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8章 歡迎儀式的傳統
漢謨拉比深吸一口氣。
在他面前，這幾具違背了生物演化趨勢、長滿贅生畸形肢體的超自然生物倒在地上，異常冰冷的超自然血液滲入荒漠。禁軍堅不可摧的金色合金裝甲表面有一道巨大的裂隙，用血液和凝結冰霜焊接，工業雷射採礦器都無法鑿穿的堅固盔甲，在外維度精神實體的戰斧下顯得異常脆弱。漢謨拉比抬起腿，拔出深陷粗糙深紅色砂礫的裝甲戰靴，發臭的污血和不知道什麼部位的有機物碎片順著動力裝甲表面複雜的浮雕溝壑向下滑落。
空氣過濾裝置產出的乾燥空氣仍然帶著這片深紅色荒漠的溫度，儘管他使用的是裝甲內部的循環空氣，但他仍然可以聞到滾燙粗糙的砂礫散發出的塵土氣味，還有那些外維度生物的臭氣。他看不見恆星在哪裡，這片血紅色的天空到處都是光源，物理宇宙的光學定理在這裡不穩定。這並不妨礙他繼續戰鬥，他只需要揮舞武器，敵人就將利刃加身。
這是從概念層面上確定的事，即便是外維度實體也無法逃離。
漢謨拉比橫過長戟，覆蓋著分解力場的衛戍之矛指向幾個試圖退縮的怪異生物。這些外維度生物並不擁有生命，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對生命的嘲笑，它們無法徹底殺死，它們只不過是邪神的使徒、碎片和意識。只要相應的概念還存在，它們和它們的主人就不會滅亡。
但是現在，他在它們的畸形的面部看到了恐懼。
這些外維度生物，這些惡魔，對他的主人產生恐懼。
他並不是第一次對抗外維度生物，皇帝掌控卡瑪泰姬之後，禁衛修會加入了秘法師們對抗外維度的戰爭。每一次任務完成時，他都記得那些外維度生物毀滅時發出的詛咒，它們永遠不會消失，它們終將返回物質宇宙，它們會是所有智慧生命的永恆之敵。
漢謨拉比對它們的詛咒不屑一顧，然而他知道這些充滿謊言的生物所言非虛，尤其是像這樣強大的外維度實體，它們在物質位面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為凡人無法反抗的詛咒。在禁衛修會圖書館的記載中，只有亞平寧半島的芬布爾之冬事件中才出現過這種能夠讓靈能讀數突破最高值的強大外維度實體。
「這是我主的領域！」手持顱骨戰斧的巨大生物大吼，一股颶風裹挾著血液的鐵鏽味和肢體燒焦的惡臭席捲而來。漢謨拉比側身閃過劈入深紅色砂礫的戰斧，戰斧表面燃起的超自然烈焰將砂礫瞬間熔化成液態。那怪物拔出戰斧再次揮舞，細小的熔融砂礫在空氣中凝結，濺射在禁軍的裝甲表面，發出密集的玻璃碎裂聲。
「燒！殺！血！死亡和痛苦的陰影籠罩你！」
「我喜歡在陰影下作戰。」漢謨拉比的聲音依舊平靜。踩在巨大的戰斧斧背上，手中的衛戍之矛靈巧地划過怪物的手腕關節，切下半隻手掌。那深紅色的怪物放棄戰斧轉身用另一隻利爪追逐他的時候，漢謨拉比已經掉轉衛戍之矛的朝向，尖端的鋒刃狠狠地差勁用巫術製造的膝蓋反關節裡面。
緊接著又是一擊，矛頭刺進怪物沒有被盔甲包裹的腰間肌肉，扣下扳機近距離射擊，爆彈鑽進那龐大的身體裡然後爆炸，腥臭鮮紅的血液噴泉一般從傷口裡炸出來。漢謨拉比拔出武器立刻後退，沒有絲毫停留。下一秒，遭受足以殺死物理宇宙生物傷害的怪物撲了過來，仿佛此前沒有受到任何傷害，超自然巫術賦予它的恢復力量讓它能夠幾乎無視禁軍的攻擊。
這是他從未遭遇的強敵，每一名都是它們主人王座下的戰將。
為了擊殺另外幾名惡魔，動力裝甲里的戰鬥藥劑消耗超過百分之八十，就連特製爆彈也只剩下幾枚，他必須確保剩下的爆彈能夠射進這些惡魔的腦子或者心臟，否則這意味著一場永不結束的苦戰。
「親愛的，我們為什麼要戰鬥？為什麼不讓我們離開這個炎熱的地方，好好享受舒適的生活？」
在另一邊，一個與眾不同的聲音響起，那聲音並不因為發聲者的體型變得難以忍受，仿佛在纖細油膩的肢體上輕柔滑動，讓人忍不住放鬆警惕。漢謨拉比後撤步躲開，一把和紙張一樣單薄的彎刀從禁軍的金甲上飄過，複雜奢華的浮雕和打磨完美的紅寶石被這把薄到極點的彎刀下削平、切開。
「我主的宮殿裡擁有宇宙中最甜美的酒液，可以緩解你的口渴。不要被激烈的殺戮迷惑，你可以在我主的宮殿裡放鬆手指，享受柔軟的床墊。最具天賦的藝術家會為你歌唱，他們的喉嚨里吟唱的每一個充滿情感的音符都是宇宙的至寶。」
「你不能通過這裡。」最後一個聲音悶悶地說道。它沒有靈巧的言辭，也沒有暴躁的脾氣，它只是站在那裡，阻擋漢謨拉比的退路，「你不能通過這裡。」
此時深紅色的怪物扇動巨大的惡魔之翼，抓住漢謨拉比握著衛戍之矛的手臂，那把單薄纖細的彎刀如同活物一般靈活地鑽進裝甲的裂隙，撕咬禁軍的血與肉。
痛苦並沒能讓漢謨拉比放棄武器。他迅速用另一隻手從腰間槍套拔出手槍，朝著深紅色怪物那散發著惡臭血腥氣的頭顱發射一枚致命的爆彈，受到祝福的爆彈輕而易舉地穿透堅不可摧、如同坦克裝甲般厚重的骨板，鑽進怪物的大腦。與此同時，那把彎刀也鑽進了他的身體，切開他的血管和內臟。漢謨拉比感覺自己的力量正在消失，血栓幾乎要了他的命，他能聽到身旁那個怪物發出的詭異竊笑。
裝甲的氣密性被打破，空氣嘶嘶地從缺口泄露，湧出的鍊金血液被吹成一個個細小的氣泡。他的視線被漆黑的霧霾籠罩，劇痛正在遠離，死亡的冰冷正在呼喚它。緊接著冰冷遠離了他，視角的黑霾被熾熱的烈火驅散，手持彎刀的怪物發出驚恐的尖叫，漢謨拉比聞到出一股燒紅的鋼鐵粘黏血肉的氣味。
一名身披黑甲的戰士站在漢謨拉比身邊，它穿著基因改造戰士的裝甲，裝甲表面用枯萎的人類的骸骨裝飾，陶瓷符合隔熱緩衝層表面燃燒著熊熊烈火。那名燃燒著烈焰的戰士扣動扳機，朝著僅剩的兩隻怪物傾瀉火力，手持彎刀的怪物充滿麝香氣味的骯髒血液潑濺到裝甲上，眨眼睛就被烈焰清除。另一隻手持薰香爐的怪物眨眼睛消失不見，似乎是在畏懼這些戰士。
漢謨拉比認出了眼前的戰士，復仇之靈，燃燒著正義之火的靈魂。魔鬼之王曾經試圖竊取和禁錮復仇之靈的力量，最終只能讓復仇之靈憑依在沒有靈魂的凡人身上，製造出所謂的惡靈騎士，利用復仇之靈的天性去達成目的。
他在復仇之靈的身上感受到了相同的力量，但是更加極端，極端的秩序和極端的正義之火，仿佛那焦黑的裝甲就是被嗜血的復仇之火燒焦的。復仇之靈低下頭看著禁軍，漢謨拉比感覺血紅的目鏡後方投來的視線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他幾乎可以確定這個復仇之靈認識他。
漢謨拉比用所有力氣擠出一句話，「你是誰？」
復仇之靈沒有回答，它憑空消失了，除了深紅色荒漠上陰燃的火星，沒有什麼能證明它曾經存在過。這對漢謨拉比沒有任何幫助，他仍然感覺到來自外維度的寒意正在滲透進骨骼和肌肉，幾乎將他的思想也凍僵了。即便是高超的生物鍊金術創造的身軀也無法抵禦這種傷勢，漢謨拉比抱著對無法完成任務的遺憾和悔恨，以及對無法等到皇帝到來的羞愧，深吸一口氣，準備進入身體自動修復的沉眠。
——————————
坐在莊園客廳里的客人們保持著沉默，誰也不願先開口說話。
貝優妮塔聽到一陣暴躁的引擎聲毫無阻攔地逼近，駐守在莊園的姐妹會和自動防禦系統沒有任何反應。緊接著就是金屬與岩石撞擊的巨響，莊園大門被毫不客氣地撞開，身穿紅色皮衣的白髮魔女沖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反射著青銅光芒的捲軸匣。
「我找到線索了！」貞德大喊，「基因比對有結果了，留在這份捲軸上的血液和瑪雅·漢森實驗室里的血液樣本出自同一個人。」
旺達·馬克西莫夫按照胸脯，長舒一口氣。
「碳十四鑑定結果呢？」貝優妮塔站了起來，接過那份捲軸匣。
這個外表看似古樸的捲軸匣上銘刻著諸多符號，維持著內容物的完整性不會受到時間侵蝕。這份捲軸來自不朽之城，蘿拉·克勞馥帶領的考古隊伍對不朽之城深處的密室進行探索時發現了數千份被同樣的青銅捲軸匣保存的捲軸，這是從藝術風格和擺放位置推測最古老的一份。
最古老的捲軸匣幾乎被其他考古學者看做是贗品，因為這種近東藝術風格出現在青銅器而不是陶器上面。但是貝優妮塔決定相信蘿拉·克勞馥的專業知識和直覺，就像薩洛蒙告訴她的那樣，蘿拉·克勞馥的命運與他緊密相連，她發現的任何反常事件都有暫不為人所知的原因。
「公元前六千年！」貞德說道。她遞來數據板，「這裡面是捲軸的翻譯內容，我們招募的語言學家和考古學家連夜翻譯出來的，可以確定就是他。」
貝優妮塔看到捲軸開頭是「以吾之血起誓」，在捲軸末尾有一滴血。
考古學家將這份捲軸稱為幼發拉底河血契或者屠龍血契，羊皮紙捲軸上講述了蘇美爾文明的前身，埃利都之王率領軍隊遠征埃及之後發生的事，並用詩歌的方式描述埃利都之王、風暴與天空之神、生命與淡水之神、眾神之王在帶領眷族離開城市前，迎戰從大海游向幼發拉底河河口、引發洪水的龍。
考古學家們對龍這個概念有所懷疑，但是沒有更準確的證據能夠證明那是什麼怪物或者自然現象。王權東移，埃利都逐漸失去了原本的地位，埃利都之王的追隨者、一部分留在地球上的眷族憑藉這一份血契延續了組織，並將其稱為聖盾兄弟會，分散到世界各地。有證據表明，每一代聖盾兄弟會的領導者都見過埃利都之王，橫跨數千年來自不同人類文明的智者與戰士一起簽下了這份血契，發誓追隨最初之王的腳步守護人類文明，對抗來自天空之上、地底深處與人類內心的威脅。
之後的信息，還需要等待語言學家對剩下的捲軸進行破譯。
「實驗室擴大比對了所有聖盾兄弟會血契上的基因樣本，打算尋找初代聖盾兄弟會的基因譜系，找到那些古老的家族。但我對此不抱希望，即便找到了這些基因樣本的後裔，他們可能也不會擁有多少信息。但是瑪雅·漢森在NASA的醫療檔案庫中找到了一份數據，可以確定，露易絲和克拉克號的船長米勒也成為了聖盾兄弟會的成員，這是最有力的證據，他和米勒艦長一起進行了時間旅行。」
貞德說完之後，接過旺達·馬克西莫夫遞來的威士忌一飲而盡，「雅典娜和維克多·馮·杜姆呢？」
「維克多·馮·杜姆必須去維持他建立的國家，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皇帝失蹤的消息。失去了他，就相當於失去了遠程核打擊能力——幸好凡人認為他的能力僅限於此——如果消息泄露，維克多·馮·杜姆打算接管卡瑪泰姬，同時讓地球自轉停止一天作為威懾。」貝優妮塔表情冰冷。她非常不贊同用建立一個國家的方式來干涉俗世，但薩洛蒙已經做出了選擇，作為義大利女人，她就必須一同踏上這條道路。在一家之主無法做出決定的時候，身為主母的她必須拿起武器，對抗所有覬覦這個家庭的人。
「雅典娜已經離開了，她什麼也不肯說，我懷疑她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羅莎呢？」貞德問道。
「她去暗影魔女的祖地，打算把魔女最早的歷史檔案挖出來，她曾經是族長的候選人，許多我們不知道的秘密都對她開放。她認為，魔女或許與我們親愛的大男孩有關係，這麼出色的男人一定是每個時代暗影魔女的狩獵目標。」貝優妮塔說，「她帶上了蘿拉·克勞馥，米莉亞的家庭教師。我相信他對蘿拉的看法，無數次巧合表明，她一定能找到和他有關係的東西。這簡直就是命運。」
「我們為什麼不要求雅典娜把真相告訴我們。」旺達·馬克西莫夫瞪著窗外，「只有她親身經歷過那個年代。除了卡瑪泰姬的圖書館，只有她知道所有真相。」
「如果她不肯說，那就證明她認為我們不應該立刻知道所有信息。」貝優妮塔放下平板，「我懷疑雅典娜和他有聯繫。是的，沒錯，我懷疑他們已經上床了。」
旺達的臉立刻紅了起來，自從她知道貝優妮塔知道這件事之後，她就一直忐忑不安。黑髮魔女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他早就答應過我，這件事只有我擁有決定權，他對你的態度不一樣，所以我允許你加入這個家庭。」
「據說雅典娜是他的養母和導師。」旺達低著頭說道。
「雅典娜是競爭對手，沒人能滿足她的貪心，就連至尊法師也提防著她。她把薩洛蒙看做是自己的戰士，想要讓薩洛蒙達成她的目的，誰也不知道這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奧林匹斯神系和永恆族深度綁定，現在誰也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多少永生者活著——現在我們需要繼續尋找他遺留下的歷史遺蹟。如果他存活到了現在這個時代，不可能不主動聯繫我們，他一定遇到了麻煩。」
「我們沒有在蒂塔·萬提斯的床上找到他，這就足以說明問題了。」貞德不屑地說道，「如果他還在地球，這種情況絕對會發生。」
旺達小聲地辯解，「他也沒有這麼糟糕吧。」
「那是因為有我們，他才沒有變成真正的花花公子。」貝優妮塔說，「希望這次時間旅行能讓他成熟一點，雖然我對此不抱有任何希望。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在漫長的時光中將會擁有許多配偶，因為他現在徹底脫離了監管，禁衛統領康斯坦丁不會質疑他的任何決定。」
「點50口徑怎麼樣？」貞德說。
「我覺得點75口徑比較好，莊園武器庫里有很多給姐妹會準備的武裝。」
「你們在說什麼？」旺達好奇地抬起頭問道，「你們知道敵人是誰了嗎？」
「不，我們只是在準備歡迎儀式。」貞德說，「這是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