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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蓉雖然沒有這麼莽撞,起初決定嫁給朱雨深也是經過她反覆考慮過的。然而,經常能遇到這些富人炫耀、顛狂的事,難免會給她造成一些衝擊。
同居以後,讓她不能釋懷的主要有兩件事,她和朱雨深兩個人都遇到了問題:
朱雨深方面是他的媽,那個另嫁他人勉強算得上她婆婆的人。經過朱雨深正月里去拜年時得知,她還打他們伸手要錢,要他們支援她的另一個兒子,這明顯讓人堵得慌。
另一件事是姐姐肖惠芳把兒子丟在家裡,需要他們負擔不說,她竟然還向母親要錢。說是借,實際上哪有的還。而她母親竟然背著她,已經給了兩次錢給肖惠芳。
母親無意中說漏了嘴,她才知道了此事。她嘆息自己的命運為什麼這麼差!自己和朱雨深的條件不濟,得不到幫助也就算了。反過來還要他們倆負擔那麼多,她實在受不了。
困惑的時候,她偶爾也會想到張森——那個以前她傾心的、家庭背景不錯的小學教師。她現在理解了,張森家人以及張森本人為什麼不願要她了。這叫貧賤夫妻百事哀。越窮,遇到的麻煩事就越多,還有人要榨你。
整個一個晚上,肖蓉想了很多很多,她幾乎沒怎麼入睡。起來小便時,她對著衛生間的鏡子,理了一下自己的亂發。她談不上是多好看的女子,但皮膚白皙,這麼大了,還比較水靈。
每當她去一些已婚的女子家玩,看到她們的結婚照時,心想:媽呀,那整個兒就換了一個人,把醜八怪都拍成了天仙。很快她就將和朱雨深去縣裡拍結婚照了,她不知自己將被拍成什麼樣子。想到這裡,她的心情好了些,她在算著收支情況。明天上午去自己媽那裡,她決定還是要在朱雨深面前嘆息一番。
肖蓉剛一睡下,就傳來了隔壁孩子的啼哭聲。隔壁那一家是一對小夫妻帶著一個小女孩,這兩天才搬過來的。新街這邊比不上黃鎮那條弧形的正街以及下街頭、岔街那邊,這邊因為交通是個死角,盡頭處就是黃鎮中學,所以這條街晚上顯得很冷清。
孩子的哭聲隨著夜的變深而變得越發強大了。雖然她身邊的朱雨深也在打著鼾,但鼾聲蓋不了那孩子的哭聲。那聲音讓肖蓉心裡又像貓抓一般,因為這觸及到了她的痛處。
以前,她生過一次病,費了很大的勁才治好了。但醫生說,這可能會導致她以後非常難受孕。在和朱雨深同居之前,她雖然偶爾也會想到這個問題,但總是樂觀地往好的方面想。
當然,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一般的男人以及他們的長輩是接受不了這個現實的。她選擇朱雨深,也是考慮到了他這個人的思想比較前沿,他的上代也幾乎可以忽略。相比一般人事說,跟他如果沒有後,壓力要小得多。
她和朱雨深同居有一段時間了。兩個人同居並沒有採取任何避孕措施,然而她的肚子卻不見大,這讓她開始心神不寧了。
她知道,如今他們還沒辦結婚的酒席,外界的人們可能還沒把目光聚在她身上。然而,一旦五一婚禮辦過以後,再過幾個月,那些愛管閒事的婦女啊老太什麼的,就要盯著她的肚子看了。到時候自己怎麼去應付這些人呢?
早晨,當他們來到下街頭肖蓉母親家時,她母親正在忙著早飯,她的外甥難子還在呼呼大睡。難子如今也上幼兒園了。肖蓉母親責怪朱雨深過年後來的次數少了,她說成婚後,肖蓉可能整個兒就要住到他那去了。他們夫妻如果不經常回來,她這個老太婆的日子就太乏味了。
這番話說的朱雨深有點不好意思。實際上,他除了上班之外,哪有什麼閒暇時間可言呢?當班主任以來,壓力大增,各個方面都要在整個中學排名。如果落後了,扣獎金不說,還要挨批評。所以背後他要不斷下功夫,力求不落後,他可是個要強的人啊。
另一方面,如有一點空,他又要廣泛地閱讀、寫作。關於這方面,肖蓉基本上能理解,但她母親是不會理會這些的。因為在一般人的眼裡,除了直接能掙錢的事,其他的一切愛好、興趣啦什麼的,都是瞎扯。
接著,肖蓉和母親商量著要請哪些人來參加她和朱雨深的婚禮。肖母是在往屋前的竹杆上曬衣服,她要對著屋裡坐著的肖蓉和朱雨深講話,聲音自然就大了些。
後來,肖母還說到如果暫時錢不湊手,她可以幫他們想辦法。總之,婚禮要按一般的標準辦,不能讓人家說閒話。肖蓉此刻已吃完了早飯,她也出來幫母親曬衣服。
她一出門就發現了隔壁那家的祖孫三代三個女人,三人都在以鄙夷的目光看著她們家這邊。想必,那個借腹生崽女是夥同她母親來她外婆家竄門了。
肖蓉一出來,她們就來了興致。借腹生崽女大聲跟其母親說:「媽,等一下給你一萬塊錢,讓你到縣城買衣服。你沒什麼好衣服,那些一兩百塊錢一件的衣服怎麼能穿啊。」
她外婆說:「丫頭啊,你真捨得啊!買個衣服就給你媽一萬塊錢,哪家丫頭能像你這麼大方啊?還是有本事好啊,你媽有福享了。人家的丫頭,除了想占老的便宜,還能咋的?」
她母親更是說:「我是有福了,這不全賴我養了一個好女兒嗎?我全靠她了。哎,有一個好女兒比什麼都強啊。肖蓉媽,你說是不是啊?」
她這樣問肖母,肖蓉母女臉上自然很難看。她們倆都知道,隔壁這家的三個女人是故意在她倆面前炫富,來奚落她們家人。
肖母還只能給人家陪笑臉,點頭說是這麼回事,肖蓉背對著她們一言不發。
這三個女人還不肯罷休。那個外婆老太又故意說:「雖然咱們家丫頭本事大,弄得錢多。但是人家丫頭正派啊,她們或許還不羨慕咱們呢?」
借腹生崽女哼了一聲說:「你以為傍個有錢人就那麼容易嗎?沒用的女人給窮人騙了,小孩還沒人養,這不作孽嗎?我是幫人家生孩子,但大款給我的錢能瀟灑地過一輩子了。哪天不高興了,還可以再去向他要錢。這種事是哪個女人都能搞定的嘛?」
這明顯是在罵肖惠芳,肖母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然而借腹女的母親此時卻已經咆哮了。她衝著院門外的馬路大罵:「丫頭正派有個鳥用!搞不到錢,還不是要窮一輩子。有本事,叫他們的丫頭到外面掙大錢回來看看?一個個沒用的東西!」
此時,好幾個鄰居都來看她們三人說話。人們都笑著,附和著。
這場面肖蓉已經受夠了,因為她們母女一來這邊就大呼小叫的。發了財的人還要罵街,真讓人覺得奇了怪了。肖蓉等母親進門後,立馬關閉了自己大門。
其實朱雨深坐在堂前,外面這些炮轟似的談話,他都聽的一清二楚。他絕對沒有想到,借腹生崽女及其母親、外婆說話這麼猖狂、這麼傲。她們還語中帶刺,以傷人為樂事。以前肖蓉跟他提過這事,但他絕對沒想到有這麼誇張。
人們說眾口爍金。肖蓉母女的日子比較拮据,又多了個沒人管的小孩。她們跟借腹女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她們的心裡能平衡嗎?
外面還在大呼小叫著,就像吵架一般。肖蓉母親和朱雨深都沒有講話,他們都在默默地做著事或想著心思。這時難子已經吃過了,他吵著要外婆給他買玩具飛機。
肖母可能是火沒地方出,她拼命地用手打他的屁股,難子哇哇直哭。朱雨深上去拉了一把。
肖蓉說:「你別拉!你拉,我媽的火往哪出呢?你現在知道了吧,人的嘴巴是多麼狠毒!就這樣的一個女人,都傲成這個樣子!還指桑罵槐數地落人家窮,你說人活在世上是不是很難?」
條件不好是朱雨深的一個軟肋,他不想對此發什麼評論,他只是默默地坐著。等肖母出去後,肖蓉跟朱雨深說:「我們結婚辦酒席如果錢不夠,還是不要找我媽拿了,免得再被人家說。
對了,那個馮君現在不是和你在一個辦公室嗎?看得出你們倆的關係還不錯。他雖然是個花花公子,但是他現在很有錢。你看,到時候能不能向他借一些?我們下個月就去拍婚紗照了,哎,又要花幾千塊錢了。掙錢這麼難,花起來卻不知不覺的就沒了。」
在這種情況下,對於肖蓉提的向馮君借錢的事,朱雨深只好點頭應承著。實際上,性格決定了他不想求助於人。以前他曾對別人施了不少愛心,但從沒考慮過回報。對於涉足婚姻以後要花這麼多錢,還要去求助別人,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感嘆世俗的麻煩真是不少,讓人無可奈何。
日子就這麼平淡地過著。後來,馮君在辦公室說的那些話也證實了肖蓉的判斷——馮君確實有錢。馮君說過幾次,他的大款老爸金鬍子往他的卡里打了若干十萬,作為他的日常開支和談戀愛的開支。
大劉就曾說過,馮君在學校掙的工資差不多是金鬍子存在學校帳戶上的,目的是有個制度好約束他一番。不過馮君也不會幹多長時間教師,因為他們家有那些店,馮君是少東家,當然要逐步接手。
知道馮君這些情況的朱雨深還是不願開口向他借錢,他準備想別的辦法。然而,馮君那動不動就耍嘴皮子的性格,有時讓他比較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