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8章 苦果（七）
君子成人之美，新人既然這麼想要，這半瓶靈藥就姑且當做本座的隨禮好了。
付前的動作是如此自然而精準，不僅不見絲毫勉強，甚至充分計算了加速度減速度，乃至新娘女士的手勢和握力。
以至於對方反應過來，低頭下望的時候，瓶子裡的液體甚至都沒怎麼搖曳，仿佛原本就握在緞面手套里。
「新婚快樂。」
而見她並未推辭，付前也是一臉欣慰，送上祝福。
「你……送給我？」
而果然老話說的好，拿人手短。
剛剛還一臉癲狂的新娘女士，在收下禮物後竟是以驚人的速度冷靜下來，打量著手裡東西，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處理的樣子。
「是啊，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對此付前只是一臉誠懇，示意不用推辭。
「這可是……所謂受到賜福的靈藥。」
又是短暫的沉默，而從接下來的發言能聽出來，新娘女士是認識這東西的。
「是啊，那位心地很好的老奶奶送給我的，據說塗在鼻子下面，將會有助於發現更多黑暗中的有趣事物，另外她很擔心你的樣子。」
相比之下，付前的應答卻是輕鬆得多。
「當然沒關係，回去之後我會告訴她，你成功找到了真相，現在感覺無比美妙。」
……
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更是久得多，而即便隔著手套，都能察覺到下面手掌的僵硬。
以至於被死死捏住，看著本就不太結實的透明小瓶，讓人擔心隨時可能碎掉。
「更多……」
而這個過程里，那一條條活化瀝青般的蠕動痕跡，甚至已經是越過額頭，向著兩隻眼窩聚攏。
在這特殊的放射狀眼影加持下，新娘女士顯得尤其碩大的眼眸始終沒有離開過付前的臉，似乎是在確認送禮是否發自真心。
當然了，她永遠都別想質疑付前的誠意，後者眼中祝福之情的充沛溢於言表。
哈哈哈……
而新娘女士似乎也體會到了這份誠意，以至於終於開口的時候，用誇張的笑聲表達了內心喜悅，甚至喜極而泣。
「感謝你的祝福……外鄉人！」
而一直到把自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上半身不受克制顫抖的時候，她才終於停了下來。
「你的禮物很不錯，我很喜歡。」
果不其然，這份激烈的情緒源於對禮物的喜愛。
甚至一本正經地表達出這一點後，新娘女士看上去還是擔心誠意不夠，下一刻竟是把瓶子高舉，碧色搖曳間一點點把瓶蓋擰開。
沒有遲疑，也沒有再多說任何東西，下一刻她嘴巴張得誇張，把這黑暗中的唯一光亮，指定外用物品，悉數倒了進去。
……
真是榮幸。
眾所周知，當面拆禮物在很多地方都代表著尊重。
而這位甚至當面使用，屬實讓人受寵若驚。
啪！
甚至下一刻瓶子被猛地丟到地上摔得粉碎，充分體現了不準備退回的決心。
「太棒了！我已經在感受到更多……」
而沒等付前詢問，新娘女士就已經主動交代起使用感受，並且聽上去絕不是禮貌性敷衍。
言語間的陶醉和升華，堪稱有著難以抵擋的感染力。
「原來告誡我不要吃下去，是擔心藥性太強難以承受嗎……」
有鑑於此，下一刻付前也是喃喃自語，似有所悟。
「另外你說的更多，是聞到還是看到的？」
同時他甚至不忘確認細節。
「哈哈，太感謝你……」
可惜新娘女士明顯已經是沉浸在歡樂的海洋里，陶醉間完全聽不到問題的樣子。
而再次道謝之後，她甚至是猛地轉身，看上去再也不執著於邀請付前同行，直接獨自狂奔進入了黑暗。
真是讓人羨慕的快樂，不愧是大喜之日。
付前對此自然是一臉讚嘆地目送。
能確認完全沒有磕絆的聲音，明顯即便是這樣的黑暗狂奔，新娘女士都是如履平地。
那瓶靈藥看上去，竟是讓本已經獲得「啟迪」的她再次升華。
當然考慮到新娘女士之前身上的樣子，這份升華屬實很難說是好事情。
乃至於她感悟之後，一路狂奔向的地方究竟有什麼等著她，似乎也不容樂觀。
此外感同身受下，付前自己皮膚被啃噬的感覺，似乎也變得更強烈了。
老奶奶送的靈藥果然神奇，雖然沒有遵照使用建議，但新開發出來的「使用方法」，竟也起到了很不錯的效果。
付前伸手在面前抓了抓，少了靈藥的那一點點微光，黑暗變得更加鉛門般厚重。
而每多吸一口氣，似乎都在引導它們侵蝕自己的肺葉。
……
「啊——哈哈……」
就在這份感懷間，遠處再次傳來了新娘女士的驚聲尖笑。
沒錯，付前覺得沒有比這個詞更適合來形容那個聲音了。
毫無疑問充滿著痛苦，如同血肉在被分割凌虐的鹿。
然而與此同時，笑聲也是實打實的，似乎在發自內心地擁抱著這份感受。
以至於雖然具體場景完全隱藏於黑暗，但更加引人浮想聯翩。
特別使用技巧的說法，當真不是瞎講。
雖然沒有藉助於靈藥，讓自身獲得特殊的偵測功能，但現在似乎是成功地利用它，開發出了一個偵測器。
安全，可移動，且充滿人性化的偵測器。
甚至就在這會兒，那感染力極強的聲音已經是忽遠忽近，似乎來到了周圍遊蕩。
感覺如果不想落得新娘女士同樣下場，似乎最好說話算數，現在就回頭去教堂分享心得——付前沒有回頭。
暴增的壓迫感下，他並沒有珍惜這偵測器帶來的寶貴消息，依舊是站在原地。
雖然看上去很成功，但自己說的特別使用技巧，其實並不是這麼解讀的。
靈藥送給新娘女士，目的從來不是為了把她當犧牲品——而是想看一下，她會不會自己把自己當犧牲品。
事實證明，這位看似跟其他人意見不合，但從某個特殊角度解讀的話，其實跟其他人的行為性質是完全一致的。
比如讓自己相信黑暗裡很危險，要儘快回教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