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銳等人一直潛伏在山坡上沒有動,除了擔任警戒的,其餘人都小睡了一會兒。
遠處的要塞正處於高度戒備之中,要塞之中的人員也都隨時保持著一種緊張的情緒。只有一個例外——格羅斯。
這個以色列特種部隊野小子的前成員,有著一種超乎常人的冷靜。大戰在即,他卻沒有一點的擔心。他坐在要塞的指揮室之中,對著鏡子,用一把小刀慢慢地修著自己鬢角的鬍子。
當年離開部隊的時候他還年輕,但現在他已經四十多了。十幾年在國際戰場上的腥風血雨之中走來,除了讓他格羅斯的名字在傭兵界迅速被鮮血染紅,也讓他的鬍子出現了一些灰白色。但無論如何,他還是格羅斯,當今世界上最危險的傭兵之一。
「各隊回報情況。」格羅斯淡淡地對著指揮室的麥克風道。
「第一隊正常,要塞東西向巡查之中,未見入侵跡象。完畢。」
「第二隊正常,正面防禦完好,未見入侵。完畢」「狙擊小組情況正常,完畢。」「內部防衛小隊一切正常,完畢。」
一個個小隊的回應及時而嚴謹,格羅斯卻皺起了眉。這次考核限定時間是七十二小時,按照常理來說,這個新人團隊應該會趁著夜色發動突襲,因為夜間突襲對他們進攻方更為有利。可不知道為什麼,這支隊伍卻似乎遲遲沒有動手。而且也不知道這些菜鳥傭兵們現在到底在幹什麼。
格羅斯放下了手中那把鋒利的軍刀,從座椅上跳了起來。緩緩地道,「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
「孫子兵法,你也懂這個?」坐在他對面的一個年輕人微微一笑道。
「我是一個軍人,而是軍人則都必須了解這位孫子。」格羅斯看著那個年輕人道,「江先生,但你似乎不像是一個軍人。」
「我是晨星公司的代表,這次實兵對抗的現場評估人員。嚴格的說,你可以把我當成一位會計師。」那個叫江的年輕人平靜地一笑道,「你們是戰士,而我是生意人。我們之間的差別僅此而已。」
「生意人可不會隨身帶著這個。」格羅斯把一把手槍放在桌上,冷笑道,「華爾特公司的HKP7型手槍,號稱是世界級手槍。使用9毫米巴拉貝魯姆彈,全長171毫米,全重78千克,槍管長105毫米,初速351米秒,有效射程50米。不過容彈只有八發,外型也過於秀氣了。」
「看來,你對槍很了解。」江平靜地點了點頭。
「還算可以。」格羅斯冷冷地道。
江先生緩緩地道,「那麼你應該明白,無論外型秀氣與否,能夠殺人的就是好槍。而且無論一把槍有多少顆子彈,能夠打中人才是關鍵的。好會計師和好槍手之間最大的共同點,就是精確而快速。格羅斯,我已經表達出了最大的善意,甚至交出了我的配槍。你不會連我的審計評估工作都要插手吧?別忘了,我代表的是你的僱主。」
「我的僱主都是一些混蛋、惡棍和無恥政客。」格羅斯不以為然地聳聳肩道,「當然晨星公司也沒有比我以前那些僱主更高尚。考慮到銀狼米歇爾在晨星公司高層的影響力,我不得不防著點你。所以不但配槍不能歸還,你還得留在這裡,以免你做出任何會有損於公平競爭的事情。」
「你格羅斯辦事,果然是滴水不漏。在這個方面你贏得了我的尊敬。所以在細心謹慎方面的評估,我可以給你一個不錯的評價。」江先生一笑道。
「不不,你好像誤會我的意思了。」格羅斯搖頭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會讓你這樣待在我的指揮室里。新𝟼𝟿書吧→」他沉下臉一揮手道,「給我把他銬起來。」
格羅斯一聲令下,立刻來了幾個五大三粗的傭兵,一把就按住了那位江先生,用手銬將他拷在了座位上,甚至連他的雙腳也被高強度的尼龍繩索束縛住。江先生倒也冷靜,緩緩地看著格羅斯道,「格羅斯,你這是什麼意思?想干擾我的工作麼?我可以告訴你,僱主會很不開心的。」
「既然你是審計評估人員,那麼帶一雙眼睛應該足夠了。」格羅斯緩緩地道,「我雖然限制你的行動自由,但是並沒有蒙上你的眼睛和耳朵。這裡發生的一切,你都將會看到並且聽到。不過僅僅限於旁觀者,我可不會冒險讓你自由進出我的要塞。在我的團隊,一切由我說了算,即便你是僱主晨星公司的人,這個先例也決不能破。」
「可是你這樣,我無法正常工作,戰術評估是一項全面而複雜的工作,不是簡單的加減乘除。我如果不考察評估所有的項目,那麼我的分析數據就是片面的,沒有代表性的。格羅斯,用這樣的手段來對付一個會計師,你是不是太過小心謹慎了?」
他淡淡一笑道,「可惜,你是一個會用槍的會計,而且對槍的品位獨特。你說的沒錯,我格羅斯縱橫沙場,在強手如林的傭兵界混到今天,所依仗的就是小心謹慎。也正因為如此,我現在還活著,而且會活很久。也正因為如此,你今天必須待在這裡,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無論你是真的在做那些見鬼的數據評估,還是另有目的,你都沒有搗亂的機會。」
格羅斯轉身對自己的手下喝道,「命令各小隊,加強警戒。巡邏的次序再加一重。今天是驚雷計劃的第一天,也是最危險的時間,無論如何必須保持警戒到天明。」
格羅斯的命令簡單直接,他的隊伍執行得更是高效。正是這種默契和效率,才使得他們蜚聲國際。不過這一次格羅斯顯然有些失望了。高加索山區的空山鳥鳴,和淡淡的晨霧,都預示著黎明的到來。整整一夜,那些菜鳥新人都沒有出現。
格羅斯似乎有些沉默地坐在指揮室,他也一夜未眠。倒是指揮室一角,被鎖在椅子上的江先生打了一個哈欠道,「現在幾點了?」
「五點。」格羅斯冷冷地道。
「哦,早安。」江先生嘆了一口氣道,「我還能再喝一杯咖啡麼?」
格羅斯搖搖頭,「喝太多咖啡不好,這一晚上你已經喝了不少了。」
「是啊,可我還是睡著了。我和晨星公司的合同里,可沒有說讓我加夜班的這一條。看來我回去之後必須要修改合同,讓他們給我加薪了。」江先生苦笑道。
「我也想知道,這幫中國人在搞什麼鬼。」格羅斯雙眉緊蹙道,「不趁著我們立足未穩,連夜發起突襲,竟然白白浪費了這第一個夜晚。一共七十二小時,他們已經浪費五個小時了。而且還是彌足珍貴的夜間。作為軍事評估專家,你對這些怎麼看?」
江先生淡淡地道,「幫我倒一杯咖啡,或許我會給你點建議。你知道站在公司立場,我的身份其實應該是中立的。而向你提供諮詢,無疑有偏袒你的嫌疑。我要是這麼做了,你難道不該請我喝杯咖啡麼?」
格羅斯向自己的手下使了一個眼色,那個以色列大漢走了過去,為江先生倒了一杯咖啡。考慮到江先生的雙手被束縛,他在杯子裡放了一支吸管。
「謝謝。」江先生很優雅地點了點頭。雖然處境不妙,被困在椅子上,但是他的神態卻悠閒得如同在咖啡館享受優質服務。不過他喝了一口咖啡之後卻又皺眉道,「格羅斯,你打仗是把好手。可煮咖啡這樣的活兒,甚至還不如一個愛爾蘭的鄉下小妞。」
格羅斯手下的大塊頭傭兵,拿出一支槍頂住了江先生的腦門,獰笑道,「你說的對,我們可不是小妞。」
「讓你的人把槍拿開。」江先生冷冷地道,「然後我會給你一個建議,至於聽不聽得進去,就是你的事情了。」
格羅斯陰沉著臉向那個大塊頭傭兵使了一個眼色,那個傭兵這才有些悻悻然地放開了江先生。
「第一點,格羅斯,我要告訴你的是,以逸待勞。」江先生緩緩地道。
「以逸待勞?」格羅斯皺眉道,「我們據守要塞,他們長途奔襲。誰是逸,誰是勞,其中的優劣勢態不言自明吧?」
「的確,他們從外地趕來,參加這次考核。並不占據優勢,但是他們卻保持了良好的心態,經過了一夜的休整。而你呢?昨天一夜沒睡,還害得我也跟你在這裡熬夜。更別說你外面那幫賣力的弟兄們了。你覺得現在的狀態,誰優勢,誰劣勢?」江先生緩緩地道。
「疲兵之計,好狡猾。」格羅斯厲聲道,「這樣看來他們,一定會安排在今天夜間突襲。立刻傳我的命令,各小隊抓緊時間輪休。在入夜之前,必須保持一定時間的睡眠。」
江先生搖搖頭道,「格羅斯,作為職業軍人或者你有點本事,但是作為指揮員,你的這項評估完全不合格。」
「你什麼意思?」格羅斯厲聲道。
「你憑什麼斷定他們一定要在夜間進攻?」江先生一字一字地道,「現在的氣溫漸漸高了,午餐之後,曬著這麼好的陽光,人是最容易疲倦犯困,注意力也是最容易分散的。所以中午時分,才是最危險的時候。」
格羅斯微微一驚,猛然回頭,看著江先生厲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一個審計評估人員,你也可以叫我精算師。」江先生冷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