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當然知道景山,那是京城西城區的一處名勝,曾是元明清三朝的皇家園林。
明朝建造紫禁城時,因那裡曾堆放煤炭,故又稱「煤山」。
明朝末代皇帝崇禎,便是在煤山自縊身亡的。
但他們不解的是,朱慶陽為何偏偏要去景山,所謂的「請神通靈」又作何解釋?
朱慶陽並未多做解釋,只是催促隊員們趕緊行動。
一行人匆匆收拾後,便帶著滿頭霧水跟隨朱慶陽離開了古董店。龍組組長迅速集結隊伍,緊隨其後。
古董店內,只剩王凱旋席地而睡,鼾聲如雷,以及被折騰了一夜、沉睡中的許浩。
不知二人醒來後,發現眾人已無蹤影,會作何感想。
七十年代,華夏突破了米、蘇兩國的經濟封鎖,國際經濟形勢向好。
但國內運動剛結束,京城的經濟發展仍面臨嚴峻挑戰。
此時京城正處於計劃經濟時期,購物需憑票證。
從糧油本、自行車票、電視機票,到布票、肉票、糖票.
一切物資均按票限量供應,有錢也未必能買到。
因此,一大早各供銷社便排起了長隊。
朱慶陽一行人乘車出發,按他的指示,由龍組前導,前往西城區的景山。
那時在街上看到車隊,還是相當罕見的。
不遠處的胡同里,孩子們跳著皮筋、玩著跳房子,口中念著:
「馬蘭開花二十一」
路邊的小商店前,擺放著果丹皮,五分錢一根的冰棍吸引著顧客。
旁邊就是六必居,人們特意前來購買地道的醬菜。
車輛經過天安門,那時的天安門還未成為熱門景點。
廣場上人流希少,甚至有人在擺攤售賣蘿蔔、白菜等農產品。
這一幕若放在二十一世紀,定會令人難以置信。
京城的街道色彩單調,以藍、灰、黑為主。
最時尚的服裝便是綠軍裝,偶爾也能看到愛美的小姑娘穿著白裙子。
花裙子則只有未上學的小女孩才會穿。
車輛經過幾個四合院,那是老京城人的故鄉。
大雜院裡住著老鄰居,主婦們在水龍頭前淘米洗菜,孩子們趴在小桌上寫作業。
當然,此時也少不了工人潮,整條馬路幾乎都是準備去工廠上班的工人。
即使開車,也難以快速行駛。
阿寧和陳天好奇地望著窗外,這是他們第一次來京城,對周圍的一切都感到新鮮。
張啟山的眼神柔和了許多,或許正是這人間煙火氣,最能撫慰人心。
沈文則不太在意窗外,她借來朱慶陽記錄了一晚的本子看了看。
上面記錄著清朝的歷史和對乾隆的罪述,還提到了崇禎帝的事跡。
【清軍鐵騎在山海關外虎視眈眈,中原的戰火卻愈演愈烈。
李自成率軍攻打,崇禎帝下罪己詔,承認治國過失。
他徵集天下兵馬,要求王公大臣、外戚權貴捐獻家財作軍餉,卻無人響應。
一句「我不是亡國之君,你們都是亡國之臣」,透露出崇禎帝的無奈與悲涼。
李自成裡應外合攻破城門,崇禎帝為避免皇后公主受辱,逼皇后自縊,又親手砍下十五歲公主的手臂。
最後,他與王承恩在煤山雙雙自縊。
在衣襟上,崇禎帝留下了遺言:
「我德行淺薄,冒犯天威,但都是諸臣誤我。
我死後無顏見祖宗,自去冠冕,以發覆面,任賊分割,勿傷百姓一人!」】
字字擲地有聲,沈文也為之動容。
遺言中分明表示,是朝中大臣誤了國家大事,任憑處置我的屍體,但不要傷害我的百姓!
明朝的最後一位皇帝,至死都心繫百姓。
「停車!」
當沈文還沉浸在這段歷史中時,朱慶陽突然喊了一聲,將她拉回了現實。
開車的是龍組的人,立刻停下了車,並示意前車也停下。
陳天看了看車外說:
「貓爺,還沒到景山呢」
朱慶陽一邊拉開車門一邊說:
「我知道,先買點東西」
眾人跟隨朱慶陽下了車,才發現車停在了一家紙紮店前。
龍組組長正要下車,朱慶陽卻先說:
「你們在車上等著就行,別嚇著人家」
龍組組長只好作罷,但心裡卻充滿了疑惑,他們為什麼突然要去紙紮店?
沈文好奇地問朱慶陽:
「我們要買這些東西嗎?」
朱慶陽點了點頭:
「去景山不能空手去,得先進去準備些東西。」
對此,不僅是沈文,788二隊的其他隊員們也感到疑惑不解。
直到現在,他們也不清楚朱慶陽到底要做什麼。
「還是我們見識少了。」
「貓爺平時雖然不太靠譜,但本事沒得說,而且作戰和任務經驗豐富,難怪首長讓我們好好看、好好學。」
「是啊,不知道這次貓爺又藏了什麼招數?」
二隊成員們低聲議論,對朱慶陽的感覺很複雜。他平時很不著調,有時甚至讓人嫌棄,但他的實力卻得到了每個人的認可。
現在,大家都好奇朱慶陽到底要施展什麼手段。
這家紙紮店在京城頗有名氣。
人們不知道這家店是什麼時候開的,只知道老闆是一位老太太,人稱石婆婆。
石婆婆是這一帶數一數二的紙紮手藝人,今年六十多歲,是個地道的老京城人。
她從小就跟著上一輩人做喪葬用品的生意。
做壽衣、紙紮、看風水、紅白事,她都駕輕就熟。
紙紮店門口放著紙紮的馬和牛。
男人燒馬,女人燒牛,這是老一輩傳下來的規矩。
不過前幾年因為形勢原因,石婆婆的生意並不好做。
好在現在都過去了,這家不大的店面足以在京城立足。
此時朱慶陽帶著隊員們走進了紙紮店,撲鼻而來的是特有的香火味。
坐在屋裡的那位白髮老者就是石婆婆。
她抬頭看了看幾人,有些詫異地多看了沈文一眼。
顯然,在這個年代,軍人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
「老闆,來三斤六兩的紙錢,再來點貢品。
天竹香三支,黃紙錢若干,再來個紙人.」
朱慶陽熟練地報出了幾樣物品,石婆婆好奇地看了朱慶陽一眼:
「年紀輕輕,卻是個行家.」
沙啞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他們紛紛相視一眼。
陳天雖是道門出身,但一直待在山上,對這方面並不太了解。
他只知道天竹香是一種特製的香,製作手法幾乎已經失傳,只有一些老一輩的人還知道如何製作。
而對於紙錢要求的三斤六兩,也是老一輩的規矩,需要用店裡專門的兩把秤來稱重,既不能多也不能少。
但紙人是用來做什麼的,陳天就不知道了。
石婆婆緩緩站起身,步履蹣跚地走到屋內,很快便稱好了紙錢,準備了黃紙錢。
接著她拿出了三支深咖色的香,然後看向朱慶陽問道:
「紙人,要什麼樣的?」
石婆婆做這行多年了,自然知道紙人的用處。
所謂「亡人債,紙替身」,這是一種民間的祭祀方法。
比如家中有病人,就會有人扎個紙人代替本人,以改變厄運。
石婆婆也幫很多人扎過紙人替身,印象最深的是幾年前,有個北方大漢請求她給兒媳婦做一個紙人替身。
扎紙人的要求非常嚴格,需要說得非常詳細。
紙人的身高、體型、性別,以及肚子裡、心臟里、頭髮上放什麼,都需要說得清清楚楚。
稍有差錯,便會釀成大禍。
那位北方的壯漢,竟然還要求做個蘭花指的動作。
所以,除非是來選購現成的紙人,可以自由挑選,否則,若是需要特別定製的紙人,就得問得特別詳細,以免做不到僱主的要求,耽誤了人家的事。
一旦事情辦砸了,僱主家會倒霉,自己也可能會受牽連。
因此,石婆婆問得非常仔細,足見她是一位真正的老一輩手藝人。
聽到婆婆的詢問,朱慶陽想了想後說:
「紙人要扎個男的,面相得是九五之尊。
穿的衣服必須是九龍袍,對,再做個轎子,也得是龍紋鳳霞,皇家御輦的那種!」
石婆婆一聽,頓時有些吃驚:
「年輕人,這樣的紙人可不能隨便扎!」
活了這麼多年,石婆婆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要求。
這哪裡是扎紙人,簡直是要扎個紙皇帝出來!
你家什麼背景啊,還敢用皇上來做替身?
就不怕無福消受嗎?
這些話石婆婆雖然沒說,但眼神里已經透露出來了。朱慶陽卻笑了笑說:
「老闆娘,規矩我懂,你只管扎就是了。
陰間陽間,我什麼都不忌諱……」
聽了朱慶陽這番豪言壯語,石婆婆也沒再多說什麼。既然僱主不怕,自己也就沒必要再勸了。於是她轉身進了屋。
扎紙人這手藝,是不能在外人面前進行的,其中有講究。活人看著紙人從無到有,就像憑空造人一樣,容易受不了這畫面,被蠱惑中邪。
所以石婆婆獨自進了屋,就沒了動靜。
朱慶陽索性坐了下來,對這裡一點忌諱都沒有。
阿寧有些詫異地看著朱慶陽問:
「貓爺,你要扎的紙人,為什麼要穿龍袍,還要九五之相?」
朱慶陽卻神秘地笑了笑:
「到了景山,你就知道了……」
隊員們對朱慶陽的決策也越來越好奇。
這位臨時隊長雖然平時大部分時間都不太靠譜,但畢竟是趙啟親自指點出來的,位列五仙之境的人,自然不可輕視。
他提出這樣的要求,肯定是有深意的。
幾人在紙紮店裡一等就是幾個小時。
終於,破舊的布簾被掀開,石婆婆從屋裡走了出來。此時,一個栩栩如生的紙紮轎子出現在了幾人面前。
轎子裡,正坐著一個身穿龍袍、九五之相的紙人。
不過這個紙人,還沒有點睛……
「按照你的要求紮好了,但這眼睛我可點不了……」
石婆婆看著朱慶陽說,有些為難。原因也很好理解。
紙人點睛就活了!
這是民間的說法,意思也不是真的能復活,而是因為紙人點睛後像活人一樣,看著嚇人,也太逼真,容易吸引小鬼上身。
但如果是普通紙人倒也無妨,可這帝皇紙人,石婆婆擔心自己沒能力去點睛。
朱慶陽立刻點了點頭:
「沒問題,這樣就行。來,你們把轎子搬上車吧……」
陳天和張啟山聞言,便將這轎子搬了出去,放到了車上。
這讓坐在車上等待的龍組全員疑惑不已。他們竟然在裡面扎了個紙轎子,這怎麼看怎麼彆扭。
朱慶陽爽快地拿出幾張錢遞給石婆婆,這些錢買這些東西足夠了。
「不用找了……」
朱慶陽說著,拿起剩下的東西就要離開。
此時,石婆婆的聲音傳來:
「年輕人,進廟要拜神,進屋要叫人,心裡要有所畏懼才好……」
顯然,石婆婆對朱慶陽提出的紙紮要求仍然心有餘悸,提醒他作為年輕人不要太過張狂,對鬼神要有所敬畏。
但朱慶陽只是笑著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重新回到車上,朱慶陽示意車隊出發。
此時,張啟山有些納悶地問:
「貓爺,你哪來那麼多錢?」
朱慶陽聳了聳肩:
「跟許浩要的,行動總得有些經費嘛……」
眾人頓時滿頭黑線,這許浩真是個冤大頭。
「貓爺,你買這些東西是幹什麼的?」
沈文好奇地看向朱慶陽問道。
朱慶陽聞言,思索片刻後說:
「不是我故意賣關子,而是這種事情實在有些不好說。
到了景山,你們就都明白了……」
兩輛車很快駛入了西城區,直奔景山而去。
此時的景山還處於未開放的封閉狀態,但有龍組在,這都不是問題。
龍組組長出示證件後,一行人便暢通無阻地通過了。
不過看守的人好奇地看著幾人抬著的轎子,一臉茫然。
這種場面,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很快,一行人來到了山腳之下。所有人都看向了朱慶陽,顯然是在等他安排下一步的行動。
但朱慶陽卻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然後搖了搖頭:
「現在不行,得等到天黑……」
眾人只能無聊地坐在那裡等待。這個年代沒有手機,娛樂活動真的很少,連蹲在路邊看美女都沒的消遣。沒辦法,閒來無事,幾人就在地上畫出了五子棋盤,開始下起了五子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