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相對(補昨晚的)
盛紅衣破關而出,便同季睦站在了一處。
凌躍看了看盛紅衣,又看了看季睦:
「盛師妹,你這是?」
凌躍覺得眼前之人同他想像之中的完全不同。
一個元嬰修士,剛剛進階成功,卻無一人到賀,還是在宗門之中。
這樣的待遇和落差……以盛師妹的年紀,做到如此泰然自若,確實很不錯。
盛紅衣目光回視凌躍,一開口便直擊重點,語氣平靜,卻底氣十足:
「凌師兄,弟子玄塵門內門弟子,要向宗門反應一件事兒,劍影峰容相和齊朗多年來一直矇騙我煉邪功奪我資質修為,想要將我變為爐鼎,請求宗門救弟子於水火。」
說著,便摸出一個納物囊:
「此乃弟子多年收集的證據,請凌師兄幫我承遞執法堂。」
凌躍仔細打量了她一回,按說這些個東西她該是直接承遞執法堂的,卻選擇眾目睽睽下交給了他。
他身份特殊,還真就不能不收。
不過,大庭廣眾之下,盛紅衣就直白的說出這些事,他忍不住欽佩她的勇氣的同時,也有點看不懂了。
這就破釜沉舟了?!
若是沒有扳倒容相和齊朗,她該怎麼過?
什麼?
宗門庇護?
她是劍影峰嫡傳弟子,宗門再如何庇護,人家劍影峰關起門來「教徒」難道他正一峰還能插手。
將她當做爐鼎一事,雖然會令眾人譁然,容相名聲受損,可實話實話,並不能將容相和齊朗一桿子打死。
而她不可能做沒有將敵人逼死反倒是把自己逼入絕境的蠢事。
除非……
凌躍思緒在這一刻又暢通起來,凌躍瞄了一眼納物囊。
這是盛紅衣的投名狀,這裡面的證據肯定不止關於爐鼎的,所以,她大約也是發現了容相和齊朗的秘密,有不小的把握能摁倒他們。
而她自己清楚,自己人微言輕,一人之力不夠,所以向宗門尋求助力。
結嬰,也是她故意為之,增加自己的籌碼。
畢竟一個元嬰修士可比一個金丹修士在宗門有地位多了。
這無可厚非,修者,強者為尊。
凌躍忍不住心中一嘆,好個聰明又大膽的丫頭。
這等的魄力,這等的隱忍的功力,還有這等的有勇有謀,相當厲害了。
凌躍依舊還有些沉浸在盛紅衣的天劫之中,久久無法徹底回神。
混沌天雷,這位還是個大氣運者?!
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荒原大陸,多少年沒有出過混沌天雷了?
換句話說,有多久沒有出過大氣運者了?!
一方天地,若是沒了氣運者,代表的是這一方世界的衰弱。
荒原大陸若是衰落了,生活在上面的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但凡有一個,便說明,荒原大陸還有氣運,還沒有衰敗。
這可不是玄塵門一宗之事。
實際上,許多以前沒出山的老怪物們都出來了,他們在各處遊蕩,就是為了尋找氣運者。
只不過,找到氣運者,是想保護他們,還是滅殺他們,就不得而知了。
一個宗門之事,尚且複雜,那些深涉荒原大陸一方天地之事,凌躍還沒有資格觸碰到其中。
最多,便是通過師父偶爾冒出的一些個隻言片語,能猜測出些許的皮毛,還不知道是不是只是自己胡思亂想。
如此想來,盛紅衣在思過涯渡劫,倒是只有好處了。
那混沌天雷曇花一現,便被季睦斬開分離,再者,又是宗門內部,外界看的並不真切。
且,應著盛紅衣名聲不顯,幾乎查無此人,又是突然結嬰……
幾相交錯,能確認出混沌天雷的人極少。
這事兒,凌躍覺得還得同師父商量一二。
不提信任與否,大氣運者,也不是可以隨便對待的。
他眼角餘光瞥到季睦,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時候,凌躍想讓季睦給點建議啥的,結果他垂著眼,眼觀鼻,鼻觀心,好像啥也沒聽見,好像與他無關似的。
不過,凌躍這等心聲若是說出來,季睦也會覺得很無辜的。
難道有關係麼?
在他看來,盛師妹表現很好啊,而且盛師妹都是元嬰修士了,她自己的選擇自然她自己做主,需要他說什麼?
對盛師妹如此態度,對凌躍也是如此。
怎麼他一個掌門弟子處理事情,他季睦越俎代庖什麼勁兒?
在季睦看來,便是朋友,夥伴,合得來的師兄弟姐妹之間,也是得有界限的。
若是他們有困難求助,自會開口,無需自己多管閒事,他季睦也不是多管閒事的人。
凌躍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接過了盛紅衣手中的納物囊:
「此事非同小可,在事情沒有有結論之前,師妹這些日子便住在正一峰如何?」
雖然,容相的事情,玄塵門已經有了確鑿的證據,甚至正在收尾。
但,盛紅衣是盛紅衣,不可混淆。
她提供了證據,自該得到宗門應有之庇護。
之所以安排在正一峰,也是因為容相身份實在特殊。
加上盛紅衣自己身份也特殊。
他們宗門,可損失不起大氣運者。
盛紅衣點點頭,爽利的很:
「謝凌師兄,不過,弟子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凌躍有些疑惑,並未發現季睦垂下的眼眸之中閃過瞭然之色,似已經知道盛紅衣要說什麼:
「容相和齊朗毀我半生,待得事情查明,弟子想要親自動手!」
說話間,盛紅衣的臉如盛開的紅蓮,雙眸之中躍動著生而不滅的火焰。
這一瞬,凌躍想到了傳說之中的紅蓮業火。
嫉惡如仇,消除業障的紅蓮業火呢,若是真有人將這等火焰用在容相身上倒是極貼切。
可惜,紅蓮業火乃先天神火,荒原大陸似有出現過,然玄塵門弟子卻還沒有弟子得到過這般大機緣。
「你可知危險,師妹放心,證據確鑿,我們定嚴正處理。」
「到時候師妹若有不滿意之處,大可以同我等提出。」
言下之意,就是拒絕盛紅衣了。
凌躍不是不想成全盛紅衣,只不過一切都安排好了,可經不起徒生變數。
盛紅衣搖搖頭,躬身作揖,堅持己見:
「請凌師兄成全,此乃弟子心魔,不除有礙道心,最多……弟子可在執法堂師兄弟處理此事之時,也同去?」
這是盛紅衣最大的讓步了。
同去,便能親自動手!
她的仇一定要自己報,否則這麼多年的血淚算什麼?
季睦突然抬起眼:
「就跟著我一道吧,盛師妹你看如何?」
他是「看管」容相的人之一,少不得圍剿他,帶著盛紅衣,不過是多一個人而已。
有機會,他定然放手讓盛紅衣去做。
他懂盛紅衣的感覺,就好像他但凡有機會也要親自動手去弄死傷害過自己以及自己在意之人的仇人。
凌躍:「……」這時候倒是又幫忙說話了。
真是……就他會做好人。
「那……你便同你季師兄一道吧。」
凌躍無力道。
一個說自己若是不這麼幹,於道心有礙。一個自願幫忙,不用他操心。
他還能怎麼著?
何況這麼多人看著呢,於不知內情的眾弟子而言,盛紅衣的遭遇不僅令人同情,她的訴求也不過分。
於情於理,他也不好一再的拒絕。
盛紅衣面色飛霞,低頭行禮,言辭誠摯,充滿感激:
「多謝凌師兄,多謝季師兄。」
凌躍一擺手,本以為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他的心神主要還在容相之事上以及大氣運者這件事上面。
他匆匆回了正一峰後,就沒再去多管盛紅衣。
倒是如他所想,第二天,執法堂便回稟他,盛紅衣提供的證據之中,確實有容相同魔勾結的一些關鍵證據。
雖然,這些,玄塵門已經查探清楚了。
想到鏡門回說的盛紅衣的親姐盛玉妃的情況,盛紅衣能拿到這些,大約還是盛玉妃的功勞。
不過,妖族,尤其是麒麟一族,同道門沒什麼大的矛盾,雖說小摩擦不斷,但,那可不是道魔之間那種觸碰到底線的矛盾。
真要是有什麼,凌躍也不至於把盛紅衣留到今天。
本以為,容相這邊還要看管些時候,凌躍一直以為,容相能蟄伏多年,是個最沉得住氣的。
沒想到,變故陡生。
盛紅衣結嬰成功的第二天夜晚,他自劍影峰,破開洞府沖了出來。
一直嚴正以待,等待多時的同門修士們一擁而上,圍住他,戒備著他,就等著正一峰一聲令下,將他滅殺。
早在劍影峰出事,正一峰就收到了消息。
容相「呵」了一聲,環視了周圍一圈,在盛紅衣臉上多停留了一瞬,便閉上眼,背手而立。
松崖、凌躍等人倏忽而至,此時的容相才倏然再次睜眼,目光如禿鷲,狠狠攥住盛紅衣的臉:
「齊朗被你們抓了?本座現在用自己的弟子有話說,你們勿要上前,否則,休怪本座做出什麼失去理智的事情!」
他語氣陰涼,威脅之意盡顯。
若是心智不夠堅定者,聽到這等聲音,怕已是膽寒。
便是在場諸人都是知道容相的情況,也是自願參與抓他的勇士。
聽了容相此言,仍然免不了有人的臉色跟著慘白起來。
人最害怕的危險,已知的不可怕,從來就是未知的,探不到底的危險。
尤其,這麼多年,容相的身份地位修為決定了眾人對他的敬畏。
那幾乎已經發自本能。
凌躍下意識的看向松崖,松崖同容相對視了一眼,他們是同門師兄弟,沒想到,終究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他似沉吟了一瞬,便轉向盛紅衣:
「紅衣丫頭,你可願意?」
盛紅衣表情有些許的古怪,她死死壓住自己的心口,就是剛剛,容相破關而出之時,她的胸口處猛然噴薄出灼熱的能量。
那些能量太巨大了,雖然灼熱,可她卻並未有被傷害之感,它們迅速充盈著她的四肢百骸,盛紅衣甚至能感覺到她全身都在不受控制的激動的戰慄不已。
她一方面不知這股陌生的能量是什麼,一方面卻又感到親切,她似乎認識它們!
「弟子願意!」
她鏗鏘有力,毫不猶豫。
本就是她之選擇,她之所求。
松崖擺擺手:
「其餘弟子退後。」
凌躍著急了:
「師父。」
松崖沒看他,只道:
「擔心什麼,本座不是在此坐鎮呢?」
狗急了跳牆,容相當化神多年,手中有什麼底牌,並不可考。
這會子,激怒他不是好事兒。
不如先行緩兵之計,看看情況再說。
再說了,他這裡人多勢眾,還有他在這兒呢,玄塵門為了今日,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
凌躍,如何這般沉不住氣?
凌躍低下頭,知道松崖考慮的是對的。
可是,盛師妹……怎麼辦?
松崖沒看凌躍,不過他清楚凌躍心中所想。
可他同凌躍想的不同。
他們還在呢,盛紅衣那丫頭,有很大的可能不會出事。
便是不提這件事,若她真是大氣運者,那松崖只有更放心的份兒。
一個大氣運的人,這等子的境地算什麼?
化險為夷,絕處逢生,是大氣運者不可欠缺的能力。
若是此人只能靠人保護,那還說什麼氣運呢?
盛紅衣此時倒是顯得淡定,好像被化神修士盯上的不是她一樣,亦好像她胸有成竹了。
她往容相那邊還近去了三步。
兩人相對而站,昔日之師徒,今日之仇人。
容相眼神似淬了毒,狠狠盯著她,一刻也沒有移動。
此時在他眼中,他看到不是面前的盛紅衣。
而是黑蓮。
沒錯,就是黑蓮,他不甘心,更是覺得匪夷所思,他在洞府里不過是做了一個夢。
當那夢醒來,他就修為暴跌了。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扯的事情麼?
他發瘋了一般在劍影峰發泄著,企圖尋找到這件事的破綻之處。
可,任他無法接受,無法相信,但他修為暴跌是事實。
他不得不強迫自己,去回憶夢裡的一切。
那是一個另外的場景。
同樣的玄塵門,盛紅衣在渡化神劫。
而他,不過是個偷襲者。
卻是以化神之尊,都沒能偷襲成功,反被她所害。
夢裡,他很是狼狽。
夢外的現在,他覺得和夢裡的一切全都重合了!
他不知盛紅衣弄出了何等邪術,倒是清楚的明白一件事,這蹊蹺的事情,盛紅衣絕對脫不了干係。
她是這件事的關鍵。
只要殺了她,興許他就能恢復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