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5章 負罪
「現下沒有旁人,世子不必惺惺作態。」方紫嵐一眼就看到了屏風旁掛著的血衣,正是慕容清入宮請安,虎口逃生的那一身。
不知慕容清是有意還是無意,換了血衣沒有收拾。但她再見之時,終於明白,為何那一刻,會忽然想起莫涵了。
這一身衣裳,像極了莫涵歿的那日,穿的戲服。從顏色制式,到上面繡的金線圖案,都幾乎一模一樣。
同是倒在血泊之中,仿佛往事重演,她根本不可能定得住。
這是從一開始,就針對她而設的圈套。利用了慕初睿的喜怒無常,大祭司的金口玉言,還有她的,唯一軟肋。
果然是命中一劫。只不過,不是慕容清,而是她的,劫。
「滾。」像是再也受不住一般,方紫嵐扶著桌案,勉強站直了身體,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你滾,我不想見到你。」
「姐姐,這是你我的婚房。」慕容清好整以暇地坐在桌案旁,「縱然你不想見到我,我又能去哪?」
「慕容清,你果然是好算計,好手段,好膽量。」方紫嵐身體抖得厲害,連帶聲音都有些抖,「你就料定了,我必會救你?」
「姐姐,我雖是天命預言之人,但也不是有恃無恐。」慕容清斂了神色,老成道:「無極宮外,早有弓箭手準備。如有意外,那猛虎便會被一箭斃命。」
他說著,拿起桌案上的茶壺,自顧自地斟了一盞茶,「我試探你不假,但我從未想過要你的性命。」
「要我的性命?」方紫嵐冷笑一聲,「慕容清,你有那個本事嗎?」
「姐姐,莫要逞強。」慕容清抿了一口茶,「過強易折。可我,不願看你受傷。」
「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的話嗎?」方紫嵐緊緊盯著慕容清,他勾了勾唇,「姐姐,我對你所言,皆為真心。有我這樣天命預言之人,護著你,不好嗎?」
方紫嵐忍無可忍,伸手攫住了慕容清的脖頸,稍稍使勁,便會要了他的命。
「天命預言?」方紫嵐眼中盡皆不屑,周身殺氣畢露,「我殺了你,頃刻便能毀了這所謂的天命預言。」
「你不會……」慕容清氣息不穩,面上卻仍有笑意。
方紫嵐亦揚起唇角,笑得殘忍,「慕容清,你說是弓箭手射殺我更快,還是我捏死你更快?」
「姐姐……」慕容清咳嗽了兩聲,鎮定道:「你拼上性命守護的大京,背棄了你。我滿是骨肉至親的汨羅,出賣了我……」
方紫嵐聽著,手上不由地卸了幾分力道,慕容清得了喘息之機,憤聲道:「所有人都恨不得我們死……難道我們,要坐以待斃嗎?」
歐陽夫人翻身下馬,不顧周圍人的錯愕,徑直走到了衛昴的面前,「衛國公大人,歐陽衛氏今日有事相求。」她說罷單膝跪地,雙手捧著一塊玉符呈在了衛昴面前。
方紫嵐好奇張望,卻見衛昴神情一滯,「這是老頭給你的保命符,與我何干?」 聞言歐陽夫人抬頭看向衛昴,不卑不亢道:「衛國公大人,若是按輩分,你理應叫我一聲姑母。」
她話音還未落,便被衛昴掐住脖頸,從地上提了起來,「那麼姑母,你想要什麼?」
「衛大人手下留情!」方紫嵐趕忙上前一步,只見歐陽夫人呼吸困難,卻毫無掙扎之意。
見狀衛昴似是沒了興趣,隨手將人甩在了一邊,方紫嵐趕忙將其扶住,「歐陽夫人,你怎麼樣,有沒有傷到哪……」
歐陽夫人拍了拍方紫嵐的手臂,示意自己無礙,隨即站直了身體,定定地看著衛昴道:「我要梓柔平安,我要她活著回來。」
方紫嵐猛地變了神色,「歐陽夫人,你說什麼?」
「歐陽家不願歐陽梓柔入工部,利用袖箭與改良弓弩為藉口,自導自演了好一場戲。」衛昴勾唇笑得譏誚,「怎麼,如今歐陽夫人後悔了?」
歐陽夫人白了臉色,「我未曾想到……」
「歐陽宗瑞即便是爛泥扶不上牆,在你縱容之下膽子也不小。」衛昴冷冷打斷了她的話,「你默許歐陽宗瑞指使京郊大營的兵士作偽證之時,便該想到他會對歐陽梓柔下手。畢竟裴珀鳴都敢毒害珒國公大人,更何況你那無法無天的兒子?」
「是我教子無方……」歐陽夫人聲音漸弱,「衛國公大人,我懇請你看在衛氏的面子上,救救梓柔,把她平安帶回來,好嗎?」
「歐陽夫人,你真是好生糊塗。」衛昴搖了搖頭,無奈道:「事已至此,你以為歐陽宗瑞會留歐陽梓柔這麼一個把柄任人去抓嗎?如今去尋,怕是只能找到歐陽梓柔的屍體了。」
歐陽夫人後退了一步,身形不穩幾欲昏倒。方紫嵐也終於聽明白了,歐陽夫人授意歐陽宗瑞巧借名目累歐陽梓柔入獄,原意是想毀了她的官聲,此後不得再入朝堂。卻不曾想歐陽宗瑞竟對親妹妹起了殺心……
倘若歐陽梓柔死了,那歐陽宗瑞便可名正言順地接管兵工坊了,加之有歐陽夫人助力,下任歐陽家主必然也會是他。
不對,除了歐陽梓柔,歐陽宗瑞還有一個威脅……
電光火石之間,方紫嵐急道:「歐陽夫人,歐陽俊成現在何處?」
「俊成?」歐陽夫人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俊成的夫人前幾日身體不適,他告假……」
她話未說完便停住了,方紫嵐撐著她的後背,沉聲道:「歐陽夫人,若歐陽宗瑞當真一不做二不休,眼下歐陽家必是一團亂麻,還需夫人回去主持大局。」
「我……」歐陽夫人緊咬雙唇,眼睛發紅。
「請歐陽夫人放心,我必會找到梓柔。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方紫嵐甫一說完,便見衛昴走了過來,不容置喙地扯過了歐陽夫人手中的玉佩。
「衛大人……」方紫嵐想說些什麼,卻見衛昴揚起手,將玉佩高高舉起,「受過衛氏所託,聽命於此玉符之人,隨歐陽衛氏離開。往後,你們與衛氏和京郊大營再無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