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心跳
讓南恩失望的是，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都沒有得到聖主召見的消息。
「大將軍，聖主昨夜秘密召見了瓦卡。」羅畢來報。
「瓦卡？」南恩皺了皺眉：「做什麼？」
羅畢搖頭，「聖廟中沒有咱們的眼線，他們說了什麼便不得而知了。」
「瓦卡出了聖廟帶來見我。」
天蒙蒙亮時，一輛轎車行出聖廟側門，消失在初曦的薄霧之中。
羅畢帶人攔在必經之路，「瓦卡大人，大將軍要見你。」
瓦卡笑眯眯道：「屬下多日未見大將軍，本應前去拜見，但抱歉，屬下身領要務，只能晚點再去見大將軍了，畢竟耽誤聖主的大事，我和大將軍都擔待不起。」
搬出聖主，讓羅畢無言反駁，只能眼睜睜看著瓦卡的轎車離去。
羅畢回去向南恩復命，「大將軍，聖主這是什麼意思？」
南恩冷笑了聲：「我果然還是高估那個男人在她心底的地位了。」
——
王儲行宮之中，正在進行王儲出宮的安排。
此次的目的地是位於谷雲城西郊的神學院。
桑落王子是神學院大三的學生，在那裡並未有王子和平民的區別，因前段時間王宮事情較多，桑落逗留王城的時間較久，如今王儲已經落定，桑落王子還要繼續前往神學院接受教育。
說是西郊，實際上距離王城有二十多公里，四周皆是人跡罕至的荒原。
清晨出發，八時整到達神學院的大門。
王子只能攜帶一名侍衛進入，因而只有明鏡陪同著桑落王子進入了這所世界上最神秘的大學。
桑落微笑著介紹這一路上的風景草木：「這裡環境清幽，你一定會喜歡的。」
明鏡觀察著四周的環境，確實清幽，走了半天了，一個人影都沒見到，甚至天空中連只鳥的蹤跡都沒有。
這裡的占地面積真的很大，顯得十分空曠，是一種類巴洛克風格的建築，一幢幢拔地而起的尖頂建築有著沖天而起的自由氣息，佇立在蔚藍的天空下，浪漫而莊嚴。
在中心廣場上，佇立著一座潔白的雕像，是一個手持權杖長髮披肩戴著面具的人，雕塑賦予了它靈魂，讓它看起來神聖而遙不可及。
明鏡注視著雕像，桑落溫柔的聲音落在耳畔：「聖主是所有學子心中的信仰，她真的很了不起。」
「高位者、眼中有俯視、也要有憐憫。」
可惜，我在她眼中看到的、只有野心。
明鏡移開視線，「王子殿下，我們該走了。」
桑落笑著瞥了她一眼：「你會喜歡這裡的。」
宿舍群坐落在北面的湖邊，環境清幽，推開窗格，就能看到深藍的湖水，以及不遠處的永斯山，藍天白雲下，美的像一幅畫。
桑落獨住豪華單間，在他整理行李的時候，門被人敲了敲，明鏡走過去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穿著深藍色制服的男人，男人有著典型的神篤人長相，一雙犀利的目光落在明鏡的臉上。
「蘇拉，好久不見。」桑落笑著打招呼。
蘇拉走進來，和桑落來了一個男人間的擁抱。
明鏡發現這個時候的桑落沒有王子光環，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
「就是他嗎？」蘇拉目光再次不善的落在明鏡身上。
「她是我的朋友。」桑落說道。
蘇拉將一個證件扔給明鏡：「從今天起，你和我一起住。」
「這可不行。」桑落笑著搖搖頭。
「為什麼？」
桑落並沒有回答他，指了指房間裡的角落：「在這裡擺一張床。」
明鏡拿起證件，這是一張類似學生證的證件，上邊寫著她的名字—古哲，學號１２０７，班級—A－０１。
明鏡抬眸看向桑落：「這是怎麼回事？」
「你必須寸步不離的守在我的身邊。」桑落溫柔的解釋道。
明鏡收起證件：「屬下時刻謹記自己身上的職責。」
桑落笑了笑：「先休息，一會兒我帶你去吃飯。」
桑落和蘇拉一起走了出去。
沒多久，門被人輕輕敲響，明鏡打開門，門外並沒有人，地上放著一個袋子，裡邊是一套和蘇拉身上一樣的藍色制服。
這是這裡的校服，校徽和銀甲衛的雪松銀章一樣，只不過是金色的。
十分鐘後，門外響起桑落溫柔的聲音：「好了嗎？」
明鏡打開門，桑落看著她，微笑起來。
「很合適。」他說。
眸中淺淺的失落猶如蜻蜓點水般瞬間消逝。
明鏡和桑落蘇拉三人前往位於宿舍南面的食堂，中間要穿過一個湖，路上會遇到三三兩兩的穿著制服的學生，他們懷中抱著課本，步履匆匆，沒有一個人會多看桑落三人一眼，即使桑落貴為王儲。
這些人有各種顏色的皮膚和頭髮，人種的不同在這裡形成了一種奇異的融合，那一張張或成熟或稚嫩的面容上寫滿了對知識的渴求以及一種近乎於瘋狂的執著。
明鏡此時終於覺得，這是一所正常的大學。
食堂並不是明鏡想像中的開放式食堂，而是一間間環境清雅的雅間，點單員是機器人，在平板上挑選喜歡的飯菜，下單後會由機器人送上餐桌。
而菜單上，幾乎羅列了世界上所有的菜系，只要你能想得到的，在這裡都能找到。
桑落把平板放到明鏡的面前：「你喜歡吃什麼，就點什麼？」
明鏡重新把平板推到他面前：「王子殿下，您先點，屬下隨便吃點就可以。」
桑落看了她一眼，蘇拉一把搶過平板：「我來點。」
蘇拉是食肉動物，點的幾乎全是葷類，桑落嘆了口氣，拿起另一個平板，點開中式菜系，認真的挑選著。
上完菜，蘇拉迫不及待的大口啃著烤羊腿，看著旁邊的兩人吃著一樣的素菜，就連拿筷子的手法都一模一樣，頗覺驚奇。
蘇拉認真的打量著對面的少年，「怪不得你是他第一個帶進來的朋友，你們倆還真是臭味相投。」
明鏡安靜的吃著飯，充耳不聞。
蘇拉頗覺無趣，湊近桑落小聲說道：「這樣無聊的性格，你是怎麼忍得下去的？」
桑落瞥了眼對面優雅用餐的人，唇畔的微笑更顯溫柔。
「不會啊，我覺得很有趣。」
蘇拉無奈的說道：「桑落，你完了，你的眼神出賣了你。」
桑落挑了挑眉：「是嗎？」
蘇拉想到什麼，一臉憂心忡忡：「你真的要娶聖女嗎？」
他是桑落在這個學校中最信任的同學和朋友，也只有他知道，桑落在聖主和大將軍的手下是如何的如履薄冰。
聖女很明顯就是聖主用來牽制桑落的工具。
桑落笑著瞥了他一眼：「你覺得聖女不好嗎？」
蘇拉又不是神學班那群瘋瘋癲癲的瘋子，崇尚科學的他可不信什麼聖主聖女的，但是這種話又不能直白的說出來，即使是在神學院，也有銀甲衛的耳目存在。
蘇拉搖了搖頭：「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幸福。」
桑落溫柔的目光落在對面的「少年」身上。
他用輕柔的聲音說道：「我會幸福的。」
蘇拉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麼需要就跟我說。」
——
神學院的學生實行的是積分制，所有學生可以自由選擇所學的課程，每一個月一次考核，考核通過會增長積分，只有積分達到１０００分，才可以順利畢業。
神學院的課程非常繁雜，幾乎涉獵了各行各業的所有科目，其中最為神秘的就是神學班，而桑落所在的科學班，分為物理和天文、數學三大分支，桑落所在的A-1班就是物理學班，除此之外還有武學班醫學班，這些班級的分支更多更雜。
對於桑落的身份來說，他並不需要做一個物理學家，單獨只是對物理感興趣罷了，同時輔修國際金融和政治，桑落對於華國文化也十分感興趣，課程中也輔修了華國經典著作《論語》《中庸》，他想知道一個傳承了千年的封建古國是如何順利的完成過渡的，那實在是一個太有意思的民族，充滿了神秘的魅力。
在這一節上課的時候，明鏡只在教室里見到了八個人，包括她和桑落。
授課的講師是一位滿臉絡腮鬍子的老人，明鏡覺得他有點眼熟，忽然想起，他似乎出現在國際物理期刊上，是一位載滿榮譽的國際院士，對物理學的發展做出了突出貢獻。
這樣一位本該功成身退的物理學家，卻站在這裡授課，明鏡忽然覺得有點不真實。
課程是很有意思的，明鏡對物理研究不深，高中所學也只是一層粗淺的外表，但是聽著聽著她就入了迷，全身心的投入知識的海洋。
在她認真聽課的時候，沒有發現身邊的一雙眼睛一直在溫柔的注視著她。
課程結束後，一個筆記本遞了過來，明鏡抬頭。
桑落微笑道：「你的基礎不夠，越聽只會越糊塗，我整理了一些要點，你按著順序學習，會給你帶來非常大的進步。」
明鏡接了過來：「謝謝。」
教學樓的對面有一面巨大的光榮牆，上邊羅列著所有的名譽校友，明鏡看到了許多知名人士，原來這些人全部都是畢業於這所大學。
在最新一欄上，物理學那一序列，有一個地方是空白的，沒有照片，沒有簡介，他的缺失顯得非常突兀。
「怎麼了？」桑落走過來問道。
「這一面牆是用來炫耀的榮譽，這個被摘下的人，是犯了錯還是為了隱瞞什麼？」
桑落笑著搖了搖頭：「你總是那麼聰明，那麼你猜一猜，他是誰呢？」
「我是人，不是神。」
一句話惹得桑落笑了起來。
「桑落，神學班那群瘋子又開始鬧了，他們說能感知到聖女的存在，就在這所大學裡。」蘇拉走過來說道，眼神里有藏不住的鄙夷。
神學班的學生將聖主當作他們畢生的信仰，是最虔誠的娑婆教教徒，若說對聖主的忠誠，這群瘋子獨一檔。
聖女降臨的消息公布後，他們也是最興奮跳的最歡的。
桑落挑了挑眉，笑著看向明鏡：「一起去看看吧。」
明鏡搖頭，還沒說話，就被蘇拉給強制性拉走了：「快走快走，晚點兒就看不到好戲了。」
明鏡三人來到廣場上時，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學生，中央的高台上，一群穿著白袍戴著能面面具的人一邊行走一邊吟唱聖歌，畫面十分的詭異。
這些人的動作落在所有人眼中，分外的怪異，跟裝設弄鬼的瘋子差不多，他們的歌聲具有一種平靜而悠遠的力量，遠遠的傳盪在天地間。
這些學生再不問世事，對於即將出世的聖女還是有所耳聞的，看到桑落王子到來，紛紛望向他，自動就忽略了站在他身邊的兩人。
一個小個子的白袍面具人忽然從高台上衝下來，在人群中嗅來嗅去，人群紛紛避之不及。
女孩子們反而心思活絡起來，聖女地位尊崇，能嫁給桑落王子那樣光風霽月的人物，還是未來的國後，這幾乎是一個女子此生最好的歸宿。
聖女是誰，沒有人知道，只是傳言她隱匿在人間，靈魂還未覺醒，只有春雷乍動那一日，萬物復甦，昆蟲出動，聖女聖潔的靈魂將會在那一刻覺醒。
是了，聖女的轉世之身必定在這所匯集了世間最具智慧和勇氣的學校中，這樣說來，她們每一個人都有機會。
一步、便可登天。
白袍人在人群中轉來轉去，終於、他停在了一個少年的面前，緩緩的抬頭。
他的個子很矮，需要仰頭才能看見少年的臉。
面具後發出一聲嘟囔：「奇怪……。」
他想要摸一摸少年的手，卻有一隻大掌抓住了他的手。
笑吟吟的聲音落在耳邊：「你想幹什麼呢？」
白袍人定睛看去，嚇得瑟瑟發抖：「王……王儲殿下……。」
桑落放開手，高大的身體將少年完全籠罩在他的影子裡。
「她是我的朋友。」溫柔卻隱含威嚴的語氣，似在警告所有人。
白袍男還想再看眼那少年，卻對上了桑落深邃的眸光，嚇的一溜煙跑了。
大家只覺得這群人真是瘋了，聖女怎麼可能是一個少年呢，只當這次他們又在胡鬧，很快大家便散去了。
白袍男跟他的同伴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說著什麼，時不時的往這邊看一眼，很快幾人收拾東西麻溜的離開了。
蘇拉捂著肚子大笑：「我就說這群瘋子又來譁眾取寵了，你怎麼可能是聖女呢，我看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聖女……。」
感覺一道冷冰冰的視線落在自己臉上，蘇拉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這件事是個插曲，很快就沒人放在心上了。
這裡的課程很忙碌，大家每天三點一線，不是在教室就是實驗室食堂，宿舍只是個晚上睡覺的地方，很多人直接就在實驗室住下了。
實驗室等級很高，像明鏡這種程度的學生，還沒有權限進去。
桑落對此也無能為力，他讓明鏡在宿舍等他，不要亂跑。
明鏡去往食堂的路上，一個小男孩突然躥了出來，攔住了明鏡的路。
明鏡不動聲色的微笑。
小男孩穿著標誌性的白袍，他就是那天被桑落教訓的神學班的那個學生。
「你身上有最乾淨的氣息。」
小男孩的眼神十分狂熱，上來就要摸明鏡的手。
「我能感知你的靈魂，把你的手給我好嗎？」
明鏡挑了挑眉，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小男孩站的筆直，閉著雙眼，面色是一種近乎虔誠的莊嚴。
「我感知到了你靈魂深處的悲傷，你一定有許多傷心的往事，哦不，我看到了一個被禁錮的靈魂，她很痛苦，她想要掙脫……。」
小男孩猛然睜開雙眼，看著明鏡的眼神像看什麼怪物。
「一個身體怎麼可以擁有兩個靈魂，這太不可思議了。」
「這是神明最偉大的恩賜，當兩個靈魂交融在一起，將會誕生這個人世間最聖潔高貴的靈魂，這個時間可能一天、也可能一年或者十年，告訴我，你需要我幫助你什麼？」
小男孩說話的樣子完全不像一個孩子，像一個持重成熟的老人。
明鏡搖了搖頭：「我什麼都不需要。」
明鏡抬步要走，小男孩趕忙追了上來：「也許你覺得我說話顛三倒四像一個瘋子，但你要相信，這個世間真的有神靈的存在，這個苦難的世界需要拯救。」
明鏡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他。
「如果你想幫我，那麼你告訴我，光榮牆上，缺失的那個物理學家，是誰？」
小男孩抓耳撓腮，十分困惑：「我……我不知道啊。」
明鏡轉身離開，小男孩立即說道：「我現在就去查，我一定能幫到你的。」
他無條件的相信聖女，聖女是神靈派來拯救人間的。
她不會做毀滅人類的事情。
——
桑落回到宿舍時，那個人趴在燈下，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桑落放輕腳步走過去，拿起沙發上的毛毯輕輕的披在她的身上。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心無旁騖的人，孜孜不倦的精神令他驚嘆。
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安靜的看著她。
見慣了她的偽裝，他幾乎快要忘記了，她原本的模樣。
抬起的手想要摸一摸近在咫尺的眉目，卻最終還是無奈的放下了。
你的心、就像天上的雲、耳畔的風，可望而不可及。
也許窮其一生，我都捉摸不到，可是就這樣看著，亦是滿心歡喜。
桑落坐在燈下，房間裡是安靜的，鐘錶滴答滴答的聲音和他的心跳完美的融合，他一時分不清是鐘錶在跳，還是他的心在跳。
沒有王儲的身份、沒有複雜的局勢、沒有來自各界的壓力，整個世界、仿佛只有你和我。
我的心躁動、不安、像下墜的深淵，只有在你的身邊，我才能獲得平靜的力量。
你願意、永遠留在我的身邊嗎？
他看著熟睡的少女，燈光下，眼神里溢滿了溫柔。
——
薄玉潯在監牢中也不拉下學習，非常自律，會和看守他的監守聊天，一來提升經驗、二來順道打聽消息。
這天有專人來給他送飯，薄玉潯默默的取過來。
感覺到頭頂的視線，薄玉潯下意識抬頭。
那人點點頭，轉身走了。
薄玉潯等監守去午休時，背著頭頂的監控，在米飯里扒了扒，發現了一張紙條。
薄玉潯迅速看完把紙條塞進嘴裡。
不多時他捂著肚子呻吟起來，監守見此慌了神，立即去請示羅畢。
羅畢可不敢真讓這人出事，讓人去請醫生。
結果薄玉潯對著醫生噴了一口血，差點把醫生嚇死，羅畢也嚇了一跳，顧不得請示南恩，徑直把人送往城中最好的醫院。
守在監牢外的鉤蛇見薄玉潯被人抬了出來，身上有血，不由得大驚失色，趕忙往南面的聖廟飛奔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