠聽到你的評價，我一直能從你的評價里得到有助於我表演的內容。」
湯姆·懷恩點頭，「我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
一番寒暄，陸嚴河終於被催促著落座，準備開始電影的放映了。
陸嚴河深吸一口氣。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可以直接用兵荒馬亂四個字來形容他的狀態。
他都來不及去回想剛才發生了什麼。
直到在這裡坐下。
長吁一口氣。
他有片刻的失神。
剛才的反應都是OK的嗎？有沒有沒注意到的地方？大家對他的反應，是什麼評價？
他現在又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拿出手機看網上的評論。
這一刻，他忽然想到所謂的不在意、不care，去他的不在意、不care。(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