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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0章 用嘴哀求

2024-12-26 00:38:07 作者: 馬月猴年
  第3480章 用嘴哀求

  所有的錯誤,並不是這些曹軍兵卒沉澱下來,累積至今的,卻需要曹軍兵卒來承擔最大的傷害,最多的犧牲。

  可以說這些曹軍兵卒無知,也可以說這些曹軍兵卒無能,但是有一點不能否認的是,無知和無能並不是曹軍兵卒的本意,是山東的愚民政策和高壓管制,才導致了曹軍兵卒當下的這般表現。

  山脊之上,其實現在僅存了十餘名的驃騎兵卒,各個都是一身的血。

  吳銘身上中了兩箭,一箭在胸口,一箭在腿部。

  胸口的箭矢有甲片擋了一下,沒能射穿,但是箭矢的尖頭也割破肌膚,流血不止。而小腿上就沒有那麼好運氣了,被箭矢直接穿透,箭頭從腿肚子的另外一邊露了出來。

  拔掉了胸口的箭矢,但是腿上的箭矢不敢動。因為肌肉還擠壓著箭杆,血流得還不多,但是一旦拔出來,恐怕血液的流量就要加倍了,到時候就算是沒被曹軍兵卒砍死,也會自己流血而死。

  『啊嗷……』

  吳銘衝著曹軍兵卒發出咆哮,用戰刀拍打著盾牌。

  他知道,他想要活命,首先就要不怕死!

  這似乎是矛盾的,但是現在卻有了一致性。

  他必須撐到下一波的驃騎兵卒上來,甚至是等到司馬懿帶著大部隊前來,他才能有機會退下去!

  所以他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退縮畏懼,還在向曹軍兵卒發出怒吼!

  戰刀和盾牌上,滿滿都是血跡和傷痕,再加上之前搏殺的時候沾染在臉上和身上的血肉殘渣,吳銘等人在火光晃動之下,真就像是從地獄裡面爬出來的惡鬼一般!

  橫山岩之處的曹軍兵卒搖搖晃晃,拿著刀槍遠距離的指指點點,就算是董昭和其他曹軍軍校在後面大叫大罵,也依舊不上前。

  不僅在橫山岩此地,曹軍兵卒如此表現,在整個中條山大營之中,曹軍兵卒的表現也是江河日下,越來越差。

  斐潛的中軍重甲部隊,已經推進到了距離中條山營寨的寨柵近得不能再近的距離上,曹軍的那些石炮才像是猛然間醒悟過來一樣,開始朝著斐潛中軍重甲部隊拋射石彈。

  石彈造成了一些傷亡,可惜晚了。

  驃騎的中軍重甲部隊本身就沒有站得很密集,就算是被砸中了也就是個別的傷亡,對於整個陣列的影響不是太大,並且已經推進到了寨牆之處,難道還會傻愣愣的等著被砸?

  隨著前線指揮軍校的一聲令下,驃騎重甲步卒就撲向了曹軍的那些殘存的鹿砦和工事,掀翻了拒馬,推倒了柵欄,而跟在重甲步卒後面的驃騎弓箭手,也跟著一同撲到了寨牆邊上的壕溝之處,朝著曹軍營寨之中就是猛射。

  驃騎軍的箭矢,同樣也給營地內的曹軍帶來不小的傷亡。

  畢竟在夜色裡面,曹軍營寨周邊都比較明亮,而壕溝之側的驃騎弓箭手則是處於夜色的保護之下。那些在營盤寨牆上露出頭胸來射擊的曹軍弓箭手,時不時就有人翻身落下,發出了長長短短的慘叫。

  許褚進攻東路不暢,大火被西北風吹向中條山上,一時之間許褚也沒有辦法踩踏著火焰繼續沿著東路方向進攻,便是從東路開始往中路轉移。

  山東之地,擅長步卒,可是在驃騎之下,這些已經披掛了雙層重甲的步戰之士,更是精銳!


  更何況當下驃騎大將軍斐潛就在戰場上,在看著他們的表現,等待著他們的勝利,幾乎是人人爭先,在基層軍校的帶領之下,直撲入曹軍的營寨之中,開始大肆破壞起來。

  一時之間,曹軍中條山營寨幾乎是處處都在戰鬥,到處都有火頭升騰而起。

  原本為了防備驃騎騎兵衝擊的區域,卻對於重甲步卒沒有太強的適應性,使得曹軍想要攔截驃騎軍就沒有辦法過多的依賴於工事陷阱,只能是兵對兵,將對將……

  就在曹軍中圈還在試圖調配兵卒,攔截驃騎的這些重甲兵卒的推進之時,許褚從東側趕回了中線。

  許褚披著重甲,全身上下同樣是血跡斑斑,只不過這一次他沒有拿著戰刀和盾牌,而是換成了一柄雙手戰斧!

  得益於早期驃騎軍重甲營地的訓練師是徐晃同學的影響,所以當下在重甲步卒當中,也有不少人喜歡用戰斧。

  這玩意一般的兵卒真用不了,只有先天身體健壯,又是在驃騎麾下,能有牛羊肉等油脂蛋白的補充,才能擁有的重甲兵種。否則只有碳水化合物,是根本跟不上高強度的體力消耗的,何況有時候連碳水化合物都未必能足量補充。

  許褚舉起手中的長柄戰斧,吶喊一聲,頓時就帶著兵卒,撞入了曹軍營寨之內的曹軍陣列當中!

  重甲步卒,雙層盔甲,再加上這種重量級的大寶貝,向來是破陣利器,即便是有木質的柵欄寨牆,在戰斧的劈砍之下也很快就被扯碎。木質的寨牆被劈得七歪八倒,而寨牆裡面的曹軍兵卒只是穿著兩襠鎧,拿著普通的刀槍在這些裝甲怪獸面前,就像是小孩子拿著木質刀槍在過家家。

  被驃騎重甲步卒突入營寨之中的曹軍,頓時就被殺得狼哭鬼嚎,毫無還手之力。

  抵近的驃騎軍弓箭手依舊在延伸射擊,替這些重甲步卒拓展道路。

  在許褚的帶領之下,數百的重甲步卒,就像是一隻只的熊羆,步步是血,轉眼殺透數層敵陣,戰刀戰斧之下新添不知道多少亡魂!

  四周火焰黑煙升騰,地下鮮血碎骨糾纏。

  天空之中火箭宛如流星,一顆顆的墜落。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就像是交響樂裡面的大小銅號,在戰場之中不甘寂寞的鳴叫。

  鋒銳的戰刀帶出火星,撕拉著血肉。

  沉重的戰斧呼嘯掠過,砸碎了骨頭。

  血肉鋪滿了道路,每一步都似乎有亡魂在尖叫!

  廝殺在每一處都在慘烈的發生著。

  殘破的鹿砦,倒在地上的拒馬,被揭開了表面掩飾的陷阱,成為了戰場的點綴。

  雙方的兵卒糾纏死斗,廝殺呼喊的聲音從胸腔最底層,在生命的最後最終的時刻被擠壓爆發出來,甚至壓倒了雙方的數十上百麵皮鼓拼力敲擊之聲,壓倒了號角吹動之聲,晃動著黑夜的幕布,扯下了漫天的星辰!

  雖然曹軍之中,中領軍和中護軍多多少少也還是有一些兵卒,抱著必死之心撲上來迎擊許褚等重甲步卒,可是這些懷著必死之心的曹軍兵卒,畢竟是少數,絕大多數的曹軍兵卒在退縮,在逃避,而驃騎這一方不僅是裝甲精銳,更重要的是他們和騎兵不同,在最開始騷擾戰的時候他們一直都在後方休息調整,現如今可謂是生力軍,曹軍的零星的反擊幾乎是在轉眼間就被粉碎!

  驃騎軍的猛撲勢頭不可遏制,壓著曹軍倒卷回去,越過壕溝,跨過拒馬,穿過帳篷,直撲向已經慌亂不知所措的曹軍中條山大營的內圈!


  ……

  ……

  而導致曹軍中條山大營內圈不知所措的原因,至少有一半要算在帶著兵卒殺出去的董昭身上。

  確實,對於董昭來說,中圈和外圈都在面臨著驃騎軍的攻擊,而且那些軍校也不如內圈穩固,讓中圈和外圈相互之間協作和支持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了,怎麼能希望他們還能領兵回來救內圈的險情?

  而且內圈有危險,這種事情一旦擴散出去,真就說不得全營都立刻崩塌!

  中條山大營之中的軍校老早就想要撤退了,之所以還撐著,不就是內圈的董昭還卡著路口,還有控制著讓誰先走誰留下的權柄麼?

  要是讓這些軍校知道了他們有可能會被截斷後路,內圈也不保,沒有安全的退路之後,這些曹軍軍校還會堅持戰鬥多久,還能有多少的戰鬥意志,那可就真不好說了。

  所以董昭必須自己去解決問題,也只能由他去解決!

  在最初的時候,董昭還很有信心可以解決問題,擊潰從小道穿插滲透的驃騎兵卒,守住營寨。橫山岩之處,狹小窘迫,驃騎兵卒繞行奔走,必然氣力體力消耗極大,只要在夜裡擋住了一次,等到天明之後讓弓箭手登高而射,驃騎軍就算是來得再多,也是葬身谷底死路一條!

  這是可以預見,並且很明確的事情了。

  只要擊退了橫山岩的驃騎兵卒,然後再守住了中圈,那麼驃騎兵卒在無法一口氣突破中條山大營的情況下,就只能是先行退兵休整!

  董昭的以逸待勞策略就可以大成功!

  只要驃騎軍一撤,那麼不管是稍微追擊,抑或是原地鼓譟,都可以極大的振奮曹軍士氣,至少再守一次,直至曹操制定的策略成功也不是什麼問題!

  可是董昭萬萬沒想到的是,橫山岩之處的戰鬥,竟然這麼的不順利!

  這些驃騎兵卒,不顧傷亡,兇狠頑強得超出了董昭的想像!

  他們用人命鋪出了一條通往成功的道路,將曹軍推向了失敗的深淵!

  不是董昭多愚蠢,也不是司馬懿多聰明,在這一刻,讓雙方計策最終分道揚鑣,呈現出不同的結果的,不是董昭和司馬懿個人,而是這些普通的兵卒!

  是雙方的兵卒,共同鑄造了這個結果!

  如果驃騎兵卒退縮一點,曹軍兵卒勇敢一些,或許結果就是大有不同。

  曹軍兵卒人數原本較多,如果說真的以人命去拼,驃騎軍這一方就算是裝備再好,也未必能站得住腳跟,但是現在很明顯,曹軍兵卒不願意往上沖……

  立功,自然當賞!

  否則誰還願意拼死?!

  戰鬥的時候,血也流了,功也立了,身上掛著大大小小的傷痕作為勳章,軍中也一再表示等待他們的將是幸福美好的退伍生活……

  然後,就沒然後了。

  就算是他們能退伍,也還要看地方上的鄉紳給不給安置!

  若是地方上的鄉紳剛好有個七大姑八大姨的侄子從子什麼的也在找差事,那麼就巧了……

  在封建王朝之中,各地消息流動不完善,所以某個地方上的一些問題也未必會傳達到另外的地方,這就給予了封建王朝官吏捂蓋子的空間。可是現在在中條山大營之內,兵卒相對密集起來,消息的傳遞也比原來要快得多,一旦消息開始傳遞出來,可能就不好控制了。


  再加上中條山大營內又沒有辦法準備什麼柰子,讓兵卒轉移視線……

  曹軍兵卒知道得越多,也就對於山東越是失望。可是那些消息畢竟是別人的事情,聽起來就像是一些小故事,雖然會讓人沮喪和失望,但是每天自己還是要過的,只不過混的人多了,士氣就怎麼都提不上來,再加上董昭給予了這些曹軍兵卒壓上最後的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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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東之地,連著自己人一起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就算是曹軍兵卒戰後向其他人舉報董昭這種行為害死人,可是又有什麼用,兜兜轉轉還不是發到了當事人那邊,讓當事人自己去處理?

  所以董昭根本無所謂。

  可是這一次,他錯了。

  曹軍兵卒不是無所謂,更不是傻子,明知道前面有刀山火海的大坑,後面還有自己人猛踹,依舊會心甘情願的去犧牲。

  現在董昭就吃到了曹軍兵卒躺平的苦果。

  眼瞅著自己這一方的兵卒干比劃就是不往上沖,而對面的驃騎軍又加入了新生力量,雖然說驃騎軍的數量暫時還沒有超過曹軍這裡,但是驃騎軍兵卒卻勇猛決斷得多,毫不猶豫就直接向前撲殺,將曹軍兵卒從山脊之處徹底壓了下來!

  驃騎軍就真的要在今夜擊潰中條山大營麼?

  若是在今夜之前,董昭多半會以為這就是個笑話,但是現在看著這些驃騎兵卒,董昭意識到,或許成為笑話的就是他自己。

  『不能退!不能退!』董昭幾乎是哀嚎出聲,向著周邊大喊,『不能退!退了就完了!守不住就完了!』

  大漢山東百年的榮光,都已經退到了這般地步,若是再敗,那就真的是無法在關中人面前抬起頭來了!

  董昭感覺到鄧禹,吳漢,甚至是袁安等人的在天之靈,在這一刻,似乎都看著自己!

  可是董昭環顧四周,看到這些中領軍中護軍的兵卒,卻覺得陌生了起來……

  那些山東之士的智慧和勇猛呢?

  現在剩下的,只有恐懼畏縮。

  即便是有督戰的兵卒在後面用刀槍驅趕著他們,曹軍兵卒依舊是就在督戰軍的刀槍範圍之外徘徊,甚至怒急了還會回頭咒罵,表示督戰隊有能耐自己上去!

  督戰隊敢上去麼?

  很明顯,督戰隊也不敢。

  於是,局面對於曹軍就越發的不友好了。

  『驃騎軍已經後續乏力!』董昭依舊大喊著,『只要撐住這一次,驃騎軍必退!驃騎軍必退!』

  這一次,董昭說的是實話。

  人的體力,並不是無限的。

  這一點誰都清楚,包括那些希望奴隸可以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勞作的奴隸主都清楚!

  可是奴隸主就喜歡用別人的有限生命去創造自己的無限價值。

  所以董昭一度幻想著驃騎軍連夜發動進攻,就只是驃騎軍狂妄自大,而中條山大營,整個的山東,大漢中原地區會在這一次戰鬥當中浴火重生……

  董昭清楚,雖然謀略和物資都重要,但是戰爭歸根結底,還是打的是人!

  山東之地的人口總量怎麼都比關中要多,所以只要長久作戰下去,關中必然敗落!

  可是董昭不清楚,戰爭確實是打的是人,可是山東的失敗之處,也在這個『人』上面!

  於是董昭失敗了。

  他原本計劃著在橫山岩之處站住腳,守住路口,然後還有機會堅守營盤,甚至發動反擊的所有這些謀劃,卻在『人』身上失敗了。

  眼前一切,粉碎了他全部幻想。

  驃騎軍兵卒雖然渾身是血,雖然長途跋涉,可是這些驃騎兵卒看起來就是還有餘力,還有血勇,一個個的就想要衝到他的面前,將董昭他的頭顱砍下來,懸掛在三色旗幟之上,去喝令中條山殘餘的曹軍投降!

  他會死在這裡!

  就算不死,他指揮的這次戰事,也已經是徹底失敗了。

  死罪就算是可逃,活罪也不可免!若是戰敗,董昭他就必然會被驅逐出政治核心,或許被發配到苦寒煙瘴之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迴旋家鄉!

  或是死在此處,或是生不如死!

  這兩個選項,董昭都不想要。這兩個結果,董昭也分辨不出究竟哪一個更可怕一些。或許兩個選項都一樣的可怕,都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投降?

  董昭哆嗦了一下。

  他同樣不能投降!

  倒不是說董昭對於曹操有多麼忠貞,而是如果投了驃騎,就意味著董昭他這半生所有的學識,所有的堅持,所有的努力都是錯的!

  這表示他錯了,走到了邪路上去了!

  承認自己錯了,然後用後半生去悔過,去贖罪,這比殺了他,還要讓他更加的難受!

  於是董昭第一次放下了架子,放下了那名士的身段,臉上露出了哀求的神色,『擋住他們!擋住他們!只要能擋住他們!你們要什麼都可以!要金銀,都賞萬金!要官職,都升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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