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幽篁
「姜若兮也通過了雲遮蝶影。」
經顧嫣然提醒，兩位老師循聲望去，瀰漫光影中，一人一藤正越過兩具支離破碎的蝶屍，步履從容，閒庭信步。
少女並未停步去取鱗囊，至於原因嘛，——有錢，任性。
「這麼說，三險之地，兩人都已通過了兩處……」陸離忽然開口，意有所指。
三人互換眼神，都有同樣的預感：越過三險，就能到達目的地，——幽篁。
接下來，會是一場競速賽！
「不知誰會先到？」顧嫣然興致盎然。
「不過，接下來的路，可都不好走。」夏景行皺眉，面有憂色。
姜若兮將要面對的「浪載千陽」自不必說，蘇易即將撞上的異象「山不就我」，也絕非易與。
「山不就我」的源頭，是異獸碭山龜。
碭山龜體魄雄壯，背如負山，動作極為遲緩，但緩慢也意味著穩重，兼之防禦驚人，明顯是那種三災八難都奈何不了的硬骨頭。
眼下，禍犬的「噩兆」僅能帶來小災小劫，只因每每在關鍵處發力才得奇效，對碭山龜這種鐵罐頭恐怕效果有限。
三人遠觀這場競速，興致勃勃，差點都要忘了其他人。
當然，也因為通幽小徑是專門留給造物師的洞天，危險較少，他們才能偷得浮生半日閒，專注於這場不同場地里競速。
……
風蕭蕭。
少年負手而立，一臉傲色，氣度輕狂，不去看腳下躺著的異獸屍體。
屍體陰影里，有一雙碧綠豎瞳閃爍寒芒。
「區區鼠輩，也敢班門弄斧？」
李庚生抬頭挺胸縮腹提臀，保持著自認為最為英明神武的姿勢，足足定格了半分鐘。
直到腰酸背痛，他才終於破功，揉了揉自己的老蠻腰。
「聽說，文牒會傳回影像的……」李庚生如是想著，暗自得意，「現在，三位老師怕是已被我的英姿折服，陸老說不準都得老樹開新花，收個關門弟子。」
亂用成語的他卻不知道，洞天之外，三位老師正討論著那場競速的勝負，他傳回的圖影，只是在「電視牆」的角落裡吃灰。
……
燕趙走的很慢，燃燈狐棲於肩頭，走走看看，一步三搖，像是在遊覽山水名勝。
「姜若兮、李庚生都是好戰份子，怕是已經在通幽小徑里大殺四方了……」他喃喃低語，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捨本逐末。」
燕趙心知肚明，洞天不是打打殺殺，當然了，也不是人情世故，而是天人交感。
洞天的規則高深玄妙，自成一界，若能感悟其中造化，對造物師大有裨益。
咱是造物師，又不是豢龍師，打打殺殺不健康，四處挖寶不環保。
只是——
燕趙皺了皺眉，感覺自己這心態過於平和，不像氣盛的年輕人，倒有點像那佛門大德。
「呸呸呸~~」
他趕緊搖頭，打消這個危險的念頭。
開玩笑，自己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哪能捨棄這十年如一日的苦功，去當什麼和尚？
……
黃昏。
「到了，」顧嫣然驚呼一聲，又補充道，「都到了。」
光影糾纏中，蘇易迎上如山巨龜，姜若兮也立於浮光躍金的湖畔，若有所思。
「誰會先過關？」夏景行低語。
……
「牽星藤，——去。」
卻見，姜若兮洒然一笑，手指向前輕輕一點，旋繞藤蔓間的晨星向前飛出，大放光明。
下一剎，湖面沸騰，一道道光斑游曳，爭先恐後，追逐那顆晨星，迅速遠離。
「對了，」顧嫣然扶了扶眼鏡，恍然大悟，「銜光青魚有趨光性，喜歡會追逐發光的物體。」
「居然會這麼簡單……」夏景行搖頭苦笑，「這丫頭，的確冰雪聰明。」
姜若兮顧盼左右，和牽星藤並肩而行，走了一半距離，停下腳步。
這時，晨星回返，飛過她的身側，飛向她來的地方。
湖面上，一道道光斑緊隨而來，掠過她的倒影，盪起無數漣漪。
姜若兮頓了頓，繼續往前，和牽星藤穿越整條小路。
等一人一藤消失，那顆晨星才追趕而來，撞入畫中，消失無蹤。
而那無數光斑被湖水隔斷，停留在晨星消失處，久久不散。
……
「看來，還是姜若兮稍勝一籌，蘇易是趕不上了。」顧嫣然搖搖頭，篤定地道，「他就是再快，也很難在極短的時間內越過碭山龜。」
陸離、夏景行點頭贊同，都有些惋惜：蘇易是在最後一步上才落後，實在可惜。
……
碭山龜通體烏黑，如同黑色小山，橫亘於蘇易面前，不可逾越。
「禍犬，——殺！」
出乎意料，蘇易甚至沒有下達「分身」的指令，直接蠻幹，讓禍犬發動猛攻。
這一幕，令三位老師微微皺眉。
「平時沒聽課麼？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夏景行有些惱火，忍不住道，「何況碭山龜也是地祇中品的異獸，這小子也太托大了。」
嗷~~
禍犬低吼一聲，撲向碭山龜，尖牙利齒齊齊上陣，藉助速度發動猛攻。
碭山龜不慌不忙，當即縮頭縮腿，一身防禦滴水不漏。
撕拉~~
龜殼傳來刮擦之聲，有火星冒出，但這點攻擊，甚至破不了它的防禦。
碭山龜口含玄水，醞釀著反擊。
很快，它就發現攻擊停止，當即伸出腦袋，準備反擊。
面前空無一物。
而碭山龜的身後，一人一犬正狼奔豕突，飛速逃離。
「山不轉水轉，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活人還能被尿憋死了？」蘇易眉毛輕揚，喘著氣，「禍犬，你慢點，我都跟不上了……」
「……」顧嫣然嘴角抽搐。
另外兩人也略顯尷尬。
他們都想著如何克敵制勝，著實是忘了這一遭。
……
竹林。
鬱鬱蔥蔥的青竹。
「是這了，幽篁。」姜若兮環顧一圈，清冷的臉上，終於浮現一絲喜意。
「幽篁」的含義，正是幽深茂密的竹林，屈原的《九歌·山鬼》中就寫到，——「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
她低頭望向袖口，一根銀線直入竹林深處。
姜若兮正待繼續前行，就見幽光一閃，一道人影踉踉蹌蹌地出現。
正是蘇易。
接著，禍犬身影浮現。
「他是怎麼到這的？」姜若兮瞳孔收縮，滿臉難以置信。
自己倚仗了靈器「直中取」，而以蘇易出身，是斷然沒有靈器的。
換句話說，他破解了「通幽小徑」的規律？
數十年都沒人破解的迷宮，居然給他破解了？
姜若兮知道，自己的《非正常生物研究名冊》上，恐怕要多上濃墨重彩的一章了。
「姜若兮？」蘇易也是微微一呆，旋即汗毛倒豎，大聲示警，「身後，你的身後！」
他清楚看到，姜若兮的身後，竹林掩映間，立著一隻體型巨大的翠綠螳螂，鋒利前肢指向其後背，正蓄勢待發。
「身後？」
姜若兮一呆，毫不遲疑，也毫不顧忌形象，一個懶驢打滾拉開距離，而牽星藤枝葉搖曳，晨星如同一顆炮彈，擊向後方。
嘩啦啦~~
竹林碎裂之聲不絕於耳，那隻翠綠螳螂已然消失無蹤。
「是六幽螳螂！蘇易，過來，和我背靠著背。」姜若兮一捋紛亂秀髮，雷厲風行地下達指示，「愣著幹什麼？快點！」
「哦。」蘇易如夢方醒，趕緊向姜若兮靠攏。
他暗暗嘀咕：這姜若兮，平日看似清冷，說話也慢條斯理，像個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不料也是個江湖兒女。
蘇易的心裡，姜若兮的形象，從「台北的marry」變成了「東北的馬麗」，倒是鮮活了許多，不再那麼高高在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