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6章 苦果（五）
一個空間裡四個人，不僅神態各異，甚至彼此坐得遠遠的，在自己到之前全部默不吭聲。
怎麼看都是需要自己前往一一破冰，才能獲取一點兒有價值信息的樣子。
而雖然這種場景莫名熟悉，甚至這方面付前也是專業，但這一次他卻是沒有選擇徐徐圖之，而是直接不著痕跡地引導一番，開啟了群體交流。
眾所周知，群面最大的好處之一，就在於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有同行作為觀眾，不需要自己這個主持人額外給太多壓力。
而在付前看來，對這個地方幾乎沒什麼認知的情況下，這將相當高效地幫助自己做初步了解。
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
雖然年齡性格各不相同，但到目前為止，參與者彼此間的答案竟是完全沒看到衝突的地方。
甚至在這份壓力測試下，不止一個人以極高的效率，蛻變出了深層次的自我。
比如屢次忍不住開口，直至最終破防的中年人，還有乾脆黑夜私奔的新娘女士。
而結合他們在這個過程中體現出來的信息，基本上可以總結一下自己當前的情況了——
外鄉人，身患心疾，來到這個地方尋求治癒。
而這裡信仰一個名為阿孔斯的四目上位者，洞察與智慧之神。
自己的主治醫生，則是跟他們擁有這份同樣的信仰，但疑似異端的希拉麗雅。
後者因為目前還不確定的原因，長期待在教堂地底深處的所在，甚至已經不清楚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
至於這四位，正是為了躲避來自黑暗中的，不可談論的大恐怖，所以躲在這裡，其中的老太太之前還見過自己。
而最終自己還是辜負了希拉麗雅的努力，以失敗案例的身份，從下面走了出來。
甚至一番交流後，讓教堂里還是只剩四人。
「年輕人，如果你一定要出去，就帶上這個吧。」
此刻付前凝望黑暗間，坐在旁邊的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新娘女士行為的衝擊，竟也沒有再做無謂的勸解，而是遞上了一樣東西。
……
不過一根手指長短，那是一隻翠綠色的透明小瓶，裡面裝的是顏色更深的液體，已經只剩不到一半。
「這是受過恩賜的靈藥，不要喝，把它塗在鼻子和嘴唇之間，運氣好的話，可能幫你先一步聞到它的味道。」
而付前轉頭觀察，沒有急著去接的同時，老太太已經是在輕聲介紹。
雖然含糊，但很容易理解所謂的「它」，正是那個不可討論的存在。
相比於其他人，老太太到底還是老成持重，到這會兒還是沒有忘記避諱。
「謝謝。」
付前沒有客氣，直接伸手接過了這份好意。
「所以她也有類似的恩賜嗎？」
而摩挲著稍顯粗糙的瓶身，付前沒有忘記往新娘女士原本的位置看了一眼，表示關懷。
「放心……她不會離開這個院子的。」
對於這個問題並沒有明確作答，凝望著空位，老太太只是搖了搖頭，示意新娘只是一時衝動，但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
只可惜語氣實在是過分低沉，很難說是要說服付前，還是說服自己。
「但是回來的時間已經一次比一次久，院子裡也不是絕對不受影響的。」
同時並不是誰都跟她一樣，對未來抱有著美好期冀。
再次頑強回過神來的中年人，在付前這裡屢屢碰壁之下，居然是首次選擇了教友之間的互動，盯著老太太發出一串冷笑。
「很明顯她已經越來越瘋了，什麼時候徹底失去理智邁出那一步，我也完全不奇怪。」
而說完這一句之後，他甚至是故技重施，再次把帽子蓋到了臉上，不給反駁的機會。
雖然他其實不用這麼謹慎。
……
沒有吭聲，低眉斂目。
看上去對來自教友的無情打斷，老太太也是難以反駁。
不過從口中念念有詞間，能看出來她也並沒有被輕易打擊到，還是祈禱著新娘平安歸來的。
而對於這份沉寂，中年人也只是冷笑連連，強度剛剛好突破帽子的遮蓋。
總而言之，破冰很成功。
不僅自己獲得了重要信息和道具，甚至原住民們之間也不再冷漠。
雖然並不是所有人。
一路沿著剛才新娘女士走過的路，付前在出門前最後轉頭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幾乎是整個空間光線最暗的一處角落。
即便是如此踴躍交流的氣氛下，四個人中依舊有一位始終沒有吭聲。
還是看上去最孔武有力的一位。
年紀應該比那位新娘大不了多少，短髮黑眸，身上衣服灰撲撲的，但不妨礙肌肉線條凸顯出來。
從剛才到現在，直接坐在地上的這位，甚至沒有往這場交流的任何一處看一眼，全程只是失神地盯著教堂一側的燭台，一副放棄人生的樣子。
有鑑於此，付前也是充分尊重了個人意願，並沒有上前打擾。
更何況對方這份姿態，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帶來參考信息。
即便身處庇護，依舊灰心喪氣至此，可以說以無聲勝有聲的姿態，為整個場景奠定了基調。
完全能籍此體會到幾分，外面黑暗所帶來的心理陰影之強。
任誰看了之後再想走出去，怕都是要猶豫一下。
付前走了出去。
……
信徒們沒亂說，小教堂確實有一個院子。
與此同時他們對於黑暗的描述，似乎也並不誇張。
僅僅幾步，建築里透出的燭光就已經被黑暗所吞噬，強度降低到了普通人視覺已經失去意義的程度。
而雖然對付前來說，並不會有那麼誇張的煩惱，但也不是毫無影響。
無所不在的黑暗之濃郁，幾乎給人一種粘稠血塊的感覺，以至於感知都受到了相當程度的壓制。
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新娘女士這次會不會走得更遠，此刻還在不在院子裡這個問題，付前一時都不能得到答案。
不過沒關係，不確定她有沒有出去，但可以確定咱有沒有出去嘛。
沒有猶豫，付前徑直踏上了一條石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