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再入輪迴(二)
「可惜原本已佚,如今故宮博物館裡的也只是一件摹本。」
「摹本不可?」
「倒不是,」言言一臉認真地回憶著,「你只同我說了物件,具體操作細節我並不知道。只是我查文獻時發現還有一件摹本在華盛頓弗利爾美術館,若你的對手是特保局,恐怕國內的文博場館如今都被重點監控起來,那邊會不會更安全?」
「不用擔心,」秦鑒一拂袖,流露出不屑的神情,「此刻的故宮博物館剛好萬籟俱寂,了無人煙,是古物磁場最盛之時,華盛頓倒是麗日當空,車馬駢闐,靈氣都在休養生息,何況,凌晨時分的古物聚集之所,本就是我的場域,進了重屏會棋圖,又是我的輪迴,鄧易之攔不住我。」
言言聞言想了想,一抿嘴,沒有再說話,秦鑒見狀便要踏入鏡廊之中。
「等等,兩件文物,缺一不可。」
「魂瓶?」秦鑒腳步未停,半個人已經消失在空氣中,只餘下聲音還在言言的書房徘徊,「那件古物我一直戴在身上。」
等兩人從一片漆黑中出現時,那幅畫作已經出現在他們眼前,言言愣了一愣,卻還是舉步邁出,站到了秦鑒身後。
畫室不大,古意盎然,空氣中有著淡淡的塵土氣息,幽暗使得本就久遠的畫絹顯得更加昏黃,言言的目光順著畫作上的弈棋者來到尾紙之上,卻沒看到於懷的墨題真跡,自然也沒有沈度、文徵明的偽款題跋,倒是從鑑藏印里看到了清內府的「乾隆御覽之寶」,猶豫良久,還是沒能忍住,問道:「這幅……不是宋人摹本?」
「這裡也不是故宮。」
「你竟然找到了真作,剛剛還瞞著我。」言言目露驚喜之色,落到她因為震驚還有些僵硬的臉上,倒有些尷尬。
「是啊,談小姐覺得如何?」
「我?」言言把目光從畫上移開,邊打量周圍的擺設邊說道,「我是門外漢,一時半會看不出別的門道。」
「談小姐謙虛了,能一眼看出此畫並非摹本,已經不是常人。」
「我只是在聽說這件古物後查了些材料,見過故宮那幅摹本,記得尾紙上的一些印記,卻不是從畫作本身上看到的不同。」
「談小姐剛剛不是還感嘆原本已佚嗎,既有如此緣分逢得正品,我便自作主張,請談小姐入內一觀。」
「不太好吧,」言言推脫道,「這裡面是你的記憶,事關隱私,我就不進去了吧。」
「無礙,談小姐就不要客氣了,何況,放你一個人在外面,我也不放心。」秦鑒說得溫和,落在畫作上的目光卻一凜,背在身後的右手快如閃電,剎那間抓住了言言的手腕。
進入與預期完全不同的地方,言言已經起了警惕之心,可眼前既是真作,秦鑒的選擇也合情合理,她一時拿不定主意,還抱著僥倖之態企圖將戲演下去,沒料到秦鑒會突然翻臉,登時被抓住了手腕,一驚之下依照本能掌心反轉,一呼一吸間已經和秦鑒過了六七招。
「如今看來,談小姐真是謙虛了。」秦鑒也不惱,語氣依舊溫和,大方收回牽制住言言的手,好整以暇地後退了兩步。
言言自是一頭霧水,還沒想好應對之策,便見一條綾帶從秦鑒袖中甩出,直衝她面門而來。
「你!」話才出口一個字,那綾帶便像長了眼睛般朝著她張開的嘴巴飛來,似是要堵她的嘴。言言連忙合嘴,一矮身躲過這一擊,卻聽身後風聲呼嘯,才躲過之物顯然是在她腦後拐了個彎又殺了回來。
戲演到此自然是演崩了,言言不耐,回身一抓,直接將綾帶握住,收肘抓緊,卻沒想那綾帶仿佛也在等著這一刻,竟然借力順著她的手腕繞了上去。一圈一圈,由下至上,飛快地纏繞到她脖頸上。
窒息感傳來,言言也不掙扎,對著面無表情的秦鑒微微一笑,用誇張的口型說道:「你不想知道過去的事了嗎?」
主人動了心,綾帶失了力,言言得空攤開手心,動作竟似秦鑒。不過她掌心並沒有鏡子,倒是一抹陰翳的亮光出現在她掌心所向的地方,那亮光似水銀沿著平面逐漸攤開,光線收攏,平靜無波,竟然在黝黑的室內凝結為一面鏡子,虹光流淌,妖異動人。
言言又笑了,一臉得逞之色。
「不好!」秦鑒心中一驚,可還沒來得及動作,便見言言朝著鏡子直直的躺去,而他袖中的綾帶也因此急速繃緊,顯然要將他帶入鏡中——真相至此已然澄清,如果他是磨鏡人,那言言就是鏡子,她想將他帶入自己的場域。
沉重的拉扯感傳來,言言已有一半沒入鏡中,而自己卻在現實,憑藉蠻力的對抗絕非良策。思及此,秦鑒指尖一彈,一枚古幣擊中鏡框,鏡面微微轉向,恰好斜向映出了那幅古畫。一時之間,畫室里出現了兩幅重屏會棋圖,一面在牆上,一面在鏡中。
秦鑒也不再對抗手上傳來的力道,凌空一躍,似入鏡,又似入畫。
言言明明進的是鏡域,半途中磁場陡然轉變,一睜眼發現自己還是出現在了畫中,棋盤前四個老頭也不下棋了,動作整齊劃一,正一臉震驚地看著她。言言冷笑了一聲,堪堪站穩身姿,便見秦鑒也走了進來。
「姑娘家的法子,倒是被你學會了。」她說著,纏在身上的綾帶片片崩裂,如細小的利刃激射而出。
「看阿姒用得順手就想試試,沒想到看著簡單,用起來卻難,到底不如阿姒厲害。」明明是挖苦的話,秦鑒卻接得坦坦蕩蕩,操縱剩餘的綾帶擋下攻擊的同時還遊刃有餘地撒了把狗糧。
「看什麼看,下你們的棋!」言言氣急,轉而呵斥畫中主人。
「談小姐又何必遷怒旁人,」秦鑒指了指只有黑子的棋局,「棋盤上那顆北斗七星便是他們的棋,只可惜談小姐不是懂棋人。」
「是嗎,可我下的這局棋,一定會贏。」
言言說完,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一道殘影已出現在秦鑒身側,不見人身,只有一條蒼白的手臂,長袖一抬,竟然探出一條竹青色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