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水悠悠,一葉小舟緩緩推開波浪,慢慢飄到了龍門石窟河段。
兩岸山色倒映在河面。
青山,綠水,白雲悠哉。
河岸邊,楊柳依依,垂入水中釣著春色。
龍門山和香山的崖壁上,大大小小的窟龕點綴在高高的石壁。
「好一派龍門山色!」立於船頭的俊俏少年郎不由心情大好,忍不住發出讚嘆。他突然來了興致,對船家喊道:「何老伯,勞煩靠邊停船,我要上去龍門山走一走。」
「公子,此時上去,天黑之前怕是來不及好好賞玩了,還是明天再上去為佳。」
「無妨,我就隨便走一下,你在船上等我回來便可。」
少年郎下船後,何老伯衝著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公子,不要走太遠,早點回來。」
少年郎一邊走上河岸,一邊伸起右手向背後的何老伯揮了揮。
沿著山邊的木棧道,少年郎往上爬。石壁的窟龕里,一尊尊法相莊嚴的佛像或立或坐,帶給他肅穆、寧靜、祥和的感覺。
走著走著,他想起了虔誠禮佛的娘親,悲傷的情緒隨之涌了出來。他停在一尊大佛像前,雙手合十,誠心拜佛。
他是替娘親而拜。
拜完後,像是完成了一個心愿,他的情緒漸漸平和下來。
轉身看,伊水彼岸,香山寺在夕陽下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更顯神聖肅靜,古色古香。
此地此景,令少年郎一個多月來的鬱憤心情暫時得以緩解了些。
「逃婚出來,府里定然亂成一團,不知爹爹如何處置?更不知爹爹會否因此而氣出病來?」少年郎自言自語,不由又憂心忡忡起來。
一邊走,一邊想,不知不覺越走越遠。
一陣急雨,密匝匝如豆子般砸下來,生生的打得腦門疼痛。此時少年郎正好下了木棧道,周圍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情急之下,他跑到一棵大樹下。樹冠如傘蓋,濃密的樹葉擋去了大部分雨水,可仍有部分雨水漏下來,滴落於身,躲無可躲。
這雨不知何時才會停,眼看天色將暗,少年郎不禁有些著急。
一陣風吹過,少年郎只覺得冷颼颼的感覺從頭頂和衣服外滲進來,不禁連打幾個噴嚏。正在兩眼冒金星之際,他忽而朦朧看到遠處有一個白色的影子,正往這邊移動。
將暮未暮時分,這個白影出現在雨簾中,不知為何,少年郎竟覺得有點飄忽詭異,懷疑是否真的存在,抑或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漸漸地,白影越來越近。穿過雨幕,待到距離一丈多遠之時,少年郎終於看清楚,這個白影,竟然是一個丰神俊朗的男子,瘦瘦高高,年紀與自己相仿。
更近了。少年郎看到男子面如冠玉,目光如星,頭頂上的髮髻以白色發冠束著,更兼一身白長袍,襯托得他氣宇出塵。
白袍男子手撐一把傘,急步走著。待他快走到面前時,少年郎竟鬼使神差般對他作揖行禮,並道:「公子,請留步,冒昧打擾了,可否借你的傘一用,送我到船上?」
一雙眼睛冷冷的向少年郎掃了過來。
白袍男子神態里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老練沉穩,除了面無表情,便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了。
少年郎不禁打了個寒顫,正要轉身作罷之際,一個聲音忽然冷冷地響起來:「若非嫌命長,有多遠滾多遠。」
少年郎聞言一愣,心想你若不想送,便不送罷了,算我唐突,但你也不至於這般出言不遜。想到此,他忍不住回諷:「多好一副清新俊逸好皮囊,沒想到卻是墨水吃到肚子裡。」
白袍男子明白少年郎以一句「墨水吃到肚子裡,一身透黑」的歇後語來罵他,但他並不怒,依舊冷冷地說:「逆耳之言,不識好歹,愚不可及。」話音落時,他頭也不回,徑直往前大步走。
少年郎心中一窒,隨即沖白袍男子喊:「哎,你這個人說話何以沒頭沒腦?把話說清楚,我如何愚不可及了?就你會用四字句訓人?來而不往非禮也,聽著,我也回敬你三個詞:陰陽怪氣、乖僻邪謬、不近人情!」
白袍男子再也不理會少年郎,而是加快了步伐往前走。
「莫名其妙!」少年郎悻悻然地衝著白袍男子的背影做了一個齜牙吐舌的動作。
突然,少年郎感到眼睛一花,冷不丁的在白袍男子旁邊的崖壁木棧道下衝出來一個青色的影子。由於天色漸暗,加上雨幕遮掩,之前竟沒留意到木棧道下竟然藏著人。
青衣人揮舞著一把明晃晃的刀徑直撲向白袍男子。
少年郎瞬間醒悟到剛才白袍男子所言,對方雖是冷麵冷語,實則已經提醒他危險將至宜速速離去。想到這,他不禁懊惱自己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但隨即,他打了自己一巴掌,暗罵自己跟家塾先生讀書多年真是白讀了,典籍眾多,竟不懂得引用,卻用這麼糟糕的一句來形容自己。
來不及再多想,少年郎不禁為白袍男子而擔憂,他的目光追隨過去,只見白袍男子面對青衣人的突襲,並沒有陣腳大亂,而是迅疾地往後飄去,身形利落,猶如白鶴振翅,避開了青衣人的突襲。
白袍男子飄開,立定,仍然是手撐雨傘,面不改色。
「好身手!」少年郎心裡一聲喝彩。
不料,白袍男子剛立定,從附近的草叢和棧道下又呼啦啦衝出來幾個身著青衣的男子,手上都握著刀。
少年郎膽戰心驚,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峻性,不禁感到手腳有些發軟,急忙躲到大樹後面,貼著樹身偷偷觀察情況。
少年郎仔細瞧清楚了,一共有六個青衣男子,一齊向白袍男子圍攻過去。
「呸!一群人圍攻一個人,勝之不武,非男子漢所為。」少年郎心裡替白袍男子鳴不平。
這時,只見白袍男子把手中雨傘一拋,隨即從腰間抽出一把長劍,朗聲道:「何方歹徒?鬼鬼祟祟尾隨我半天,終於出手了,來吧。」
為首的青衣男子對其他同伴說:「主子說了,此賊與潘美往來密切,要抓活的。大夥出手注意著點,廢了他半條腿或半隻手都可以,這是他作為盜賊該得的下場。但是,別要了他狗命,暫且留著,還有用處。」
「是!」其他青衣人齊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