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辭雖然繁忙,但安平郡主仍舊沒有打消讓長子娶了侄女的念頭。
三天兩頭便來找裴晏辭提出此事,裴晏辭被鬧得心煩,直接住到了外頭,自然不知裴府中盧湛英要與自己結親的傳言已然滿天飛。
聽竹軒中,氣氛一片低迷,陳嬤嬤卻十分高興。
大公子準備與湛英表小姐成婚,如今也不怎麼來這聽竹軒,怪不得上次走時不再讓自己熬避子藥,看來是準備徹底與聽竹軒這位斷了,原來先前是自己多慮了,早知道就不去告狀了。
可高興歸高興,陳嬤嬤看向聽竹軒正屋,嘆了口氣,雖然她不喜沈寶珠,但這世道畢竟對女子苛責,這姑娘又失了清白,往後的路怕是難走。
陳嬤嬤從未想過沈寶珠為妾,畢竟他們裴府是京城中難得的清流,後院十分乾淨。
無論是裴老爺子還是裴少師,後院裡只有正妻一人。
想來府里的兩個公子應當也是如此。
正屋裡,沈寶珠坐在小榻上愣愣地看向一處,像是在發呆。
一旁的迎秋也不敢說話,自從幾日前在園子裡頭聽到了嬌嬌小姐和湛英小姐的話,她家姑娘便時不時開始發呆。
可她卻不知,沈寶珠卻已經開始反思起了自己這段時日的作為。
明明在沈家沒了的那一日,沈寶珠便告誡自己往後可以依靠的只有她一個人。
要跟她小娘說的那樣,做一個堅強的,不依附於任何人的女子。
可她這段時日在做什麼呢?
因為裴晏辭長時間的離開而患得患失,鬱鬱寡歡,就像是跟她見過的許多女子一樣,居於深宅大院裡期盼著男子偶爾的垂青。
其實她有些感謝那日在園子裡聽到了裴嬌嬌和盧湛英的對話,否則她怕是依舊沉溺於被營造出的虛假幻想中無法自拔。
想到這兒,沈寶珠的眼神清明了些,眼底卻仍舊隱藏了些猶豫不決。
午時,聽竹軒收到了翠華庭的知會,說是晚上裴府要辦一個小型家宴,讓她務必要出席。
沈寶珠只覺得有些奇怪,往常裴府家宴她從沒有收到邀請,為何此次會突然叫上她?
但沈寶珠沒有想太多,畢竟那個來通知的下人沈寶珠也見過,確實是安平郡主身邊伺候的丫鬟。
於是到了申時,裴寶珠便簡單收拾了一下,朝著宴廳走去。
剛行至湖邊,確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寶珠妹妹慢步。」
沈寶珠下意識轉頭望去,就見盧湛英帶著人走了過來。
因著父母剛剛離世,盧湛英也換上了一身素色衣衫,整個人面色蒼白,看起來消瘦了不少,絲毫不見往日裡穿著紅衣,那副神色飛揚的模樣。
望著盧湛英這副模樣,沈寶珠只覺得惘若隔世。
沈寶珠對著盧湛英行了一禮:「湛英姐姐。」
盧湛英笑笑,道:「寶珠妹妹,我有些話想單獨與你說,不知可否屏退下人。」
說著,盧湛英便揮了揮手,跟在她身後的幾人紛紛退到了後頭。
沈寶珠見狀,也讓迎秋先到一旁等候。
等到湖邊只剩下她們二人,盧湛英才道:「寶珠妹妹應當最近也聽到了消息罷,我同晏辭表哥要定親的消息。」
沈寶珠神色不變,道:「近日寶珠沒有出門,這個消息倒確實是初次聽聞,不過湛英姐姐既然好事將近,那寶珠就先在這裡恭喜湛英姐姐了。」
見沈寶珠沒有任何反應,盧湛英冷哼了一聲,隨即上前了兩步,兩人的距離靠得十分之近。
「寶珠妹妹就不必再裝了吧,我可是親眼瞧見晏辭哥哥從你的院子裡出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沈寶珠,你果真是妾室之子,有其母必有其女,同你母親一樣上不得台面。」
在聽到前頭的話時,沈寶珠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但在聽道盧湛英侮辱自己小娘時,沈寶珠卻彎唇一笑。
「湛英姐姐說的是,可就算我只是個妾室之子,依舊能夠勾得裴言辭對我欲罷不能,倒是聽說湛英姐姐一直對晏辭表哥芳心暗許,怎的不見他主動往你房裡去,」沈寶珠輕笑一聲,「湛英姐姐怕是不知,晏辭表哥在床榻之上可是兇猛呢,好幾次我都差點承受不住。」
一聽到沈寶珠的話,盧湛英的眼中就燃起了怒火,恨不得將眼前這小蹄子的嘴給撕爛。
可是遙遙一看,見唱戲的人都已經來齊,盧湛英突然拉住沈寶珠的衣袖,靠近沈寶珠的右耳,輕聲道:「那我們就來看一看,你和我在晏辭表哥心裡,到底誰更重要。」
沈寶珠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的身子一重,竟被盧湛英一起拉著掉入了湖中。
鋪天蓋地的湖水朝著沈寶珠湧來,迫不及待地從她的耳朵和鼻孔鑽了進去。
沈寶珠不會游泳,越是掙扎,越是覺得自己的身子愈發沉重起來。
裴家人剛剛靠近,就聽到「噗通」一聲,朝著湖邊望去,就見盧湛英沈寶珠先後掉了進去。
裴晏辭一見沈寶珠,當即跑上前跳入了湖中。
沈寶珠迷迷糊糊間,看到了裴晏辭奮力朝著自己游過來的身影,正準備朝著對方的方向撲騰過去,就見對方摟住了盧湛英。
沈寶珠一愣,只見裴晏辭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就摟著盧湛英往岸邊划去。
想到剛剛在落水之前,盧湛英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沈寶珠只覺得一股子絕望襲上心頭。
他這是,真的不要她了嗎?
在水中撲騰了太久,她也逐漸力竭,尤其是在看到裴晏辭摟著盧湛英施救的背影,沈寶珠突然覺得就這麼在湖中睡去也是好的。
這麼想著,她停下了自己的動作,放任自身體逐漸沉入幽深的湖底。
很快,沈寶珠就失去了意識。
沈寶珠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她同小娘和迎秋從沈家逃了出來,三人一起開了一家小食肆,雖然過得清貧辛苦,但卻十分幸福。
在她出嫁那日,她小娘甚至還親自將她送上了喜轎,道:「我的寶珠,今日終於要嫁為人婦了,不管如何,我都希望我的寶珠能過得平安幸福,這就是娘最大的願望。」
可下一秒,場景突變,盧湛英那張扭曲的臉在沈寶珠面前不斷變換。
「看見了吧,晏辭表哥在意的分明是我,是我!」
沈寶珠猛地睜眼,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帳,沈寶珠這才緩了緩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