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起日落,不覺間冬深寒重,四序雲終。
山林蕭索,天地蒼茫,入冬後的巴蛇山廟越發顯得清冷,香火零散。
距離上次李青雲重返廟堂玉身,已經過去三個多月。
這三個多月,他以宏大願通果力,推動道途,於虛暝中捕捉道光,在地龍果與飛熊石像香火靈粹的熏然凝化中,漸漸踏入越發玄妙的境地。
他的第三果位,為口通果。
雖還在「孕化」中,但他感悟已經越來越清晰,通曉這一果位將為自己帶來什麼的神異。
「口通虛天,如言出法隨,似定幻成真,又加持道法敕令,大幅增加自身一切能為!」
「另外,證得此果位,還將獲得玉身真口,可更高效地吞噬血食、天地靈材、諸般奇物等,若是證得口通果足通強大,甚至連那縲紋怪石、綠銅塊之類,都可以『咀嚼』為資糧,只不過對道君而言,都不如血食人牲大祭罷了……」
李青雲第三果位口通果,與足通果似乎並無什麼玄妙「羈絆」關係,起不到相輔相成的作用,但修行這東西,很多時候並非他想如何,便是如何。
契機、萌動一現,便是要走的路。
當然,表面上的無關聯,或許擁有更深次的「道數」牽引也不一定。
廟堂中,李青雲默然無聲,暗自修持。
橫樑上的魂青鳥,躲在暗影中,貌似躺平,但兩雙鷹目卻是寒光閃爍,不時轉動著,巡視巴蛇山廟裡外。
三個多月來,青奴不時殺虱證道,氣息變得更「強」一些。
脾性似乎也更溫馴許多,至少老爺一聲令下,都殷勤地辦好,也更為主動地巡視巴蛇山諸般異動了。
上次玉身神像差點被人竊取,李青雲自是動了真怒,青奴這鳥廝有了危機感,才迅速擺正一些位置,開始履行真正的使鳥職能。
至於巴蛇山廟為何越發香火零落,山珍花果也稀少且普通,自是每次墟落,他這位老爺都有所「力不從心」,在虱族山民眼裡,便就是不作為。
以致每一次有山民死在墟落中,那怨念反噬便越發猛烈起來。
這些,李青雲都不在意。
在他眼裡,虱族也就是魂青雲的反噬資糧。
有時候,他心裡也偶爾會想,自己這般作為,似乎跟凡世那些妖詭,牧養百姓凡人差不多。
呸!
每次念頭一冒,他馬上都要啐上一口。
貧道怎麼能作賤自己,跟那些妖詭作比呢!
這些都是虱族,肥虱,它們才是妖詭,而老爺我最多是在圈養半妖半詭半人的東西罷了!
由於巴蛇山廟越發香火凋零,血食人牲絕跡,這在外人看來,卻是大廟祝姜望手腕夠強,把道君老爺壓製得沒半點脾氣。
君不見,山民們不時抬上山的荒獸血食,進的都是偏殿,而非廟堂麼。
姜大廟祝與青雲道君老爺,也就默契地達成了這種「和諧」的關係。
而姜馮那小子,就一直待在令丘大廟那邊,做了那裡的道童,過得瀟灑快活,才不願回巴蛇山廟了。
廟祝、老爺之間,便是如同進入「蜜月期」。
一個做出的「功績」拿得出去,另一個則是暗中掌控所有,默默增長道行。
巴蛇山,只是李青雲眼中的養虱場,陰天域凡世與東蠻風熊部,才是他的香火來源地。
尤其巴蛇山上年份的赤血參,都已經被李青雲吃光,這三百里大地上,剩下唯一有價值的就是虱族的命了。
山腳下的巴水河深處。
這裡,也暗中開鑿出一座簡陋的水府中,鮫人少年泉淚也低調地潛藏於此。
他身上的荒脈氣息,儼然已經是「攝虛境」!
即堪比四果位道君的存在!
當然,在危祖大千,終究道君老爺才是至高無上,真正交手起來,虱族攝虛境依然不是四果位道君的對手。
四果位道君,在這方大千,可是被諸道君尊稱為「上尊」,若是道行足夠強橫,更可上表洲廟,要求駐守如東荒般的一域之地。
不過一般而言,域廟之主多是五果、六果,足夠強才坐得穩。
李青雲一絲神念,長久駐留在鮫人少年的軀體裡,擬化泉淚生前諸般意識,讓他看起來就是宛如活著的少年。
他又以玄黃地氣、虛暝之力,不斷洗禮鮫軀,現在這鮫人少年,其實已經是他的一件「造物」。
等同於青奴那鳥廝。
兩者的區別,僅是材質不同、主導意識不同罷了。
泉淚這尊攝虛境的鮫人大高手,無疑也是李青雲手中的一張底牌。
留著,只待時機。
李青雲有些遺憾的是,泉淚到達「攝虛境」後,荒脈潛力就開始嚴重不足了。
即便魂青雲的古老法門再好,鮫人少年要突破下一境「吼天」,也是需要一些機緣,才能徹底喚醒一絲古祖的真血。
巴水河多了一尊鮫人攝虛境,原來那頭荒水蛇,便是嚇得逃到鄰近的青丘江去了,根本不敢逗留。
在外人看不見的暗處,李青雲的道行實力、手中底牌,都在不斷變強。
這一天,已是十二月的月中。
冬日的空中,風聲忽烈,緊接著一身金線祭袍的大廟祝姜望,眉頭微皺,當空跳下。
他剛從域廟回來,被大老爺訓斥了,又獲悉年底大型墟落的具體時間,心情自然不是很好。
不過,一跨進廟堂的門檻,姜望就擠出絲絲笑容。
朝上首的玉身神像拱手笑道:「老爺,這段時間仰仗你的謙讓,這一年我這巴蛇山廟祝功績評定,總算勉強是混了個中等,也算不錯了!」
李青雲聽了,淡然無言。
姜望習慣老爺的脾性作風,自是不在意老爺的冷漠,又逕自說道:「我還帶回一個不好的消息,年底即十五天後,東荒將迎來一場史上罕見的恐怖大墟落,屆時必然生靈塗炭啊!」
「老爺你平日就有些力不從心,屢屢被墟落擊穿天幕,這場大墟落降臨,可是萬萬要打起精神了,否則一個不慎,山民死傷殆盡,老爺這敕封也就要丟沒了……」
姜大廟祝雖然懷疑老爺,是故意借墟落,懲戒那些越發目無道君的愚昧山民,但沒有確定,或者彼此撕破臉皮之前,他也不敢公然上報域廟,來懲戒巴蛇山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