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東京的喧囂
上杉櫂站在咖啡店的吧檯里,撫摸著手上這隻名為可可的藍貓。
「最近你又長胖了。」
「喵~(這裡的人類都是我的僕人。)」可可眯著眼睛,用毛茸茸的腦袋順上他的手掌心。
上杉櫂盯著懷裡這隻肥貓:
「可可,你說,作為一隻貓是什麼感覺?」
「喵~(征服世界是我們的使命。)」
「那麼你在朝著這麼目標前進嗎?」
可可突然從他的懷裡鑽了下去,站到了吧檯上,一株仙人球盆栽的旁邊:「喵(老大好像不怎麼開心的樣子啊)」
「我嗎?我倒是挺好的。」
「喵(不對,老大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就不怎麼妙。)」
「喵~喵~~喵!(老大!老大!!)」
上杉櫂沒有再理會面前的可可,因為他看到了花丸花火從店門口走了進來,少女推開了門,帶動了門上靜悄悄的風鈴,正在向店裡的同事禮貌問好。
「喵!喵!(老大!!)」
上杉櫂一隻手撥開了可可,看著花丸花火打完招呼,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抬起了小臉,正看向著自己。
「花火.我.」
「下午好啊,櫂君。」花丸花火的臉上是一如既然如同陽光般燦爛的微笑。
「下午好」
可就是這種仿佛能夠溫暖人心的笑容,上杉櫂才感到自己愧對了她。
就算是自己有理由,但做錯了就是做錯了。
光是想想花火醬細心準備的一屋子驚喜,卻一個人獨守一整晚的樣子,他的內心就仿佛感受到了蜂針般的刺痛。
花丸花火看到他注視自己的表情,雙手後背笑了笑:「看來櫂君是知道自己錯了,這樣一來,花火也就不用擔心了。」
這麼多日的相處下來,上杉櫂已經知道了她現在所說的「花火」,是指另外一個自己。
「偷偷告訴櫂君哦,花火有打算主動向你提起和好的想法。」花丸花火左手擋住半邊嘴,一邊微笑一邊朝他小聲說道。
上杉櫂明白的,花火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子
即便再怎麼辜負她.她也還是能將悶氣吞進肚子裡。
「是我的錯才對,不應該由花火你主動來向我——」
「那櫂君期望花火這樣做嗎?」
上杉櫂默默注視她:「希望.也不希望。」
「嗯?」
「意思就是.道歉這種事情,還必須是我親自拿出誠意來才行,讓你主動道歉完全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果然是這個回答。」
花丸花火突然轉了個身,背對著上杉櫂,嘴角淺淺地微笑著:
「既然櫂君都這樣說了,那花火也答應櫂君,——在正式和好的那天,花火會為他一個人補辦一場生日會。」
「補辦.生日會?」上杉櫂瞳孔一縮。
花丸花火沒有接著他話說下去。
「即便有時候的確會討厭櫂君但誰叫花火喜歡他呢.」
花丸花火喃喃念叨著。
「一旦喜歡上一個人,對他的討厭,都變成了戀愛中的酸酸甜甜,只要他在做錯事了以後稍微對花火流露出那怕一點點的好,花火也會忍不住選擇原諒他.對他永遠也厭惡不起來。」
上杉櫂對此也心知肚明。
「櫂君,你要明白,我們結婚,兩個人都在幸福著,無論雙方做錯了什麼事情,都應該朝著重歸於好前進,而不是讓『花火』的愛顯得更卑微了。」
花丸花火輕盈的聲音說著這些話,她背著雙手,笑著抬起頭來,邁著輕快的步伐向著員工室里走去。
上杉櫂很快就看到了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里。
時間來到傍晚,整個咖啡廳都變得安靜了下來。
上杉櫂看了眼在書架旁捧著書的花丸花火,等收拾好前台,便向她說道:
「明天見。」
「嗯,明天見。」花丸花火合上了手中的書,亦如既往朝他微笑。
在上杉櫂的視角,她的背後映著窗外的夕陽,一層層的光暈將她浸染得美麗異常。
這兩天花火都住在娘家。
不用想就知道岳母大人在私底下肯定對自己是議論紛紛了,即便是說出「結了婚的男人就是不可靠」這樣的話也完全不奇怪。
上杉櫂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對兩位家長。
畢竟才在北海道被她們訓斥過一回,這才過來一個星期。
上杉櫂將咖啡店的圍裙掛好。
「明天見,上杉君。」小橋理海在他的面前低了低頭。
「明天見。」
又與赤繪里奈,田代姐妹告別後。
上杉櫂走下了咖啡店的二樓,來到了東京的街道上。
他抬頭看向天空並不怎麼灼熱的冬日夕陽,心裡忽然想到——這都十二月了啊。
很快就又要度過一年了。
一年,又一年,歲月在不停.不停的流逝著
上杉櫂向來不是個念舊的人,可是自從遇到了花火他就總是忍不懷念過往,害怕未來。
他會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和花火老了,到時候應該怎麼辦。
真的會有來生嗎?
就算是真的有來生,那時候的自己還記得花火嗎?
如果到時候自己在忘記了她,在她還記得自己的情況下,不知情的自己又喜歡上了別的女人應該怎麼辦?
上杉櫂不會為自己開脫,他只是心痛花火醬。
一些情緒是有些人永遠不會懂的。
就像是網絡上對著失戀的人肆意嘲諷那樣他們一邊在口頭上評價一個戀愛算什麼,一邊站在上風譴責你還不如拿這精力去學習。
他們沒有設身處地,沒有親身經歷,只是自以為是的胡亂開口罷了。
雜亂的思緒在上杉櫂的腦海中曳曳而生,讓他心燥得難以平復。
他目視著前方的道路,東京市區狹小的人行道。
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驅動著他的身體,讓他止不住地開始向前奔跑。
腳板踏著堅實的地面,小腿的顫抖順著身體向上攀爬,上杉櫂越過一個又一個與自己毫不想乾的陌生人,在呼嘯而過的風中,將自己的體能發揮到極限。
在他的眼裡,只有腳下的地面在散發著光亮,如海上的燈塔一般,指引著自己的前路。
在狂奔中,風的味道透過皮膚傳遍全身,他的嘴裡不斷吐出冷天中的白霧、
他能感覺得到其他路人的律動、呼吸聲,以及他們看向自己的眼神——等上杉櫂終於耗光了體力,才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一條城市的內河旁。
一股久違的熱情從胸口漾散而開,上杉櫂撐著雙腿不停喘著氣。
他看了看自己汗津津的手掌,也隨之清楚了自己喜歡通過跑步來發泄情緒的習慣。
這種將自己逼迫到極限的感覺,很能打破自己懶懶散散的思維。
上杉櫂撐著雙腿,一個起身便站直了身體,他呼著熱氣,回頭看了一眼岸邊尚未開放的櫻花樹。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再次少年的自己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少年。
而重開的也不再是原本的那朵花。
即便能在世界上能找到與花火相似的人,但那肯定也不是她。
萬物都是唯一,獨一無二的。
上杉櫂繞著河邊走了一陣,來到了一處不認識的站台,與不認識的陌生人們一同上了公交汽車。
在公交車緩慢的行駛中,上杉櫂坐在最後面的位置,額頭依靠著窗戶。
漸漸的,天開始黑了。
城市開始昭示出萬千的燈光,川流不息的街道依舊喧鬧,引擎聲、風聲、喇叭聲,仿佛都中和到了空氣中,讓東京的繁華彰顯得無處不在。
他看著對面商業街上穿著華麗的行人,忽然想到:
人愛的其實從來都不是這座都市,而是愛這座都市帶給自己的人或情感。
上杉櫂在恍惚之中回到了家。
他拿出鑰匙,扭開了房門,將拖鞋從玄關內取出後,走進了屋內。
在一片漆黑中,他按亮電燈的開關。
唰的一下,室內白亮一片。
花丸花火在前幾日的生日布置依舊保留著。
茶几上擺放著驚喜用的禮炮、蛋糕盤上面五顏六色的彩帶、她一個人吹的氣球,以及她一個人親手手工做的六個大字——「櫂君生日快樂!」
明明是相當喜慶的一副場面,房間內卻靜得出奇。
客廳空空蕩蕩,沒有一點人影站在其中。
上杉櫂盯著這個地方好一陣,然後忍不住嘆了口氣。
真是失敗的人吶.
他走到了廚房,打開冰箱,從裡面端出來了一份吃了一些但還沒吃完的蛋糕。
上杉櫂將蛋糕端在客廳的茶几上,盤腿坐下。
蛋糕上,那幾個字——「祝櫂君19歲生日快樂!恭喜!」尤其刺眼。
刺眼到上杉櫂看一下就會忍不住心痛。
如果那天自己回去了,現在應該是高高興興地和花火在一塊兒吃蛋糕吧?
她會對自己笑,然後自己用蛋糕逗弄她,把白色的奶油抹到她的臉上,聽著她一臉小抱怨地說「櫂君真討厭!」的樣子。
上杉櫂拿出了餐刀,將花火親手製作的蛋糕一點點地切下,然後放進盤子裡慢慢吃掉。
雖然這已經是三天前的蛋糕了.口感不是很好。
但上杉櫂覺得自己完全應該吃掉它,也許是對花火的愧疚,也許是為了讓自己的心情好受一點。
他吃著花火為自己做的生日蛋糕,想起了以前那個在窗邊堆起雪人,用它作為代替向自己招手的小女孩。
「櫂哥哥,下午好。」
他又想到了以前雙手捧著許多千紙鶴,送給他的小女孩。
「這些送給你,哥哥。」
「上杉君覺得花火漂亮嗎?」
「上杉君花火願意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櫂君.花火喜歡你唷最喜歡你了」
「櫂君.花火好幸福.真的好幸福.」
「請櫂君一定要一直記著花火」
寂靜的夜裡,一個人的房間,上杉櫂用勺子一口一個慢慢吃著她做的蛋糕,想起了曾經的一幕幕,眼眶內的淚水忍不打轉,卻又很快破涕為笑。
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只是覺得她的樣子真的好可愛。
他將吃到剩下一半的蛋糕放回進了冰箱,又去輿洗室里洗了把臉,擦掉眼角的淚花,盯著鏡子裡的自己。
是的,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他關掉水龍頭,又走出了房間,看著客廳里滿是驚喜的生日布局。
此時再看向上方那幾個花火為自己準備的幾個大字也不再那麼刺眼、心痛.
他開始期待著少女下午向自己承諾的事情。
一個由她重新舉辦的生日會。
上杉櫂對著生日快樂那幾個字笑了笑,熄滅了客廳的燈。
「晚安,花火。」
啪嗒一聲,東京的黑夜,重新變得寂靜一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