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緊張,作為評估人員我要和晨星公司聯繫,接受公司的指令,帶一個通訊耳機很奇怪麼?」江先生聳聳肩道,「倒是你,作為這支隊伍的領導者,你還需要接受誰的指令?格羅斯,除非你不是真正的領導者,而是一個站在前台的傀儡。」
格羅斯淡淡地一笑,「你真是一個善於觀察的評估員。不過,你應該知道,有些事是不能說出來的。說出來了,對你並沒有好處。尤其是現在這種環境,亂戰之中,死一個觀察員,簡直就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江先生卻搖搖頭,「看來我們都有秘密,不如我們都把秘密說出來如何?看你的樣子,肯定不會先開口,那就我先來吧。」他微微一笑道,「其實我不姓江,我姓將,叫將岸。大將的將,偉岸的岸。」
「這麼說,你觀察評估員的身份也是假的了?」格羅斯臉色陰鬱地道。
「這倒沒假,我確實是晨星公司專業的戰場評估人員。只不過,我不是公司董事會的人,我的老闆是米歇爾,銀狼米歇爾。也就是你們這次軍事對抗的敵方。」將岸微微一笑道。
格羅斯臉色一變,立刻後退了一步,身手去摸腰間的手槍。他的反應極快,而且動作極為嫻熟。但是他的手還沒有碰到腰間的槍柄,將岸手中的槍已經指在了他面前。
「別動,如果我是你,在這種情況下,就不會輕舉妄動。」將岸緩緩地道,「我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嘲笑過我手裡的這把槍。說這槍華而不實,精準有餘而威力不足。你不會想以身試槍吧?在這個距離,即便是九毫米子彈都足以穿透你的頭顱。慢慢把槍拿出來,扔在地上。」
格羅斯的手僵住了,頓了一下,他還是配合地拿出手槍扔在了地上。扔下槍之後,他緩緩地抬起手,舉過頭頂。不過他不愧是傭兵梟雄,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然處變不驚。他看了將岸一眼,平靜地道,「我倒想知道,你接下來會怎麼做?殺了我,你根本走不出這裡。」
「的確。但是這要看什麼情況。如果被人知道是我殺了你,我當然走不出這裡。但如果你是被其他人所殺呢,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將岸的嘴角浮起一絲譏笑,「在傭兵眼中跟著死人是沒有錢賺的,給錢的才是老闆。所以別忘了,你也並不是他們真正的頭。」
格羅斯有些沉重地嘆了一口氣道,「這麼說,你是一個該死的臥底。而這次任務會以對方的小隊入侵,並且配合臥底的斬首成功而告終了?」
「至少我提交給公司的正式報告是這樣。我會儘量公正客觀地評述你所做的一切,所有細節都不會遺漏,除了最後的結局部分。」將岸平靜地道。
「沒有到最後,結局未必就是註定的。」格羅斯厲聲道。
「沒工夫廢話了,走到窗前去,最後再看看外面吧。我想你從窗口栽倒下去的場景會很震撼,足以讓你的人完全放棄抵抗,撤出要塞。走!」將岸看著格羅斯,揮揮手道。
「真沒想到我會死在這個地方,高加索山區?真是搞笑,我一直以為我會活到退休,然後在一場大醉之後,快活的死在某個女人肚皮上。」格羅斯嘆息道。就在他轉身向窗口走去的時候,他舉著的雙手沒有動,但是他的腿卻在轉身的瞬間急速後蹬。
這一腳,精準無比地踹在了將岸的手腕上。將岸持槍的手微微一偏,格羅斯已經飛速轉身,手槍已經被他扔在地上,但是他的大腿上還綁著一把沉重鋒利的格鬥匕首。幾乎就在轉身的同時,身形還沒落地,他已經伸手拔出了格鬥匕首,借著下墜的勢頭,狠狠扎向了將岸的胸口。
格羅斯在傭兵行業混了這麼多年,久經戰陣而不死,也並不是浪得虛名。從擺腿飛踹,到持刀凌空格殺,他的動作一氣呵成,極具爆發性,而且簡單高效到了極點。
將岸似乎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要被這勢大力沉的一刀貫穿胸膛了。
但是格羅斯還是忽略了一個人,一個一直以來他都心存輕視的傭兵學員。倒在地上的林銳瞬間從地上滾起,一把拽住了格羅斯的腳脖子,狠狠地向後一拖。原本格羅斯兇悍的凌空格殺,頓時被他向後拖著,成了四肢和胸腹著地的趴摔。格羅斯是個典型的軍人,身高體沉,是個身高足有一米九多的壯漢。
這被拖拽著,凌空砸下來,又是毫無支撐的胸腹著地,摔得結結實實。格羅斯這麼強悍的人,也受不了憑空砸在堅固的混凝土地板上的沉重衝擊,痛得身體都蜷曲了起來。
林銳皺著眉站了起來,他看著胸口那破碎的迷彩服,轉向將岸道,「精算師?我是不是該謝謝你打我兩槍?」
「我這把槍飽受某人的詬病,最大的問題就是高精度而且威力不足。所以我充分肯定,這兩槍射不透你的防彈衣。」將岸聳聳肩道,「不過我沒想到你居然會一直躺在這裡裝死。」
林銳用手捂著腹部的傷口,皺眉道,「如果不是聽出了你的聲音,你以為我會受你兩槍麼?該死,你居然打我的傷口,你下手非得這麼重麼?」
「不這樣怎麼能夠瞞過格羅斯,這可是個真正的高手。如果打了你兩槍卻沒有流血的話,一切都穿幫了。所以我選擇先在你的傷口上來一拳,讓你流點血,然後再補兩槍,看起來就足夠逼真了。」將岸一本正經地道。
林銳一陣苦笑,他發現自己和這個人根本無法溝通。這位精算師果然夠精的。
林銳靠著牆喘息了一下,傷口固然再次撕裂傳來了燒灼一樣的疼痛。而將岸打他的那兩槍雖然沒有穿透防彈衣,但是彈藥的衝擊力也不弱於挨了兩下鐵拳。讓他的胸口一陣生疼,一呼吸就感覺到更疼。
「現在該怎麼辦?」林銳看著將岸道。
「看來讓他自己跳下去是不太可能了,只能我們幫他一把了。」將岸走過去,面無表情地對著格羅斯開了一槍,鮮血濺了一地。他緩緩地道,「過來幫我一把,把他從這裡扔下去。」
「你是想讓這些傭兵發現他?」林銳皺眉道。
「是的,只有這樣才會瓦解下面那些人的意志。軍心一潰散,通常就是止不住的兵敗如山倒。只要證明格羅斯已經死了,他們就會自動撤出戰鬥。這樣就會把你們的傷亡減少到最低的限度。」將岸皺眉道,「你到底幫不幫我?」
林銳搖搖頭,但還是彎下了腰,提起了格羅斯的雙腳,和將岸一起將格羅斯的屍體從樓上拋下。沉重的屍體墜地,伴隨著明顯的骨骼碎裂聲。很快樓下的傭兵就發現死者是格羅斯,一個個開始變得驚惶不安,有人甚至發生了激烈的爭執。
將岸不愧是精算師,他的想法歷來都是正確的。格羅斯的傭兵們團隊雖然組織嚴密,作戰勇猛,但凝聚這一切的卻是格羅斯。現在格羅斯陣亡,對於他的傭兵小隊來說,簡直是一次巨大的打擊。足以摧垮他們繼續作戰的信心。
很快就有人開始潰敗,脫離戰場向著基地外撤去。這種潰敗就像是河堤的決口,一旦開始就無法阻擋。伴隨著零星的槍聲,格羅斯的傭兵們正在快速撤退。那些零星的射擊也只是象徵性的威懾,或者說是避免被追擊的恫嚇。
將岸站在窗口,平靜地看著下面的一切,淡淡地道,「看吧,這就是潰敗。像潮水一樣,一旦開始就無法阻擋。」
林銳也捂著傷口走到了窗前,皺眉道,「彭樂風怎麼樣?」
「你的隊員們正在營救他。格羅斯死了,他的人都在自顧逃命,沒有人再有心思去傷害他了。也有可能,他已經死了,所以才沒有人會在意他。好在結果還不錯,這場實兵對抗,你們贏了。」將岸緩緩地道。
林銳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道,「但是這值得麼?僅僅為了向公司證實我們的能力,就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檢驗實力真的需要真槍實彈的拼命麼?」
「如果你真的去過戰場,就根本不會在意今天所發生的一切。真正的戰場上,死亡和血腥無處不在,空氣里都是火藥的味道。你所要做的其實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活下去。而為了活下去,你會做比今天更危險的事。」將岸淡淡地道,「我們沒有選擇。戰爭就是這樣,參與戰爭的人往往和戰爭無關。戰爭的利益只和發動者有關,和參與者從來就沒有任何關係。但發起戰爭的人,從來是不上戰場的。」
「因為他們是老闆。」林銳淡淡地道,「我們是打工的。」
「沒錯,記住,我們不是在打仗,只是在打工而已。」將岸聳聳肩道,「現在看起來大局已定,除了還有最後一件事。」
林銳皺眉道,「還有什麼事要完成?」
「最後一件事。」將岸看著窗外道,「你看那裡。」
林銳走到了他的身邊順著他的手勢看過去,卻什麼都沒有看到,剛想轉回頭問將岸。卻覺得後腦一陣劇痛,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他最後看到的一幕是將岸的腳。他栽倒在了地上暈了過去。
將岸這時才接通了無線通訊,平靜地道,「驚雷計劃最後階段結束,所有預定目標完成。初步戰場評估記錄將在一小時之後上傳。我是現場評測人員,將岸。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