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十六被問得稀里糊塗,「為何問我中不中意?」
一旁的俊俏公子薄唇微勾,笑道:「小妹可喚我為扶生。若小妹中意,便是我扶生之福氣了。」
這俊俏公子眉目清秀,卻不勝朝黎仙君般溫潤,也不及七哥那般冷厲,更不似那大魔頭般魅人。不過,卻也是青丘難遇的一昧俊才。
「扶生?」靈十六看看靈七,轉眼又看那扶生,才試探問道:「長老莫不是為我指配了姻緣吧?」
「婚不婚配,這還得看你。扶生公子乃成和長老之後,靈姿勝眾,你們年方相似,今日我帶他來這,便是想徵求你的意見。若二人情投意合,便省去了游花轎的功夫了。」
「不可不可,」靈十六急著推辭,看向扶生道,「公子,我只是一隻六尾狐,論靈姿什麼的,公子但可找十七妹。」
「哈哈,」扶生爽朗一笑,「我聞十七才八百歲有餘,與她結嬰,莫不是我老狐吃草了?」
「老狐吃草?才不是呢,十七妹可是九尾狐,方方面面,都強了去。」
靈十六極力推脫著,雖說這公子生得好,但二人才這一面之緣,如此便定了婚配,怎麼說都是不合宜的。
何況,她並不喜歡。
「小妹真是可愛。」扶生看著她的眼神里,有些耐人尋味的喜愛。
靈七輕「哎」了一聲,「當不是就早定下,日後多多接觸也無妨。」
靈十六重重點了兩下頭,目送著二人雙雙離開涎玥宮。
那扶生還幾次扭過頭來,靈十六覺得彆扭,乾脆轉過身回到了內宮。
她累了,一屁股坐在桃木椅上,撩撥開褲裙,露出腳腕上的一圈鮮紅印記。
「十三姐真是不手下留情……」
靈十六皺著眉頭,雙手向傷口輸氣療傷,過了一會,那鮮紅印記不再,只留下了不顯見的暗暗條痕。
她輕輕嘆了口氣,好看的眉眼在此時盡顯黯淡。
她順著窗戶往外看去,天階離地似乎只有幾尺的距離。
地平線那,站著幾排齊整穿戴的天兵,那一位衣袂翩翩的神使,偷盡了她眼裡暫存的溫婉目光。
靈十六看著,嘴角莫名微揚。那張白皙無瑕的面龐,在天光的照映下,恍如一朵嫩白桃花。
它長在樹上時,就只是桃花;待它被風吹落,被捧在手裡觀賞時,它就是獨屬你一人的艷麗。
這一靜謐而溫馨的美景,也被一人攬進了眼裡。
驀然,後方物品的翻倒聲將正在出神的靈十六嚇個正著。
她猛地站起身來,朝聲音的來源處摸索去,然疑惑之餘,又現驚喜。
「你這小東西,怎的又摸到宮裡來了?」
靈十六彎下腰,將藏匿在妝奩下方的小東西抱了起來,好生端詳一番,有些疑惑道:「還真是那隻小狼崽……」
小狼崽的體溫較先前降了許多,身子也乾淨了些許。
「敢情你是恢復了不少不是,怎麼不回部族去?」
她將它揉在懷裡,還得要兩隻手才能抱住。
小狼崽在她懷中使勁撲騰著,靈十六拗不過它,只能任它跳下來,小東西隨後便騰著步子往外頭跑了去。
靈十六這才意識到危險,壓著聲音喊道:「誒……這可是青丘啊,小東西!」
奈何兩條腿的追不過四條腿的,待她跑到宮外,小東西已經一溜煙地不知往哪兒去了。
靈十六見找不見它,也不想鬧大動靜,只能坐在青石階上等著小傢伙自己回來了。
——
白日漫漫。
靈姻連同仙界幾人這幾日奉仙帝之命來到青丘,在需要之時現身參戰,無需時候,她便會來涎玥宮查看靈十六的情況。
自那日見十六的靈體虛弱,她也向旻一開口,稱十六之體實不可強行修煉九尾,只怕適得其反,旻一便也鬆了手,任十六自行修煉。
靈姻少了每日的活作,白日裡也只呆在屋裡提升修為,所謂清閒,也不過如此。
但往日的她,卻是最閒不下來的。
幾百年前,靈姻還是青丘之土上頗不起眼的一隻小狐狸。當時的她不善言辭,除了做事有所長成外,便無其他長處了。
靈姻勤於修煉,短短一百年的時間,她就從八尾修煉到了九尾,成為旻一口中百年難遇的奇女。
也因此,她受邀參加了上界眾仙舉辦的仙宴。
要說仙何以稱之為仙,只道那白夜同一,仙氣繚繞的地方,有著文辭勝墨,溫潤如玉的君子。
瓊樓玉宇,幢幢拔起在這一片虛空之地,小步邁開雙腳,仍擔心自己踩的是非實地。
靈姻獨自赴會,卻差點迷失在仙流之中。她雙手捏緊衣裙,眼神里也漸顯慌張。
「隨我來吧。」
彼時,她的耳邊響起了溫靜如流的呼喚聲。側目看去,靈姻只記得,那是一張幾世都難忘的容顏。
公子的青絲如墨,眉目如柳,稍稍舒展,便能見一整個春日。那雙彼此相望的眸中,積澱著他修仙千年而得的淡脫溫雅,以及之此一人的賞悅。
思及此,靈姻的思緒被攪得翩亂,好在她及時脫身,才不至於走火入魔。
此次下界,仙帝予她大任。這一斬魔劍式,靈姻已修煉至第八重,假以時日,她也將率領部將對抗魔族之人。
她輕拂袖,扶地而起。
窗外已漸顯夜色,鳴蟬匐於樹,嚷得聒噪。
目光中闖進一個人影,打破了她眼底的寧靜。靈姻隨即幻化成一縷青煙,來到了那一人身邊。
「聞神使身負重職,這幾日,可有何變故?」
朝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暗暗浮起了一抹笑,道:「青丘邊界安寧,除時有妖部進出外,也無變動。」
靈姻輕輕點頭,將披帛輕挽,目光望向遠處,「神尊委青丘以重任,只怪我族守護不力。」
朝黎輕搖頭,「魔族動作悄無聲息,倒也難怪。只是緣生石貴為神物,為魔族奪取,只怕六界之地位將亂。」
「聽聞緣生石聚混虛創始之靈氣,但徒為靈器,九方宿奪緣生石,何以?」
「興許,只為顛倒六界。」
朝黎輕拂手中的摺扇,又道:「至明與至暗,混虛之間,都以這緣生石為尺,就連女媧大神所捏之泥人也如是。九方宿之野心,亦如萬年前一般。」
靈姻心中的疑惑,也算是被解了。
她側目看向一旁的朝黎,他的目光向遠,白皙的面龐因稜角而顯凌厲,微勾的唇角恍如幾百年前那人一般,讓靈姻看不出真切。
「神君,您……可曾結識過一位仙公?」
她看著他的眼神依舊,朝黎也在此時轉過了頭,輕問:「哪位仙公?」
「他名為白玉,原為上仙。他許諾我百年後在蒼離之境相見,而百年之期已至……」
靈姻沒繼續說下去,卻被朝黎猜到大抵。
「吾在仙界廣交良友,卻未曾聽白玉一名。依上仙之言,只怕那白玉仙君是位負心之人……」
「靈姻心中有數,白玉並非神君口中之人,也在此謝過神君解惑了,小仙在此別過。」
靈姻拱手作揖,隨後轉身化作了一團青霧。
朝黎輕輕撇過了頭,望著周邊的一片空寂,眸中泛起了層層波紋,光束不再,竟叫人看出幾分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