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騎馬拉弓，對著一隻野兔射去。兔子跳開，箭射進草叢中，卻聽見人的聲音。
我大驚：遭了，我射中人了！聽這聲音，好像還是一個女子。我趕緊跳下馬，要去看那女子的傷情。
腿一蹬，我迷迷糊糊中清醒過來，自己分明還躺在床上，原來剛剛不過是在做夢。不過，的確有人在喚我。
一個輕柔的聲音，像晨起的薄霧，縹緲的像在眼前，又像什麼也沒有。
「少爺~~~少爺~~~」
我虛睜開眼，一個女子的身影，我看不清，但知道來人是嬋陽。
嬋陽掛上紗帳，輕聲喚我起床。
「時候不早了，少爺該起床了。」
她將我扶起來，我問：「什麼點了？我怎麼感覺我才睡著一樣。我剛還夢見我射了一隻兔子，你說我們路上烤野兔吃好嗎？」
「當然好。因為今天出遠門講究個好時辰，等少爺收拾好上路，正是吉時那就再好不過了。」
「還有這個說法嗎？」我的哈欠不停，任由嬋陽將衣服套在我身上，又為我端來洗臉水。
我彎腰洗了兩把清水，又用香皂搓了搓，最後用鹽漱了口，完畢後人才清醒三分。
因為今日要出遠門，嬋陽將我的頭髮束起，挑了一個素色的冠子戴上。
她一面梳著，一面說：「雖然打成辮子在外方便，但是天氣一熱，發癢起來也難受。這次出門，我取了一瓶花露油並不少香皂帶在路上，等少爺到了京都也是清清爽爽的。」
我以前見過不少小子因為熱得一腦袋的汗，發臭不說，頭上的跳蚤還一個勁兒的蹦躂，看著就滲人，我見著趕緊離遠遠的，生怕就跳到我頭上來了。
所以這樣聽嬋陽說起，我很是贊同。
「你不知道有一種人，出門在外，非得把自己搞得蓬頭垢面的，好讓別人知道這趟是多麼辛苦。至親摯友也就罷了，換做其他人，有幾個是真的關心你辛不辛苦？指不定在心裡。背後譏諷你過的邋裡邋遢。我就不學這樣的人，即使在外，我也要光鮮亮麗的過，本少爺才不要和這些膚淺的人一般。」
嬋陽滿臉含笑，「那些人怎麼能與少爺相提並論？」
聽著門口有丫頭請示送了食盒來，嬋陽接去門口接過盒子進來，一面說：「第一天出門，我特意吩咐廚房送了些清淡的菜來，可能不合少爺的胃口，但好歹多用一些。」一面擺出來。
其中有一碟子豆腐皮包的包子，我一看就很歡喜，就著鹹菜吃了三四個，筷子又要去夾。
嬋陽忙叫停：「這包子，廚房或許還多著，出發前我再讓人送幾包過來。但現在不能再吃了。」
我意猶未盡，「不是把肚子吃得飽飽，以免在路上餓嗎？」
嬋陽道：「過飽反而容易生病。少爺難道沒聽過民間這樣一句話，若要小兒安，需得三分飢與寒。」
「你這是還拿我當小孩子養呢？再下個月我就十五歲了，哪裡還小了？」
「俗語這樣，不是沒有道理的。少爺就再忍耐一下吧。這碗菜粥現在溫度剛好，少爺嘗嘗。」
我勉強喝了半碗，就吃不下了。
休整一會兒，本想再和雲冬打個招呼，沒想到他比我更早就出門了，這會兒估計都到了白坪的莊子上了。
我說：「他這是腳底踩了火星子嗎？跑這麼快！」
嬋陽笑笑，不說話。
第一次出門，也為了好接二姐姐回來，父王多派了十多號人給我，高手侍衛也挪了兩個給我。除此之外，父王交給我一封信，讓我拜訪中書令時親自交給他。
就這樣，辭了母妃和父王我便上路了。
車隊一路向西，官道上的風景如一沒有任何新奇的模樣。
一連幾日頭頂烈日，我的興奮勁不過很快就磨完了。
這日，好不容易轉進一條道，有陰涼的樹，旁邊還有一條潺潺的溪流。我們停下來，準備吃過午飯休整後再前進。
嬋陽打了水來，用紗帕鎮過遞給我。這水冰涼，滾過喉嚨的暢意頓時舒緩了周身的疲憊。
相比大家一捧接一捧的大口喝著，我卻不敢多喝。
我對嬋陽說：「你也少喝一點。生水喝多了，肚子會大，腸腸肚肚裡裝的都是蟲子。」
這是母妃曾說過的話，她詳細為我描述她看到過一個大肚子的男的，腹痛難耐後拿刀自戕，將自己的肚子劃開。誰知道流了一灘血水後，肚子裡面竟爬出了蟲子。
要說那蟲子像什麼......她想了想，看著我正在吃東西，說：就像你碗裡的涼蝦，軟軟的樣子。
於是，我翻江倒海的吐了，再不敢吃涼蝦。
嬋陽對我的話深信不疑，於是讓人打了水燒開，等放涼了再喝。
嬋陽這幾日對我特別關照下來，有人看不慣了，在一旁嘀咕：「出門在外，拿還這麼多講究。」偏偏他的聲音不大也不小，剛好被我們聽清。
嬋陽聽了後，高聲冷道：「咱們王府雖然寬柔以待下人，就是主人爺們兒的氣性好，對待咱們也沒的說。但也從來沒有下人議論主子的道理。只管有這麼一次，下不為例！別辛苦跑了一趟，等到回去的時候，腿筋斷了兩根也難說。」
府上都知道嬋陽是王妃的心腹丫頭，安排給我做偏房的，這事又是我母妃唐夫人同意的。明眼人都清楚嬋陽如今也算的上半個主子，況且還有王妃在她身後，她的話別人自然不敢小覷。
那嘀咕的人更是唬得臉色刷白，就在太陽下曬著，守著一壺水燒著不敢再吭上一句。
我心裡的那一丁點不快也煙消雲散，臉上還裝著平靜的樣子，只偷偷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捏了捏嬋陽的手，她收回前也大膽回捏了我一下。
我輕咳幾聲掩飾過去，忍不住看她的側顏，肌膚滑潤，鼻尖挺翹，我不知不覺有些發怔。再看著她白皙的耳根慢慢透出粉紅色，我更生出想再捏捏她小巧的耳垂的心思。
嬋陽見我入神地看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本來手裡拿著帕子要為我擦汗，也都收了回去。轉身過去說：「怪熱的，少爺歇息。我去看看飯菜做好了沒有。」
她要走，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就拉住她的手。她眼裡閃著驚訝，又不解的望著我。
我是很想告訴她，風很清，雲很淡，樹下的光影里，她很美！
我笑道：「你坐下陪我休息一下。」我掃掃旁邊的空位，指給她：「你坐這，等他們慢慢弄好了來。我不餓的。」
嬋陽滯了一秒，撲哧笑了：「少爺餓過點了吧。這會兒還不餓，就該餓出毛病了。少爺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我看向天，晴空萬里，碧色如洗。呆在樹的輪廓下看不清太陽的位置，只是光亮得刺眼，我也分不出究竟是什麼時辰了。
索性往後一躺下，將雙手拉過頭頂，四肢舒展開。剛好有一陣風來，我虛眯起眼，側頭看嬋陽在和別人說話，那人點點頭，又往鍋里加了東西。過一會兒從鍋里舀出一碗，她嘗了嘗點點頭。這才又分了其他食物，一份份裝在食盒裡端過來。
看她走向我，我感覺到是有那麼點餓了，可是剛剛她問起我來時，是真的沒有覺得餓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