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自己碗裡因為醬料滲透而變成棕色的粽子,周行己不由得有些猶豫,最後看向了沈寶珠。
但沈寶珠早已迫不及待地下筷了,看見沈寶珠臉上流露出的滿足,周行己這才動筷。
周行己一向不喜歡端陽節。
因為在他八歲那年的端陽節,父母難得帶著他們三兄弟出門遊玩,哪知父親和母親中途大吵一架,父親當即帶著兄長離開,母親也帶著幼弟回府,只有他一個人被遺忘在原地,望著人來人往的大街,害怕無措。
原本他還想著,若是自己不見了,父親母親會不會著急地來尋他,然而他等到烈日西下,卻只等來了祖母身邊一臉焦急的大嬤嬤,直到他被帶回府中,父親母親也沒有來問過一句。
於是從那年開始,他從不過端陽節,甚至隱隱有些厭煩這個節日,連帶著也討厭吃粽子。
這還是他從八歲以來,第一次吃。
將那咸粽從中夾開,只見一塊肥瘦相間的醬色豬肉便出現在周行己眼前。
周行己雖然不吃粽子,但也知道這市面上只有甜粽,從未聽說過有咸粽。
但秉持著對於沈寶珠的信任,周行己還是咬了一口。
軟糯的糯米帶著肥肉的油潤和瘦肉的滑嫩,再加上糯米香氣和醬香味,一下就將周行己給俘獲了。
直接對著沈寶珠道:「寶珠,你的手藝著實不錯,烤魚、涼拌荷花還有這粽子,若是去開家食肆,定會客似雲來。」
劉叔劉嬸也在一旁連連點頭,劉嬸子更是絲毫不遺餘力地誇讚:「明明做法都一樣,但娘子做出來的粽子不知道為何就是更好吃呢。」
「還有這咸粽,之前我還覺得這咸粽一定不好吃,現下吃著,我倒是覺得比這甜粽更有風味呢。」
沈寶珠面上不顯,依舊從往常一樣笑笑。
倒是周行己發現了她那紅彤彤的耳朵,輕聲一笑。
等吃完了飯,沈寶珠說是有話要同周行己說,就直接拉著人進了屋子。
還不等周行己開口,沈寶珠便對著周行己行了一禮,道:「周公子,已經快一旬了,想必您身上的傷也該好透了,若是我再不回去,只怕我的婢女會擔心,希望周公子能送我回裴府。」
這不是沈寶珠第一次提起此事,但卻是她最正式的一次。
沈寶珠一雙杏眼直直地盯著周行己,生怕錯過他的任何反應。
周行己見沈寶珠態度這般堅決,也知道拖不下去了,於是道:「好,我知道了,我明日便送你回去,但在此之前,我想過端陽節,明日白天你願意陪我一次嗎?」
周行己那雙桃花眼此刻閃爍著點點光芒,似乎十分期待沈寶珠的回答。
沈寶珠沉默片刻,在對上周行己的眼神後,竟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下來。
翌日,沈寶珠一醒來,就發現這兩日夜夜跟自己同床共枕的人竟破天荒地不見人影,反倒是一套靚麗的衣物出現在了床頭。
沈寶珠拿起衣物,是一套素色月牙鳳尾羅裙。
除此之外,就連相應的配飾都一應俱全。
沈寶珠換上衣物,這才推門走出來。
只見周行己正站在院中,也換上了一套嶄新的雪白直襟長袍,腰間束著一條墨色寬邊錦帶,青絲用一個素雅玉冠束起。
只是站在那裡,便給人一種清貴非常的感覺。
沈寶珠一出門,便感覺到有一道炙熱的視線緊緊盯著自己,沈寶珠低頭走到周行己身邊,道:「周公子,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出發吧。」
周行己看著沈寶珠穿著自己為她盡心挑選的衣物配飾,心中不免高興。
不自覺便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很漂亮,也很適合你。」
沈寶珠沒有回答,周行己也沒有失望,拿出一頂白色帷帽給沈寶珠戴上:「我不希望今日出門的時候有人來打擾。」
隨後兩人才跟劉叔劉嬸道別,坐上了去往京城的馬車。
另一頭,裴府的裴晏辭也得到了消息,說是在距離京城幾里之外的一個院子裡出現了一對陌生夫妻,其中那位妻子的模樣似乎跟表姑娘的畫像接近。
得到了消息,裴晏辭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帶人朝著那處農家小院趕去。
安平郡主不由有些疑惑:「晏辭這兩日都在忙些什麼,怎麼好幾日都沒見過他了?」
跟在安平郡主身邊的王嬤嬤道:「郡主忘記了?您不是讓大公子派人去尋表姑娘的下落嗎,大公子孝順,將您的話放在心上,我聽墨書說大公子這兩日除了公務,便是派人去出府尋人,一刻都不敢停歇呢。」
「是嗎?」安平郡主皺著眉頭,還是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但終究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嘆息道,「這姑娘也是命苦,這剛沒了家人,又碰到這種事,說起來也都是嬌嬌的錯,如今只盼她能平安歸來就好了。」
王嬤嬤一邊給安平郡主按肩,一邊道:「郡主這般惦記著表姑娘,表姑娘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因著今日是端陽節,進城的百姓源源不斷,在城門口守城的將士們的檢查也變得嚴格了起來。
很快,便排到了周行己的馬車。
將士正準備叫馬車上的人下來接受檢查,周行己便掀開帘子,遞上了一塊牌子。
那將士看了看周行己,又將玉牌還了回去:「原是周尚書家的公子,冒昧了。」
恰在此時,一身玄衣的裴晏辭騎著馬疾馳而過,將士還沒來得及攔人,就見幾匹馬跟在後頭迅速離開。
只遠遠留下一句:「裴府裴晏辭今日出城。」
裴晏辭在離開城門時,剛好對上了坐在馬車裡的周行己的視線。
周行己對著他微微一笑,裴晏辭也沒有在意,他的心早已在幾里之外的農家小院裡。
自然也不會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好幾日的人,此刻正坐在周行己的馬車裡。
倒是沈寶珠聽見了裴晏辭的聲音,多問了周行己一句。
周行己卻對著沈寶珠溫柔一笑,道:「裴公子應當是有公務在身,否則端陽節,不同親人在府中相聚,何必特意出城?」
沈寶珠垂下眼眸,是啊,裴晏辭那般輕賤自己,又怎麼可能在端陽節特意出來尋她,是她想多了。
看見沉默的沈寶珠,周行己微微一笑,在沈寶珠看不見的角落,毫不掩飾眼中的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