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5章 負荷
方崇正面上看不出什麼神情,「許大人,我聽聞珒國公死於毒殺,此毒除了在小女妝奩中有所發現,還有便是在裴珀鳴大人房中。且小女的袖箭之上並未塗毒,說明下毒之人另有他法,我說的可對?」
「不錯。」許攸同微微頷首,方崇正淡聲道:「許大人可還找到了其他證據?」
許攸同沉默了片刻,「尚未。」
聞言方崇正冷了神色,不怒自威道:「案發多日,京兆尹府仍是一籌莫展,我且不論是否為辦案不力,就問案件本身。目前有嫌疑之人,除了小女,還有裴珀鳴大人,可為何許大人偏偏對小女緊咬不放,甚至不惜動用私刑?難道就因京兆尹府無能,便要對小女屈打成招嗎?」
許攸同張了張口,還不待說話,就聽方崇正加重了語氣,繼續質問道:「還是說裴珀鳴大人在朝為官,背後站著裴家,京兆尹府不敢擅動,便只能欺小女柔弱,肆意拿捏?京兆尹府莫不是忘了,小女還有我這個做宰相的父親?」
「宰相大人慎言,京兆尹府從未碰過令嬡一根手指,更不要說趨炎附勢……」許攸同剛要辯駁,就被方崇正打斷了,「若是如此,就請許大人容我探視小女。事實究竟如何,看過便知。」
他的話里透著不容置喙的威勢,壓得許攸同說不出話來,正欲求助於諸葛鈺,卻聽他喊了一句,「越國公大人。」
方紫嵐接口道:「之前我府上的人曾探視過方二小姐,她確實不大好。」
見兩人一唱一和,諸葛鈺不由地開口道:「二位大人,真相未明之前,無論誰有嫌疑,都須關押審問,這是必要的流程,不會因誰而破例。」
「諸葛大人,倘若流程合理合法,我自是不會站在此處。」方崇正神情凌厲了幾分,「可若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恐怕小女未必能等到真相大白那日,這例我便非破不可。」
「宰相大人……」諸葛鈺甫一開口,就被方崇正截住了話頭,「今日我要帶小女回府,此後幽禁閨閣,寸步不會出。若京兆尹府提審,我會陪小女同往。」
「宰相大人萬萬不可!」許攸同變了神色,「此例若開,必有無數人效仿。若是有人就此逃遁,未能承擔相應罪責,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逃遁?」方崇正挑了挑眉,寒聲道:「小女若不知所蹤,我任由京兆尹府處置。」
「宰相大人你……」許攸同驚得目瞪口呆,諸葛鈺皺眉道:「宰相大人這是要以身家性命為令嬡作保?」
方崇正沒有回答似是默認,見狀諸葛鈺和許攸同面面相覷,皆在對方臉上看到了為難之色。
堂中一時安靜無比,直到方紫嵐的聲音響起,仿佛一塊巨石墜潭,激起水花無數,「倘若諸葛大人與許大人覺得不夠,我願與宰相大人一同作保。」
許攸同終於忍不住一般開口道:「越國公大人,不管是哪個案子,都與你無關,你為何非要捲入其中,趟這灘渾水不可?」
「無關?」方紫嵐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笑出了聲,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她笑夠了,便正色道:「我站出來,不僅是因女子立身艱難,而我也是女子,更是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今日不站出來,有朝一日易地而處也不會有人為我站出來。所有人都以為隔岸觀火就能保全自己,卻不曾想過風向總會變,那一把火一旦偏離了原來的方向,誰也不知它會燒往何處,只要它還在,總有一日會燒到旁人身上。那人或許無辜受難,或許罪有應得。我想做的,就是在那把火燒到下一人之前,就滅了它。」
她的話意有所指,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明白,自珒國公被害一案起,演變至今日,牽扯其中的何止方紫桐一人?裴珀鳴、歐陽梓柔、京郊大營、歐陽家,甚至於在刑部修訂律法的莫涵,也因方紫桐有殺夫之嫌,而將孤寡之法改了又改,卻仍備受非議。
更不要提京兆尹府,在流言蜚語中得了辦事不力的名聲,很長一段時間都難以抬頭了。多少年好不容易掙來的京城父母官美譽,朝夕之間便蒙了塵。
好像江南一隻蝴蝶小小地震了下翅膀,京城之中便掀起了一場巨大的風暴。誰都不知道,這個連鎖反應的下一環,會落在誰人身上。
待人散去後,方紫嵐仍立在原地,許攸同一禮道:「方大人,楊大人的屍首須暫由京兆尹府看管,還有你手中的血書……」
他沒有說下去,方紫嵐隨手把血書交給了他,「這不是楊大人寫的。」
「這……」許攸同面露為難之色,「如若方大人有什麼線索,還請明示下官。」
方紫嵐幽幽道:「此案與吳升大人被刺一案,皆是同一人所犯。」
她說罷不待許攸同追問,便自顧自地解釋道:「殺人手法一模一樣,就連留下的傷口都一致,應是江湖殺手所為。」
許攸同看了一眼手中血書,很快反應了過來,「方大人的意思是,有人買兇殺了吳升大人,繼而又殺了楊志清大人轉移視線,好讓自己脫罪?」
方紫嵐不置可否,「事實真相究竟是什麼,這便是許大人的事了。」
許攸同愣愣地看著那道漸行漸遠的身影,總覺得她知道些什麼,似是比他更接近事實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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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紫嵐只覺渾身發冷,回府後捂著被子睡了一覺,才覺得暖和了些。她醒來之後看見阿宛蹙眉坐在旁邊,小聲嘟囔道:「這還未至秋日,怎就如此畏寒?莫不是毒性又變強了……」
「阿宛。」方紫嵐低低喊了她一聲,她回過神來,「怎麼了?」
「替我告假吧。」方紫嵐裹著被子縮在床角,眼神中透著說不出的脆弱。
「告假?」阿宛怔了片刻,「楊大人的事我聽說了,你節哀順變。」
簡單的一句話,卻被她說的僵硬無比。
方紫嵐聽在耳中,兀自有些難過。她垂眸不語,只是把裹在身上的被子收緊了些,整個人活像一隻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