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那位姑娘說,高文長被高家下人發現時,整個人……都已經不是個人了!
他慘死在茅廁,死前,連褲子都沒來得及拉上。
而為何說他再不是個人,只因他,連男人的那東西都丟了!
渾身血淋淋的一片,尤其是那塊地兒。而東西,後來被人發現在後院的一個極不起眼的角落裡,已完全沒了形狀,似乎被什麼東西啃食了一般。
而後來,又聽聞有人發現府中一隻野貓嘴角帶血,恐怕……就是吃了他那東西!
而高文長除丟了那塊東西外,身子倒是完好,卻是死前口目大張,瞳孔放大,似乎見了什麼會吃人的玩意兒。
論致命傷,就得是他脖頸被纏繞的那一圈。也不知是什麼東西那麼大力道,竟能將一個人的脖子束縛得——上下簡直不是一個東西。
要不是前一日還見高文長興致盎然遊走在高家各地兒,發現他的那人,指不定就認為高文長已經死了七天七夜了!
阿水聽得面色煞白。不論真假與否,光聽著他的死狀,阿水就已經控制不住腦子浮想聯翩,胃內翻江倒海了。
捂住了嘴,差點沒吐出來。
那姑娘趕緊扶住了阿水,細聲道:「你怎麼反應這麼大呢?」
阿水搖了搖頭,岔開了話又問:「他是在幾時……」
「幾時去的?」那姑娘在腦子裡想了想,「就是漣兒第一次跳『綠翹』的第二天,怎麼?」
綠翹,是阿水為那一曲舞編的名字。
她記憶深刻。
「多謝姐姐相告。」
阿水沒顧得身後那位姑娘的關心,也沒上去三樓方漣兒的閣間,而是一人頂著不穩的步子,擠攘過成堆的男人,來了後頭的廚房。
此時晚飯的飯點早過去,就連廚娘也走了。廚房空無一人,頂適合阿水在這兒細縷著思緒。
「死了……真就死了……」
阿水嘴裡喃喃著,還沒從剛才那消息中緩過來。
隔了快一個月,阿水才不經意從姑娘口中得知那驚天消息。
也難怪,秦姑姑向來不容許姑娘們在傾月坊內隨意議論什麼事。什麼八卦雜聞,都是姐妹幾個暗自扎堆談論的。
何況高文長死前一日恰好來了傾月坊,做了什麼事情不知,第二日竟還被割去了命根子……
如何,總能讓人聯想到此地。
而自己也只晚上時候來傾月坊,交道打得不深;方漣兒定又是心思細膩,覺著高文長與自己了無瓜葛,多此一舉說了,只會給自己徒添煩惱。
可他真就死了,死得蹊蹺。
阿水耿耿於懷。
雖說高文長是個登徒子,對自己圖謀不軌,卻的確是沒做什麼千古遺臭的事,也一點沒碰自己,反而是自己將他打得不省人事……
不省人事……
莫非是自己下手重了?可明明那日離開時,還見著他有氣兒的啊!
思來想去,阿水還是覺得心頭有塊地方過意不去。
並非惋惜,而是有些愧疚,帶著莫名的憂懼。
若高文長真如那姑娘口中說的那般死狀慘烈,世間又有誰與他結了如此深仇大恨,會下如此惡毒手段呢?
又或許根本不是人,而是妖怪作孽?
經過種種,阿水早就不將妖魔鬼怪當作奇聞軼事了。
只是還是想不通……
想得有些累了,阿水乾脆就倚在桌子上,伴著外頭歡悅的琴瑟,進入了沉沉的睡眠。
興許真是好些日子睡不得一個好覺,今晚,睡得尤其死。
再次醒來時,周圍還是一樣的景致。
只是——
「幫忙打雜的小丫頭怎麼在這睡下了?」
她是被玉娘給拍醒的。
睜眼,只見玉娘一身靚麗衣裳,勾著雙手,定定立在她眼前。
眉目之間流過清洌英氣,而阿水只見,更多因姣好的容貌而自帶著的高傲與不羈。
見著是平日自己唯恐避之不及之人,阿水先是打了個趔趄,而後慌忙站起行了個小禮,道:「姐姐。」
玉娘倒是滿意阿水的態度,捻了捻衣袖,四下里望去,沒找著自己想要的東西,於是回頭看向阿水。
「幫我尋些吃的來。」
「啊?」
阿水剛睡醒,腦子不可避免地鬧了迷糊,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
玉娘皺了皺眉,語氣頓時變了:「你不是秦姑姑專喚來的丫頭,服侍咱姑娘的嗎?」
「是,是。」
阿水忙道歉,抬眸對上了玉娘眸子裡的傲氣,她沉了沉心,掀了鍋蓋,又是一如既往的空。
阿水咬了咬牙,告著自己:下次見了廚娘,一定要記著叫住她。叫她無論如何都要給廚房留下些米食。怎麼著,姑娘們可不能餓著吧!
回過身,語氣里頗有些歉意,道:「姐姐,廚房沒吃食了……」
「廚房沒了,還有外頭呢?」
玉娘挑了挑眉,又將雙手勾了起來。
阿水吐了口氣。
我的老祖宗喲,您有什麼事不能自已動動手,怎麼老喜歡使喚人呢!
沒辦法拒絕,阿水只能哈了個腰,忙的就要往外趕去。
結果,那玉娘又將她給叫住:「不要甜食,要熱乎的,咸口,酥脆。」
「是!」
阿水可沒回頭,匆匆應了聲便趕忙出去了傾月坊。
外頭的夜市開得正盛,來往行人不斷,阿水擠在他們之間,左撞右撞的,就像個找不著路的丫頭片子。
一邊走還不忘抱怨著:「不吃甜,不吃冷,不吃軟……究竟是個什麼祖宗!」
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阿水在長馬街上兜兜轉轉,終於找到了一家符合玉娘胃口的店鋪,隨手買了兩件,只怕她又說不夠吃。
回到傾月坊,台上,幾個舞女正跳著『司命愁』。
粉霞色的衣裳搭配在身,又梳著好一個精緻的飛天髻,舞起來,那是美得不可方物。
阿水從沒看過自己跳的舞,只是青客們都說好看,便覺得還行了。
可家中那位大神仙呢,又說不過爾爾,阿水一下子又覺得有些失落。
耳邊頓時響起一陣猛烈的響聲,又聽有人喊著:「漣兒姑娘呢?我大老遠跑來,可就是為一睹漣兒姑娘的美貌和艷舞呢!」
「是啊是啊!漣兒何時出來?」
這一席話猶如冷水撲面,將神遊的阿水給猛拉了回來。
對了,這司命愁,按往常來說,可就是傾月坊的倒數第二個節目。
再過一個壓軸舞,就是自己的場子了!
阿水手中緊緊拿著吃食,四處找著玉娘,卻里里外外幾乎要翻了個遍,始終找不見她。
這時,秦姑姑按捺不住青客一眾求漣兒不見的心,碎著步子跑去了台上講話。
「各位大人莫急!今日候著漣兒姑娘場子的人實在多,知道大人們喜歡,咱家也就不耗著了。」
她拍拍手,「下一場吶,就由漣兒姑娘為大家出演!」
頓時,台下又是一陣歡呼。
唯獨阿水愣住了,上了一半樓梯,使勁向秦姑姑揮著手,好在讓她給看見了。
秦姑姑一皺眉,大事不好,主角這還沒準備呢!
於是又含著歉意笑笑:「各位大人,漣兒姑娘這會還在梳妝,得等一會。」
「等!」
秦姑姑欠欠身,轉頭示意阿水趕緊的。
阿水一刻不敢耽擱,幾步就跑去方漣兒房間,手中吃食也不管了,捏在手頭變了形狀。還是演出重要!
結果大門一開,阿水簡直就差嚇出了一顆心來。
「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