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德行給咱放端正,不可與長者玩笑,是為規矩!」
見老爺子板板正正的樣子,朱雄英哦道:「成成成,也沒外人在,不裝了,吃飯吃飯,吃你的蒜瓣子正家風吧!」
得!
白說了!
朱元璋一臉無語,他想成為嚴格的長者,想與許多忠正家庭一樣,板板正正的教育朱雄英
可沒用!
不過朱元璋咂摸咂摸嘴,搖頭一笑。要是真將大孫教育成木頭疙瘩,恐怕心裡會更糟心。
譬如朱允炆。
老爺子還是喜歡朱懷這種性子,該開玩笑的時候,總會不分尊卑,不嫌老幼。
該正經的時候,卻從來都給自己爭氣,從不會沒有規矩!
爺孫有說有笑吃著飯。
蔣瓛小心翼翼走來。
朱元璋面色陡然切換,絲毫沒有痕跡。
「爺。」
蔣瓛帖耳到朱元璋耳邊,小聲說完。
朱元璋眼神明亮有光,然後揮手,蔣璈便再次如鬼魅退下。
對這個如鬼魅一般的蔣瓛,朱雄英說實話,其實一直很好奇。
「爺爺,他究竟誰啊?」
朱元璋噢了一聲,道:「他啊,咱們皇家裡的奴僕。」
朱雄英點點頭,便繼續埋頭吃飯。
朱元璋有些好奇:「你不問咱啥事兒?」
朱雄英想了想,開口道:「爺爺,您想讓我聽一定會說,不說就是不想讓我聽吧。」
「臭小子!」
朱元璋笑罵道:「你小子也是有福氣,徐家那丫頭為你做了一件大事。」
「痴兒痴女啊!」
「呵,那丫頭不枉當時你指著皇帝鼻子罵皇帝不是男人!沒有錯付給她!」
朱雄英狐疑道:「我啥時候指著您鼻子罵啦?我頂多就當著您老面前抱怨而已。」
「呵!」
朱元璋白了朱雄英一眼,道:「知道那丫頭幹了啥?」
朱雄英搖頭,不解的道:「徐妙錦怎麼了?」
朱元璋笑道:「她冒著風險,調動了蘇州府的人脈。嘖,明知道咱不想讓他徐家活躍在政壇,那丫頭居然還敢冒險!」
朱雄英狐疑的看著老爺子,心中一緊:「她做什麼了?」
朱元璋道:「你別緊張,他是冒著大不韙插手了蘇州府政事,不過是為你做的。」
「他讓蘇州府調了兩名織造商去交趾發展。」
「恐怕是想給你增加商業活力吧?那丫頭有心了!」
朱雄英聞言,心下一陣感動,不過很快緊張道:「爺爺,您……您會不會對她警惕?保不齊再來個賜婚什麼的。」
朱元璋白著朱雄英道:「不會了,咱啊,都要被你罵啥樣子了?咱還敢麼?」
朱雄英苦笑道:「爺爺,您老別揶揄我了,徐姑娘她…….真的沒事麼?」
朱元璋道:「沒事兒,只要為你好就沒事,但是,她徐家但凡敢有異心,那就一定會大難臨頭!」.
……………………
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當戶轉分明。
更無柳絮因風起,惟有葵花向日傾。
吃了中飯,朱元璋又喝了一口濃茶,便和朱懷告別。
關於東南沿海的『國倭』和『真倭』老爺子始終念道,也無心繼續呆在朱雄英這裡享受。
剛吃了中飯,老爺子便揮手和自己作別。
朱雄英將老爺子送到門口。
朱元璋似乎想起什麼,看著朱雄英,想了想,開口道:「臭小子今年即將踏入新的年齡了,咱都忘啦!」
「這可以說是大事,咱要好好給你準備準備!」
朱元璋意味深長的對朱懷道。
朱雄英撓撓頭,有些迷茫的回道:「算了吧,幾月份的生辰我都不知道,反正就是個儀式,過不過沒啥兩樣。」
朱元璋停下了腳步,臉色變的肅穆,對朱懷道:「禮義之始,在於正容體、齊顏色、順辭令而後禮義備。以正君臣、親父子、和長幼,君臣正、父子親、長幼和,而後禮義立。」
「這是個嚴肅且盛大的事,怎麼能說就是個儀式而已?」
「成了,你莫想那麼多,成冠禮那天,咱給你個驚喜。」
朱雄英疑惑的道:「阿?我自己都不知道啥時候生辰啊!」
「咱記得就行,是六月十六!」
朱元璋說道。
朱雄英瞪著眼,喃喃道:「六月十六?爺爺,您這真是張口就來啊!這事兒我都不知道,您知道個啥?要不要這麼敷衍?」
朱雄英有些無語,他自然認為老爺子在胡謅。
六月十六……呵呵。
下午的時候,朱雄英在書房內又整理了一下午交趾茶馬互易的想法,便央人將文書交給鐵鉉送去交趾給解縉。
朱雄英伸了伸懶腰,似乎好長時間沒有去見檀兒了,這丫頭也不知道成天在幹啥。
傍晚的天氣很好,初夏的天,也沒有太過於燥熱。
……
等朱雄英,抵達檀兒家,已經到了黃昏。
金色的夕陽鋪在鱗次櫛比的房屋之上,家家戶戶天空上都飄起了氤氳晚煙火。
等朱雄英抵達檀兒家門前時,卻發現門前綁著兩隻大鵝,還有兩箱貼著『雙喜』的木箱。
朱雄英有些好奇,背著手走進去。
院落內圍著不少人,將正廳圍的水泄不通。
朱雄英撥開人群,問道:「裡面在幹啥?」
這些都是趙家的鄰里,想來都是來看熱鬧的。
有人看了一眼朱雄英,笑呵呵的便道:「來納采咧!」
納采,古時六禮之首。
古代的婚禮叫『昏禮』,一般在黃昏舉辦,故而得名。
「納采?納誰的采?」朱懷有些狐疑。
那名男子對朱雄英興沖沖的道:「自然是趙家閨女啊。」
朱雄英噢了一聲,淡淡的問道:「男方家又是誰?」
「聽說是工部郎中楊家的公子。」
朱雄英背著手,走到人前,尋目朝中廳望去。
難怪檀兒這丫頭這兩天沒來找自己,原來遇到麻煩了。
…………
屋內。
趙思禮臉色有些為難,外面圍著許多鄰里,對方又是工部郎中,是正五品的京官,自己更不好讓其丟了面子。
於是趙思禮只能支支吾吾的對楊明笙道:「楊大人,實在是……小女福薄,且小女已經有婚約在身……」
楊明笙打斷趙思禮的話,道:「趙大人不要在騙本官啦,這話,從去年講到現在啦。」
「本官也不是傻子,哪兒有定下婚約大半年都沒成婚的?」
趙思禮本以為自己婉轉說完,對方能明白自己的用意。
現在聽到楊明笙的話,他顯得更加踟躇。
為什麼趙思禮一直催促老爺子趕緊讓朱雄英和趙檀兒成婚,原因就在此!
私下裡,不知道多少京官來求趙思禮,可他也不能一直無緣無故的拒絕,大半年前就說定下婚姻,到現在也沒個著落,這不分明再欺騙別人麼?
「額。」
趙思禮有些為難,看著楊明笙道:「楊大人,下官真沒有說笑,真……哎!」
朱雄英見趙思禮一臉為難的樣子,乾脆背著手踏步走進去。
趙思禮見到朱雄英一喜。
朱雄英沖趙思禮抱拳,道:「岳父大人。」
「賢婿,你來啦?」
朱雄英點頭:「是啊,你們這是……做什麼呢?」
楊明笙狐疑的看著朱雄英,隨後,又看了一眼趙思禮。
岳父……賢婿……
這兩人……不是演本官呢吧!
楊明笙上下打量著朱雄英,道:「你就是趙大人家的賢婿?」
朱雄英拱手:「不才,正是。」
楊明笙道:「做什麼的?」
朱雄英想了想,隨口撒謊道:「做生意的,嗯,成了,大人就不要來叨擾我岳父了。」
「他沒騙你,我和檀兒確實有婚約在身。」
楊明笙有些不高興。
臉色發黑的問道:「當真?左右不過一介商賈,趙大人可是五軍都督府指揮使……這,趙大人,你當真沒騙本官?」
「你這賢婿,真只是個商賈?」
趙思禮點頭:「嗯,不過他是比較特殊的商賈。」
楊明笙微微笑了笑:「商賈還有什麼特殊性?」
楊明笙打量著朱雄英,左右也看不出有什麼特殊性。
要說有,也有,這小子溫潤如玉,帶著讀書人身上特有的一種貴氣,可這玩意兒能當飯吃?
朱雄英禮貌的對楊明笙抱拳:「岳父瞎扯的,沒啥特殊性,總而言之,有勞大人辛苦一趟了,我們家檀兒確實比較吸引人,不過早就名花有主,勞煩您辛苦。」
楊明笙黑著臉,心道這趙思禮怕不是個智障吧!
去年本官就來納采,一直藏著掖著,本官還以為是啥大人物,合著半天就是個商賈。
他皮笑肉不笑的對朱懷道:「抱歉,本官倒是唐突了,既然如此,那本官倒真是鬧笑話了。」
「不過,本官和趙大人也算是緣分一場,既你是趙大人的賢婿,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去工部找本官。」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你左右只是一個商賈罷了。
官場說話都是如此,說話說半截,整不明白的還以為他們是真心提攜你。
朱雄英自然聽出楊明笙話中的揶揄,只是笑笑,也沒說什麼。
這些事,他早就已經不會去爭辯那麼多。
楊明笙對外面圍著的鄰里道:「都散了吧。」
聽到楊大人發話,人群也不敢繼續呆著,瞬間做鳥獸散。
楊明笙抱拳對趙思禮道:「那趙大人,本官就告辭了。」
趙思禮趕緊回禮:「有勞楊大人抬愛,日後多走動。」
朱雄英也沖楊明笙抱拳行禮:「楊大人慢走。」
楊明笙很官方的點點頭,甚至都沒怎麼理會朱雄英。
地位差距太大,作為工部郎中,他那肯對朱雄英多說什麼,若不是因為趙思禮,他甚至都懶得和朱懷多說幾個字。
楊明笙剛回頭準備走。
院落內,湯和笑吟吟的走來。
楊明笙一愣。
湯和他自然認識,見到湯老爺子,急忙諂媚的抱拳彎腰:「老國公。」
湯和沒理楊明笙,徑直走到朱懷面前,拍著朱雄英的肩膀道:「找你找了許久,想不到你到閨女這兒啦?」
朱雄英有些狐疑的看著湯和,道:「老國公找我有啥事?」
湯和笑著對朱雄英道:「老夫竄局,請你吃頓飯,以為感謝;呵呵,將藍玉他們都叫著,哦,還有那誰,小趙,你也跟著過去,一起熟絡熟絡。」
趙思禮愣了愣,隨後大喜道:「多謝老爺子!」
湯和道:「謝這小子吧,你沾了他的光。」
朱雄英知道,他兒子湯晟可能沒事了,這是特地跑來感謝自己來了。
一把年紀了,始終還是在為後人奔波,似乎每家每戶的老人,都是如此。
人老了,對子孫的關懷,卻從來沒有放下過。
朱等我一下明白湯和一番苦心,笑著道:「老國公您太客氣了,已經送了人參,不要再麻煩了啊,我都受之有愧了。」
湯和擺手:「屁!不准拒絕!必須去!咱不勸酒,誰也不敢勸你!小伙子長大人了,不應付酒局怎麼成?走走走!」
不遠處。
楊明笙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幕,突然感覺臉頰有些紅,有些懷疑人生…….
這,
這這這!!
楊明笙呆呆望著眼前一幕,又不可置信的看著朱雄英,痴痴的看著湯和。
他使勁揉了揉眼睛,仿佛再說你逗我?
剛才不還說是商賈?
哦,特殊一點的商賈。
可踏馬,這叫特殊嗎?
那可是信國公啊!湯和啊!
居然對老趙女婿這麼討好?
他有些懷疑人生了。
雖然湯和致士了,可當時跟隨皇爺打天下的一批人,還能這麼春風得意,且還活著的,除了湯和還有誰?
湯和的地位不容置疑!
如此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是他楊明笙可望不可即的!
可現在……額。
趙思禮此時有些激動。
他知道,他能融入到頂級權貴的圈子,完全是因為朱懷的存在。
這頓飯局,那可都是如涼國公、開國公這樣的人物。
雖然當時藍玉說過,要抽個時間找趙思禮聚一聚,但趙思禮知道,那也就是隨口一說,他混跡官場這麼久,自然能分清楚。
現在信國公將自己實打實叫過去,這可是真正意義上融入進去了。
趙思禮喜道:「老夫,老夫去換個衣服。」
湯和道:「不必麻煩,都自家人,不講究。」(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