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礦區裡的蛀蟲【5200】
相比較以陸陽的別墅為中心,周圍一圈圈的紅磚綠瓦的廠房,越是靠近上槐村的後山,周圍的環境,一切都開始變得灰濛濛起來。
連路兩旁的樹都黑不溜秋,樹葉上沾滿了斑斑點點的煤灰。
而這就是發展的代價,是上槐村整村人集體致富所必須要付出的「良心」。
當然,這「良心」付不付出都跟這後山底下的煤會不會得到開採並無多大的關係,因為你不付出「良心」,也有其他人會付出「良心」,到時候錢被外面人掙去了,而污染後的環境,還是要你們上槐村自己的人來承擔。
如果沒有陸陽,其實這應該才是最終的結局。
陸陽沒有選擇把趙實約出來,整什麼秘密見面這一出,搞得像地下黨接頭,而是直接光明正大,從小車班調了一位司機,開上自己的虎頭奔,把自己直接拉上了村後的茶山。
這家煤礦的性質屬於公私合營,不,用公私合營不太妥,應該用股份制才能更恰當。
畢竟它其實成分很複雜,裡面有國企,有地方政府,有村集體,然後再加上陸陽這個私人法人。
合計四方,一共組成了這家煤礦的董事局,而陸陽作為第二大股東,而且還是唯一的個人股東,自然有權利上山,視察自己名下的產業,這裡面一點毛病都沒有,誰也挑不出錯來。
「陸董,歡迎歡迎,您能來,可真是令我們礦里礦外上下都蓬蓽生輝,來來來,大家都來見過陸董,這可是咱們煤礦的發起人,同時還是最大的個人大股東,除了公家以外,就咱們陸董手裡面持有的煤礦股份最多,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好好問咱們陸董好,不然要是惹了咱們陸董不高興,小心你們屁股下的位置哦。」
來迎接陸陽的煤礦高層們,一個個的看似很熱情,但是卻又目光很游離,不像是在迎接上司,倒像是在面對瘟神。
巴不得趕緊結束這糟糕的歡迎儀式。
沒錯,這就是一場糟糕的歡迎儀式。
剛才代表礦里說話的是誰?
是廠長。
但你看他剛才說的這些話,像是董事局委派的廠長應該說的話嗎?
不像吧?
人家根本就是不歡迎他陸陽上山來考察,在拿陰陽怪氣的話語來擠兌他。
而為什麼人家敢這麼做?
人家的廠長位置是由國營煤礦直接委派的,雖然說理論上需要再經過董事會的討論以及投票選舉,但是根據當初所簽的協議,陸陽並沒有委派權,甚至連推薦權都沒有,唯一所能參與管理的方式,也就只剩下了董事會上的一張董事席位。
每年年底分紅的時候,或者有高層需要變動的時候,投出贊成票,或者棄權票,然後再發表發表自己的意見,當然,人家並不一定會聽,這就不錯了,畢竟這是當初縣政府與國營煤礦能同意他入股這家地方大中型淺層煤礦的底線所在。
這廠長老小子顯然有後台啊!
並且清楚認識到陸陽不能拿他怎麼樣,所以才敢這麼有底氣拿話來擠兌這個個人大股東,明確表示不歡迎他陸陽來進行什麼老莫子的考察。
而這份敵意的由來,大概是陸陽家離這裡有點太近了,若是今天不表明態度,讓人家一旦太舒服了,以後經常來整這一出,時不時的上山來考察考察,打打秋風,那怎麼辦?
豈不影響他這廠長的發揮,影響他在這裡搞一言堂?
陸陽哈哈大笑,也不當一回事,拍拍在老小子的肩膀道:「你姓牛是吧?牛廠長,我不找你,你起一邊去,我今天就是上山來玩玩,順便見見我趙實趙哥,當年我生意還在微末時,趙哥可沒少幫我忙,走走走,趙哥,咱們去你辦公室裡面慢慢聊,這裡烏煙瘴氣的,空氣也不新鮮,再待下去我鼻炎就要犯了。」
老東西既然不給臉,那陸陽也就不用給他臉了。
就像老東西心裡想的一樣,陸陽確實沒辦法直接下了他的廠長位置,但是同樣這老東西,還能為難得了他陸陽?
笑話。
再怎麼說,老子也是個人大股東,當初簽合同的時候,雖說是把管理權,經營權都交出去了,但是老子回自己家,回自己公司,難道還要看狗的臉色不成?
狗可以叫,但是不能咬主人,要是敢咬主人,別說陸陽不答應,就是其他的狗主人,怕是也不會同意,畢竟這事要是說出去了,誰誰誰那家昭縣本地的國營煤礦縱容手底下的狗胡亂咬人,且還咬的是合伙人,那以後誰還敢合作?
豈不狗主人們都臉上無光?
陸陽太放肆了,而且說的很大聲,也不管他麼周圍人是什麼表情,說完以後就摟著一臉尬笑的趙實大胖子往廠區裡面走去。
留下原地眾多一臉表情呆滯的礦區高層。
大家都同情的看向廠長,這回廠長可算是踢到鐵板了。
廠長姓牛,單名一個奮子,是一名50多歲禿頂有點山羊鬍的小老頭。
這小老頭長著一雙三角眼睛。
剛才笑嘻嘻,陰陽怪氣說話的時候,就是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現在就更陰間了。
那張臉黑的跟個包拯似的,可惜臉上缺了個月牙印,所以似是而非,倒是有點像飢腸餓肚營養不良的非洲人。
他目光始終盯著陸陽的背影,像毒蛇一樣發出一陣陣陰惻惻的冷笑聲,然後看向周圍一圈可憐他的礦區高層:「嘿嘿,年輕人果然不知天高地厚,有趣有趣,我老牛自當了這個廠長以來,這還是第一回吃癟,都散了吧,沒你們的事了。」
說完又陰惻惻的一笑,也不理其他的礦區高層,帶著身後的幾名自己的死忠,同樣順著陸陽走過的方向,朝他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留下原地一眾面面相覷的礦區高層。
等了很久。。。。。。
「我靠,打起來了,這是要出大事的架勢啊,那咱們怎麼辦?」
終於有人忍不住爆了粗口。
「怎麼辦?涼拌,選邊站唄,還能怎麼辦?」
「笑話,你知道選誰?」
「還能選誰?不是應該選廠長嗎?難道你還真覺得這年輕人能拿咱們牛廠長怎麼樣?是,這年輕人囂張,而且確實聽傳聞說很有錢,但那又能怎麼樣?他再有錢也只是個沒有點實權的股東,即使鬧得再凶,我估計也是雷聲大雨點小,倒是咱們牛廠長,聽聞最近可是一直在上躥下跳,也想學人家瀕臨倒閉的國企,搞個什麼股東擴大會議,管理層持股,到時候要是真成功了,咱們在場的可是都有份。」
「切,什麼有份,真要成了,你也會便宜到咱們?以這姓牛的吃相,我看肉與湯他都得吃乾淨,留個盤子給咱們舔舔就不錯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懷疑咱們牛廠長貪污受賄嗎?」
「哼,我可沒說,這話是你說的,你也少在這裡假惺惺,你要真是牛廠長的心腹,剛才你為什麼不跟著一起走?」
「我,我懶得理你。」
「好了好了,都別爭了,別忘了現在大家可都是一條船上的人,還是好好合計合計,該選哪邊站吧,別到時候人家都分出勝負來了,咱們要是還沒選邊站隊,那可就把雙方都得罪了,到時候不管誰贏,都肯定沒咱們好果子吃。」
「這倒是一句實話,不過咱們也不能魯莽了,先等等看,看看這姓陸的上山來他到底有什麼目的,總不可能真的只是來訪友的吧?」
「那倒肯定不是,據我所知,趙實副廠長當初能夠從國營總廠調過來,是拼著得罪了國營總廠的李主任,還巴結上了這位陸董,雙方結成同盟,有這位陸總在董事會上替他投了支持票,這才坐穩了現在這個主管安全口的副廠長的位置。
我估計大概也是最近有風聲傳出來,咱們牛廠長不滿足於現狀,也想搞管理員持股的那一套,咱們這位趙實副廠長把消息給透露給了這位陸董,所以陸董才急著上山,雙方商量看看怎麼辦才好。
畢竟眼下咱們礦區的股東中,只有咱們這位陸董才是個人股東,真要股東擴大會議通過,然後整出一個管理層持股來,被稀釋的可都是他的股份,還有他的錢,他能不在乎嗎?」
「有理有理,但我們最好還是先不要輕舉妄動,這姓陸的可是也邪的很,小小年紀,就掙下這麼一份大家業,真要把他當成軟性子來捏,哼,我看好某些人恐怕會崩掉滿嘴大牙,你們要是不信,那就拭目以待。」
「行行行,那就聽哥哥你的,咱們先不輕舉妄動,看看再說,讓他們自己去鬥法去,最好是殺個血流成河。」
「哈哈,好一個殺個血流成河,當浮一大白,走走走,兄弟們喝酒去,不是還給陸董準備的接風洗塵宴嗎?人家不喝,咱們自己去喝。」
而此時。
陸陽已經跟趙實喝上了。
三兩杯小酒下肚,胃裡一暖和,這話匣子也就打開。
「陸董,你要再不回來,我可就挺不住了,這姓牛的最近越來越囂張,辦的事一出比一出更過分,有時候我真想找幾個兄弟,半夜蒙他的頭,打他的悶棍,然後挖個坑埋了得了。」
這可使不得。
陸陽笑著道:「違法亂紀的事情,人家可以干,但是咱們不能幹,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收收心的,氣性不要那麼大,多為家裡老婆孩子考慮,短時間內受點委屈也沒啥,咱們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不,現在我不是回來了嗎?有什麼委屈你現在可以說了。」
趙實吹完牛逼後,就一直提心弔膽,生怕眼前這位陸董會拍案而起,說這是好主意,就這麼辦,畢竟剛才在廠門口的時候,確確實實咱們這位陸董可是沒少被那牛廠長陰陽怪氣,萬一年輕人就是有這麼衝動呢?
趙實心虛的道:「對對對,陸董您教訓的對,瞧我這張破嘴。」
說著,他又輕輕的給了自己兩巴掌。
就苦著臉道:「陸董,我當初聽了你的青山綠水,關於保護環境的發言,就一直按你說的嚴格對咱們礦里走私濕煤這一塊進行打擊,以防周邊出現像咱們總礦區一樣的無證私人小洗煤廠,焦窯廠。
剛一開始效果很好,可是後來沒等過多久,就有人開始使絆子,我起初還以為是廠外的人,也沒當一回事,後來想打算拎只雞出來殺一殺,給這件事情降降溫。
結果這牛廠長居然跳了出來,不僅把人給保了,還指桑罵槐的說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我他媽,當時差點和這老小子打起來,不過這老小子居然把李主任給抬了出來。
我才知道這老小子居然是李主任推薦過來的,難怪李主任當初不願意挺我,原來他把全部的力量都使在了這老頭兒身上,為了力保這老小子能夠在這邊坐穩廠長。」
說著,趙實臉上露出沮喪的表情,他也是李主任所提拔起來的手下,雖然跳了槽,但是人家把老東家搬了出來,他能怎麼辦?
跟李主任槓到底嗎?
他說實話不敢,這位李主任那可是又心黑又手辣,真要撕破臉皮,除非自己能沒有辦法把對方送進去,不然對方只需要動動手指頭,隨隨便便,恐怕自己新廠的副廠長就要干到頭了。
陸陽嘿嘿一笑:「我不信,你會害怕了?」
趙氏既然敢當初改換門庭,投奔自己,就絕對不會被李主任的幾句威脅就給嚇倒,不然當初做這麼多又還有何意義?還不如乖乖的回去給人家甜屁眼來的更實惠。
趙實把小眼睛眯起來,收回臉上的委屈嘿嘿道:「果然瞞不過陸董,不錯,我被那李主任又落了一回結結實實的面子,不過咱也不是只挨打不還手的人,這姓牛的是李主任的人,那就剛好可以作為一個突破口,他現在廠里上躥下跳,又是整這齣,又是整那出,無非也就是見這新廠掙著錢了,而且掙了大錢,眼饞到嗓子眼裡了,已經急不可耐的想往懷裡揣錢,咱們剛好可以利用這一點,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陸陽一聽來了興趣了,「哦,你查到了一些什麼?」
趙實嘿嘿一笑:「我要說出來,陸董恐怕都嚇一大跳,這老小子那可是真敢啊,就說咱們去年的年產值,本來可以翻倍來著,煤又不是賣不掉,但這老小子就是故意壓著,寧願把煤挖出來了,在礦里堆成一座座煤山,也不往外去運,人為的導致咱們礦里去年少掙了不少錢。」
陸陽奇怪的道:「礦里少掙了錢,這他有什麼好處?不會是他計劃等明年煤炭價格高了再往外拉吧?而且我見去年分紅也沒少啊?」
趙實嘿嘿一笑:「這就是他高明之處了,這姓牛的確實找的理由是他更看好明年的煤炭價格,所以在關於屯煤的廠領導高層會議上,也沒有其他高層提出反對意見來,不過他這可不是安的好心,人家是在等明年,他自己也成了股東,能拿分紅了以後,再來集中力量整一波大的,到時候掙的錢豈不也就是他自己的一份,妙不妙?」
陸陽更奇怪了,「明年?他怎麼就能成為廠里的股東?是你們國營煤礦決定獎勵他嗎?」
現在這家新煤礦股東也就一共4家,大家手裡都緊緊的拽著,誰都不肯放出去一點,明明都知道將來能掙大錢,又怎麼可能還能容得下再插進新股東?
趙實頂著一張大胖臉搖了搖頭:「怎麼可能,國營煤礦是公家的,它的股權可沒人敢拿出來獎勵給私人,我說的是股東擴大會議,還有管理層持股,這在國內很多國企都目前正在上馬。
當然,這一部分國企,大多都是屬於瀕臨破產的企業,也不知道這老小子哪一根筋搭錯了,居然天真的想把它嫁接到咱們盈利能力這麼強的新煤礦上來,也是想錢想瘋了,不過這老小子陰謀詭計都是一套接一套。
之前陸總你不是說分紅沒見少嗎?
這才是這老小子的精明之處,他明知道當初董事局通過了一份5年計劃,在這份5年計劃中,咱們茶山新煤礦是要求每年產煤量以成倍的方式來遞增,比如說今年,咱們就已經實現了年產煤量35萬噸,明年的話按要求就是70萬噸,後年就是140萬噸,想要實現這份5年計劃,那就必須得截留廠裡面的每年一部分利潤,用來繼續追加投資,否則的話,這份計劃就肯定會難以實現,陸董你說對不對?
這老小子怎麼做的呢?
他故意按死里分紅,一點都不留截流今年的賣煤利潤,這樣固然股東們一開始是歡喜了,但是只要等明年開春以,你就看吧,這老小子肯定又會藉口礦里沒錢,沒法實現這份5年遞增計劃,希望董事局繼續追加投資,到時候他若耍起手段來,搞什麼員工認籌持股,管理層認籌持股,豈不就有藉口了?
這老小子自從當了這新廠的廠長,里外里油水可是多的很,加上有李主任給他撐腰,私底下那是批條沒少打,咱們周邊現在不少新開的私人小洗煤廠,煉焦廠,那些煤,可都是從他手指縫流出來的。
呵呵,我這裡可是還查到,這老小子的小舅子,娘家的小姨子,另外還有一個秘密情婦,那可都是在這些小煉焦廠,小洗煤廠裡面有不少乾股在呢,怕是光是分紅就不少錢。」
陸陽臉色越來越難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