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記藥鋪剛開門營業沒多久，孫府的管家帶著兩個僕從，就火急火燎地闖進了店裡。
「程神醫，救命！不，是救救我家小少爺吧，剛才小少爺米粒不進，還突然暈死過去……」剛進店裡，孫管家就慌亂地呼喊救命起來。
大堂中頓時譁然，紛紛側目。
有人說道：「據我所知，孫家小少爺的病情，不是第一例，而是本月城中的第八例，我鄰居的小公子就是如此！」
有人面露懼色：「當是又有什麼新的疫病，傳染開了……」
有幾個玉冠華服的大戶子弟，似乎知道些什麼，嘴角掛著一絲嘲諷的冷意。
什麼疫病，不過是有上仙看中罷了！
「諸位，救人如救火，你們先找其他藥師看病吧！」
程棠音也是立馬起身，收拾一應器具與藥物，並對張程氏與李青雲示意，讓兩者都跟著去孫府。
張程氏是悍婦，等同於程棠音外診的護衛，向來是隨行的。
倒是李青雲不過剛來，就被東家叫著一起出診，店裡另外三個藥師都不由有些意外。
「這新來的李藥師雖然俊得很，但本事好像也一般啊。」三個女藥師心裡嘀咕。
李青雲也迅速收拾一下，跟著程棠音、張程氏，出門登上孫家備好的馬車。
「讓一讓！」孫管家策馬在馬車前面開路，不斷大聲吆喝，心急如焚的樣子。
車廂里，也就坐著李青雲、程棠音與張程氏。
李青雲與程棠音對坐，頓時越發能聞到她身上的靈藥異香。
「等過兩日，我便湊齊幾張藥方上的藥材，嘗試煉煉看，看自己服用，能否增強嗅覺的復甦……」他心裡划過靈藥方子上的那些罕見藥材。
幾個藥方，幾乎都都涉及到了「人藥」，當然由於是低級靈藥，大抵還算比較「保守」。
只有一張方子，只用了一味「人藥」：黑心之血！
所謂的黑心，李青雲自也搞清楚了，當是心臟畸變黑化後的心頭血。
普通人要尋到這等黑心之血，自然千難萬難，但「仙人」要取，卻是容易，只需要施法干預某人，令其心臟病變即可。
而程棠音作為萬福城杏林後起之秀，飽受追捧，自也能接觸這樣的病人，甚至順便取得一些「人藥」。
「大概率，程東家是在服用這種靈藥。因為，若是我沒猜錯，這次孫家小少爺的心臟，當就已經開始黑化病變，她也可以順便取一兩滴……」李青雲暗自想著。
某種意義上，不知從哪裡獲得極為珍貴的靈藥方子的程棠音，其實已經超越了大部分普通人，她擁有不靠連生九子，就「得道成仙」的途徑。
只是那靈藥，當是要長期服用，才能有望蛻變。
她隱藏得很好，至今沒有人發現。
但卻逃不過李青雲的感知。
他若有所思、有些出神的樣子，不由地又讓程棠音微微臉燙起來。
這個李藥師……
孫管家開路，沿途的人也頗給面子，載著程棠音的馬車，便是很快趕到孫府。
「李藥師，都我來提吧，看你文質彬彬的，又哪裡有力氣！」
李青雲也蒙上面紗，剛伸手要拿藥囊之類，卻被張程氏大包大攬拿走，她的確算是凡人中的大力士女霸王。
「程神醫來了，快、快請！」
早就候在門口的孫老爺等人，趕緊引路，帶著程棠音三人往府里疾走。
片刻後。
一間精緻的房中，嘔吐物、排泄物與藥物各類氣味混雜，令人掩鼻。
張程氏都第一時間捂住鼻子，程棠音卻只是鼻子動了動，並未顯露厭惡之意。
病床上，一名六七歲左右的錦衣孩童，小臉煞白，儘是驚厥之相，嘴角流著黑臭液體，人已經昏死過去。
床榻邊的華服婦人，當是孩童的親生母親，此時低聲哭泣，垂淚不已。
李青雲朝那錦衣孩童看去，不自覺地又用了一點魂屍本能的眼力。
便是立刻看到，男童幼小的心臟，果然如同他的預料，已經畸變大半，深黑髮紫，上面帶著九子天獨特的「道法」氣息。
再有幾天，這顆幼童黑心「人藥」，當就會徹底成熟！
孫府上下，包括孫老爺孫夫人，又豈能知曉這一切。
李青雲不動聲色，束縛住此刻神念的本能縱放。
因為在他與程棠音幾人走進病房時，便感覺到有一絲帶著淡淡惡念的意念，也隨之出現在房中，此刻正懸於半空，森然俯視眾人。
尤其是程棠音！
程棠音也似有所覺，那窈窕身段怕冷似的微微一縮。
但李青雲發現，她立刻就恢復正常，仿似什麼也不知道，開始查看孫小少爺的病況。
「程東家倒是比我想的，還要小心謹慎！也是，她想私下走靈藥的路子，得道蛻變，本就是逆了九子天的神仙規矩，自是如履薄冰……」
李青雲猜測，程棠音暗中煉服靈藥，當是已有一些近乎超凡的小能力，比如感應很靈敏。
她應該可以感應到此刻房中，有森然惡念在注視她。
孫小少爺既是這縷惡念的主人，相中的靈藥人材，此人自必然暗中照看著，不容有人破壞，或被「同行」竊取。
李青雲都有些同情起此刻的程棠音起來。
治好孫小少爺，會得罪那惡念正主的「仙人」，結局很可能是程棠音莫名身死；不治，又等同於違背她的神醫良心，更砸了金字招牌。
「九子天的世道，也是黑暗血腥，尤其凡人，那是沒有一點為人的權利！」
「十六歲成年之前，誰都無法保證自己，會不會被哪位上仙看中，種為人藥資材……」
李青雲心念轉動不已。
危祖天是赤果果的血祭人牲，不帶遮掩的。
九子天雖會遮掩，更以各地的娘娘廟愚弄世人，但本質上，李青雲覺得這裡還更黑更惡許多。
「孫老爺孫夫人，不要太過擔心……」程棠音卻是強行鎮定，開始施針起來。
她十指修長，白如象牙，甚是好看，動作更是靈動自如，在孫小少爺的頭部、胸口等處紛紛落針。
隨即，她擦了擦緊張還是恐懼的微汗，扭頭對旁邊的李青雲說道：「青、李藥師，你且先去煎一份強心藥湯來，記住，一定要猛火猛熬！」
「好！」李青雲也不猶豫，立刻拿起帶來的藥材，走出這座壓抑又森然的屋子。
他感到，那惡念的念識也忽地看向他，猶如陰冷之蛇。
凡是敢破壞這位「上仙」種藥的，無疑都會被賜死！
若是在李青雲決定化凡重來、以生覆死之前，這等第三境的狗屁上仙，自是一念即可碾死，哪有這麼麻煩。
但現在，卻是不小的威脅！
為這隱在暗處的雜魚，誤了他的道路，自是極其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