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過,始終沒有頭緒。」
「居然又是你啊!」
朱雄英笑笑:「其實是老爺子在治,只不過放權給我了,讓我幫著打理。」
徐妙錦道:「所以你當時問我一些商業治疏,也是為了建設交趾?」
朱雄英點頭:「嗯。」
徐妙錦擰眉,思考片刻,看著朱雄英道:「你想將交趾打造成以商業為主的城市?」
朱雄英點頭:「交趾靠海,而且朝廷都不看好交趾,也恰好能給交趾折騰的可能。」
徐妙錦嗯了一聲。
「交趾布政司東南靠著呂宋、三佛齊,是很重要的海上口岸,如果在那邊開放進出口的港岸,商業確實能發展起來。」
「占城、緬甸等地缺棉,單純的打造農業城鎮,交趾沒有多大的價值,也浪費了那麼好的地段。」
「如果將蘇州府、杭州府的織造廠挪到了交趾布政司呢?」
朱雄英搖頭:「現在還不行,交趾的海軍防備還沒建設起來,步子邁太大了,反而會出岔子。」
「一旦有利益在,南海的海盜一定會想辦法洗劫沿途的商船,久而久之,誰還敢去交趾貿易通商?」
「再者,蘇州府、杭州府的織造廠都是蘇浙的經濟命脈,當地的官府也不可能放人去交趾,交趾也沒有這麼大的利益驅使他們過來。」
徐妙錦搖頭:「既然你可以掌控交趾,那為何不在陸地開茶馬貿易區,西南的緬甸等地可以以玉互易,中原貴族喜玉,未必非要先將目光放在沿海。」
「既然想發展商業,那現在就將架構給架起來便是。」
朱雄英愣了愣,看著徐妙錦道:「你說的有道理啊!」
朱雄英的目光確實都放在海上這塊肥肉上去,對於陸地的經濟,他確實沒怎麼考慮到。
國家的內循環,也不過只是錢財的易手,真正想富足起來,還是要將財富從外部搬運進來,這樣才能刺激經濟!
徐妙錦繼續道:「至於棉布等織造廠,雖然現在搬運不到交趾,但為什麼不可以在交趾種棉,將棉輸送到江浙,那麼當地百姓就會大面積跟隨,人心驅利,只要有利益出現,百姓勢必趨之若鶩。如此一來,交趾種棉之風就會起來,農業模式也會自然而然的轉型。」
朱雄英笑笑。
這丫頭確實有見識,說的也沒錯,可她考慮的還是不全。
朱雄英解釋道:「交趾的氣候條件,不適合種植棉花,主次反了,應當是交趾開辦織造廠,然後從各地輸入棉花加工成棉布才對。」
徐妙錦羞赧道:「啊?這樣嗎?」
朱雄英道:「每種作物都有生長環境,徐姑娘不清楚也沒關係。」
「不過現在交趾的經濟還沒起來,想讓商人在那邊開辦織造廠也不現實,一步步來,不著急一口吃個胖子。」
「不過你剛才的茶馬互易區,倒是有實施的可能!若是施展好了,倒是個打開交趾大門的第一步!」
午飯吃的很簡單。
中午的時候又下了一場雨。
朱雄英和徐妙錦簡單吃了午飯,徐妙錦便有些踟躇的看著朱雄英,有些欲言又止。
沉默了一下,徐妙錦道:「有個人,你可以試著接觸一下。」
朱雄英愣了愣,狐疑的道:「誰?」
徐妙錦道:「他叫練子寧,時任工部主事,前幾年的榜眼,而後這幾年來,在西垂茶馬貿易區,負責中原和西域的貿易往來,對此框架的搭建和運轉很有見解。」
頓了頓,徐妙錦有些為難的道:「不過他是我們中山王府培養出來的,你爺爺……嗯,皇爺未必會用他。」
「如果能將他調到交趾,想來會事半功倍。」
曾經意氣風發的中山王府,現在對政廷之事小心至此。
朱雄英有些欷歔。
他想了想,道:「練子寧麼?好,我知道了。」
到下午的時候,徐妙錦看出朱雄英有心事,便很自覺的不在打擾朱雄英。
「我家裡還有些事,先回去了啊。」
朱雄英點頭:「成,那我不送你了。」
等徐妙錦走後,朱雄英便對廖家兄弟道:「去告訴鐵鉉,讓他去一趟工部接觸接觸練子寧,試探試探練子寧有沒有去交趾的想法。」
茶馬貿易區是重中之重,縱然練子寧再有才華,他要是心思不在交趾,朱雄英也不會用。
「好!」
臨近傍晚。
鐵鉉邁步入了工部,找到了工部主事練子寧。
練子寧四十歲出頭的樣子,身材有些矮小瘦弱。
見到鐵鉉,他有些狐疑的道:「鐵給事中?找本官有事?」
鐵鉉笑著道:「聽說練主事最近在修鐘山皇陵,工作還順利嗎?」
練子寧蹙眉:「有事說事,不要套近乎。」
伸手不打笑臉人,練子寧也沒有說太重的話。
鐵鉉點頭:「那本官就直說了,交趾布政司打算開西南茶馬互易區,練大人可有想法?」
自從中山王府卸權之後,練子寧的日子不好過,本來他負責皇宮殿宇的翻新工作。
現在卻被調到修建寢陵,很顯然是受到了排擠。
官場就是如此,練子寧現在沒有了靠山,升遷無望。
可交趾那地方他也知道,那分明就是鳥不拉屎的蠻荒之地,和貶官沒有任何區別。
他下意識的蹙眉,本想拒絕,但想想繼續在應天工部受氣,他也氣不過。
他心高氣傲,不屑於搞官場政zhi,與其如此,倒不如去交趾來的痛快!
只是……有這麼容易的事麼?
練子寧狐疑的看著鐵鉉:「聽鐵大人的意思,似乎本官想去就能去一般?」
「還有,本官也從沒聽過交趾布政司打算開茶馬互易區!」
「每一個貿易區的搭建,可從來不是某個給事中某個御史提個建議,就能輕鬆被准許的!」
鐵鉉噢了一聲,「確實如此,本官自然沒這個能力,本官也只是代人問問練大人,如果有這個意向,他日茶馬互易區開了,可調練大人過去。」
練子寧呵道:「鐵大人口氣不小,就算本官想去,你一句話就能調過去?」
鐵鉉搖頭:「本官自然沒這個本事,但有人有!練大人,您這些日子過的不順堂,這是您證明自己的機會,機會難得,練大人要把握住。」
練子寧愣了愣,看著鐵鉉說的煞有其事的樣子,不免有些狐疑,冷笑道:「若真有此機會,本官親自向上官請命!」
鐵鉉點點頭:「成,練大人有這份心就成。
「練大人真是撿了個天大的便宜,呵呵。」
說著,鐵鉉便神秘兮兮的離去。
練子寧搖搖頭,總感覺這人有些古怪。
交趾那地方,能開茶馬互易?
就算開了,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退一萬步說,那蠻荒之地,就算有人敢頭鐵上疏開市,不怕被人彈劾麼?
朝廷又怎可能將人事財力投入到那裡?
怎麼想,練子寧都覺得不可能。
還有,剛才鐵鉉說有人有本事一句話就開市?誰?除了皇帝,還能有誰?
這更不可能了!
皇爺大病初癒,大明許多事等著皇爺處理,他老人家會關注交趾那地方麼?
練子寧左右想想,都覺得鐵鉉是來拿自己開刷的,不免有些惱怒!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當時中山王府還有權柄的時候,誰見了自己不恭恭敬敬的,現在居然淪落到這種地步!
正這麼想著的時候。
工部左郎中楊明笙走來,看了一眼練子寧,道:「練大人,還需要從你那邊抽調一部分工匠來修皇宮。」
練子寧有些惱羞成怒:「半個月,抽了三十餘人,現在負責皇陵修建的人只有五十八人,工期到夏六月就要結束!楊大人,你未免欺人太甚了點!」
楊明笙嘆息道:「皇宮修建刻不容緩,練大人,有困難就克服克服。」
「皇宮是咱大明的臉面,可絲毫不能懈怠。」
練子寧冷聲道:「楊大人的意思,皇陵就可以用料簡單,用人減少?若是皇陵坍塌,出了事誰負責?你嗎?」
楊明笙冷著臉道:「練大人這什麼話?本官可從沒說過要你用料簡單,至於用人……連天加夜的趕工,也未必不能完成不是嗎?」
「你!」
楊明笙擺手道:「好了,本官就來通知你一下,不是徵求你的同意的。」
他說完,便背著手離去..
練子寧臉色怒紅一片!
突然有種無力的感覺。
官場就是如此,一旦失了勢,所有人都會騎在你頭上。
……
朱府,夜深了。
對話聲還在持續。
鐵鉉對朱雄英道:「練子寧那邊通知好了,他在工部受了不少欺壓,恐怕早就受不了這種鳥氣,想來只要一聲令下,恨不得立馬飛向交趾。」
朱雄英笑笑:「寧為雞頭不為鳳尾,如此也好。」
「不過交趾互易區萬分重要,你提前和解縉通個氣。」
鐵鉉點頭:「好!」
……
紫禁城,皇宮。
湯和和老爺子在對飲。
朱元璋喝的有三分微醺,拍著湯和的肩膀道:「老夥計,咱準備著手布置了。」
湯和心裡猛地一咯噔,趕緊道:「關於雄英那孩子?」
朱元璋道:「是啊!這兩日咱歷經了生死,也看到了生死,咱怕自己出個萬一……」
「一切都差不多了,該清理的也清理乾淨了。」
「國家也承平起來,那小子也有能力扛起擔子了,咱不能在等了。」
湯和有些激動道:「說的是啊!不過……老爺子不等交趾那邊出點成果了麼?」
朱元璋搖頭:「頂多兩個月,等上半年交趾的財政收入出來,咱就公布。」
「這兩個月,咱也好好考慮考慮,看看還有啥漏洞沒考慮到,若是沒有,就著手布置了。」
湯和唏噓道:「這一次才真正是闔家團圓……」
說著說著,湯和眼眶有些紅潤。
朱元璋急道:「咋還哭起來了?」
湯和輕聲嘆道:「上次你病重,咱擔心壞了,也想到了咱以後的樣子……」
「哎,皇孫是真有情有義的漢子!那種時候,對你還依舊不離不棄,關懷備至……咱有時候在想,咱自己家的親孫子,都能不能做到這樣伺候咱。」
朱元璋喝道:「屁話!養兒防老,幾個兔崽子敢不孝順,咱替你抽他們!」
說話間,鄭和悄悄走來。
湯和抬眸看了一眼鄭和,道:「老夥計,夜深了,咱不叨擾你啦,咱回去了。」
朱元璋嗯了一聲:「成!」
等他走後。
鄭和小聲道:「蔣指揮使求見。」
朱元璋蹙眉沉聲道:「讓他來。」
少頃,蔣瓛走來。
「皇爺,中山王府……今夜和蘇州府有了聯繫。」
朱元璋聽完,臉色浮起幾分怒氣:「還是不甘心?還想死灰復燃?當時和咱說的好聽,哼!」
「繼續監視!咱要知道,他們和蘇州府在密謀什麼!」
老爺子臉上,漸漸升起了幾分濃烈的殺氣!
……
湯和回到府邸。
本來他打算年後就會鳳陽府養老,但朱元璋沒準許。
反正一家老小都在應天,乾脆就在應天城繼續呆下去。
湯和不太喜歡應天,人情世故太多了,許多官場上的人時不時會找他喝酒聚餐。
他還是喜歡鳳陽老家那種鄰里和睦的氛圍。
湯和剛回到府邸,才端著茶水準備喝茶,最小的孫子湯昱便急急走來。
「爺爺,不好了。」
湯昱今年十四歲,上面還有個十七歲的哥哥湯晟,不過現在在東南隨父親海防。
湯和嗯道:「咋了?啥事焦急忙慌的?」
湯昱擦了擦額頭的汗道:「爹送來一封家書。」
「哦。」
湯和風輕雲淡的道:「臭小子,怕是出什麼岔子了,不然不會給咱來信,說啥了?」
湯昱顫聲道:「東南……大敗。」
湯和嗯道:「皇爺要三百顆倭寇人頭,既已大敗倭寇,那麼砍了多少頭顱?」
湯昱搖頭:「不,不是……是我明軍水師敗了。」
「什麼?!」
湯和猛地跳了起來,瞪大眼睛急道:「書信拿過來!」
他不由紛說的抓過小孫子手中的家書,急急掃視,看完之後,整個人無力癱坐在太師椅上。
蒼老布滿褶子的臉上,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神色難看的可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