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魔共存,是容相死前都沒能想明白的問題。
他分明在最後,感覺到了黑蓮上的魔氣。
心中,嗤之以鼻。
說他同魔修有了交集,盛紅衣不是也是,有什麼資格說他。
他有一種終於抓到盛紅衣把柄的快感,靠著這一點,整死她不是夢!
不僅可以整死她,還能讓她身敗名裂。
甚至,或許能把自己摘出來,嫁禍在她身上。
想法剛升起,得意的表情都沒來得及擺出來,他便看見那黑蓮衝進寶傘之中!
再然後,他分明感覺到那些個血煞在這一刻被淨化,血氣在飛速的淡去……
他的劍陣,自此徹底潰不成軍。
劍亡,人亡!
他轟然倒地,彌留之際,眼角最後的餘光瞥到身邊一個身影忽然而至,緊接著他被納入到一個腥臭的黑暗空間!
飛快消失的神識最後已是判斷出,這是剛剛一直在身邊的異魂。
原來他在守株待兔啊,而他容相,可悲的最後連神魂都不剩下。
異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將容相的神魂吞噬了。
可憐容相數百年修為,被吞噬也就是一息而已,屍骨無存,神魂俱滅。
這就是他與虎謀皮的下場!
而自他露出頹敗之勢,那巨大的禿鷲早就先一步潰散。
早化為靈光消失不見!
異魂吞了容相,就盯著盛紅衣看。
盛紅衣也將目光放在了異魂身上!
只不過,她的目光淡淡,並無什麼特別的情緒。
七重寶傘還在盤旋,血煞之氣越來越淡。
這是盛紅衣對它們的超度。
萬物有靈,它們本無錯,這些苦難自不應該由它們承受,就讓一切回歸正軌。
「你……黑蓮?!」
異魂開口說話了。
盛紅衣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異魂舔了舔唇,反問:
「你為什麼不怕我?不怕我把你一起吞了?」
盛紅衣笑了笑:
「會嗎?你此時對我沒有敵意。」
甚至有求於她。
她對氣息太敏銳了,這裡是兌卦空間,異魂的一舉一動,她都清楚。
起先,異魂是想當一個漁翁的,可是,自從他看見七重寶傘,他的態度變了!
異魂沉默了一會兒,似乎不知如何說話。
盛紅衣決定給他一個台階下:
「前輩是不是有什麼話同我說?」
從這個異魂的穿著便能看出,這是一個古魂。
盛紅衣修為尚淺,又是轉世之身,叫人家一聲前輩沒什麼。
何況,他們現在不算敵對關係,客氣些也好說話。
這血魂幡的空間是這個古魂所控,若是盛紅衣想不費什麼力氣的離開,那就得徵得這個古魂同意。
盛紅衣剛剛覺得,容相已死,她同這個世界的因果算是了結了,至於齊朗,那壓根都不算敵人,容相叛宗,齊朗也不會有好結果的。
玄塵門會解決他的。
如此,她同這一方世界的因果算了了,或者說,在這一方世界,她同神主的對戰之中,她算是贏了。
可,她卻並未消失在這裡,回到她真正該屬於的那一方世界。
而今看來,根源在血魂幡。
血魂幡是隧聖留下的,這東西被借了容相之手,用來對付她盛紅衣。
所以,這算是她同這一方世界的因果還沒了結清楚咯。
不過,了結這種事兒,沒必要每次都喊打喊殺不是。
異魂心中有其他想法,盛紅衣也不想舞刀弄槍的削弱自己的實力。
畢竟,這異魂能在血魂幡活到最後,可見實力。
盛紅衣自己知道自己,不過化神,便是她一貫戰力超越修為,可硬剛之下不見得就能占便宜。
最好的結果大約是兩敗俱傷,運氣差點,她或許都走不出去。
畢竟,她剛解決了一個容相,還有這寶傘,超度怨煞之魂,都在消耗著她的實力!
而異魂到現在,還沒動手呢,尤其,他又把容相的殘魂給吞了。
權衡利弊之下,盛紅衣當機立斷,那不如,和和氣氣的談一回。
識時務者為俊傑嘛。
異魂又定定的看了看黑蓮,似乎在心裡權衡著什麼。
盛紅衣看起來並不著急,仍然不動如山。
她知道這種時候,興許是異魂在評估她的時候,操之過急,反倒是適得其反。
果然,她這般淡定,似乎讓異魂相信了些什麼,他再次開口:
「我知道黑蓮,你是聖蓮的轉世。」
盛紅衣並不意外,這位既然是一個古魂,不知道在血魂幡之中多少年了。
血魂幡是隧聖的東西,他知道些事情又如何?
「嗯,前輩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對嗎?」
對方既然挑明她的身份,她就同他明著說唄。
「不敢當前輩二字,我在這裡太久太久了,久到忘記了自由的滋味,我想出去,你可願幫我?!」
盛紅衣心中喟嘆:果然如此。
對方既然知道她是聖蓮。
聖蓮,連創世之能都有,可能他便覺得,聖蓮可以給他自由。
不過,他可能要失望了。
「我是聖蓮沒錯,可是,我不能保證能給你自由!」
異魂臉色一變,無形之中,似有不知名的東西正在往盛紅衣靠近!
兌卦之下,原本趴在盛紅衣旁邊的白虎不安的開始躁動。
盛紅衣手一抬,白虎也化成點點靈光消失了。
她知道,這是異魂在展現他的實力。
這裡,可是她的兌卦之中,他都能輕易的施展實力,讓她感覺到威脅。
可見他的實力。
盛紅衣緊皺眉頭,不再如對付容相之時,那麼胸有成竹,於自己生命息息相關,誰也不想陰溝裡翻船。
她抬起眼,直視異魂。
「我只是實話實話,聖蓮有創世的本事,但我只是轉世之身,且我是黑蓮,只能算半朵聖蓮而已。」
「這七重寶傘搭配往生經可以超度冤魂,但具體能到哪一步,我卻也無能為力。」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我所能做到的不過是遵從我的本心,盡我的一份力,至於這些個魂魄最終能不能轉世投胎,重新開始,那是各個生靈自己的緣法!」
「號稱與天地同壽的神,都有神隕之時,其餘生靈亦然。」
「我改變不了,任何神都改變不了,那高高在上的神主,也不能,還有魔神隧聖,更不能。」
盛紅衣不知為何就想到了殺神!
她對殺神有一種不一樣的關心。
可能是因為焚邪吧。
任何熟悉殺神的人都在告訴她,殺神徹底死了。
連本命劍都託付給了她。
若是一個生靈的命數可以輕易改變,殺神為何還會死呢?
就不能死而復生麼?
實則,實力越是強悍,命數越是無法改變。
因為改命是逆天的行為,是會有反噬的。
反噬之力會百倍千倍的加諸在幫別人逆天改命之人手裡。
盛紅衣天地銖在手,精通卜卦之術。
都說卦師容易五弊三缺,這便是原因所在。
窺視他人命格,違反了天道命數,便是挑戰了天道威嚴,逆天之舉,自會被反噬其身。
卜算普通生靈尚且如此,何況神靈!
如面前這等異魂,也是同樣的道理!
這不是盛紅衣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根本辦不到。
順應天命,並不是一紙空談,恰是萬千生靈修煉到最後殊途同歸的最終歸宿。
話是照實說了,天地銖也已經是蓄勢待發的戒備之態。
真要打,那便打!
這一關不過談何面對隧聖和神主呢?
卻不想,她話說完未幾,那股子威壓又退去了。
退的很乾脆,好像沒來過一樣。
盛紅衣挑眉,這又是什麼意思?
異魂又兀自開口了:
「我該走了,勞煩你給我再念一遍往生經?」
盛紅衣默然看了異魂一眼,沒說話,但點了頭。
她口中念念有詞起來,異魂沒再說話,化成一道黑煙,驀然鑽入了七重寶傘之中!
寶傘震顫,卍字自傘上飛瀉而下,就連周遭的梵音都跟著震顫!
盛紅衣沒動,往生經念畢,寶傘也徹底的消散在了當下。
與之一同消失的還有那道異魂!
那異魂從頭到尾,其實都清楚一切,最後不過只是試探她誠實與否而已。
而他想要離開這裡,也表明了他的心境。
寧可去拼一個生死未卜的天命,也不願再被關在這個血魂幡之中,永生永世沒有自由,不得超生。
對此,盛紅衣可以理解。
生靈萬千,性情各異,選擇自也不同。
如她,有逃不開的命數,硬著頭皮,也要硬剛下去,否則,不止她死,她背後的至親乃至於這一方世界,都有滅頂之禍。
如殺神,性格剛烈,嫉惡如仇,寧可拋棄神身,都要戰到底。
也有如這個古魂這般的,長期的折磨早就磨滅了心性,知道仇人是誰又如何?
打不過,逃不出!
那麼,他便選擇離開,比起無止盡的絕望,有一點希望真好啊!
盛紅衣最後看了一眼寶傘消失的方向,但願,這些個魂靈都能得償所願吧。
周遭,空間開始不穩,盛紅衣收起天地銖,低頭看著腳下,空間正在一點一點的皸裂,同時,她的身形自腳開始,正在慢慢虛化。
她知道,這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此番,也是她同這個世界告別的時候了。
外界,齊朗被抓了過來,他吃的苦不少,對於罪人,宗門有的是手段讓他狼狽不堪。
他本就沒什麼心性可言,吃點苦頭,骨頭早就軟的不像樣了。
季睦和凌躍一出現,只是提了一嘴容相是否有空間法寶的事情,他便竹筒倒豆子似的,什麼都說了。
並且,他主動說自己有辦法,找到容相。
季睦和凌躍看他如此,鄙夷的同時,還互相對視了一眼。
有徒如此,怕是容相真得死不瞑目。
容相不是個好人,可對齊朗可是掏心掏肺,卻是在最後,被徒弟輕易背刺。
大家都是做人徒弟的,都有師父,將心比心,齊朗這種小人,當真比容相這等惡人更加讓人覺得噁心呢。
兩人噁心的一句話都不想同齊朗說,只是一言不發的把他帶到了劍影峰。
齊朗倒是很積極,季睦和凌躍的沉默壓根不影響他說話的熱情。
他簡直什麼都說,主要是說容相的秘密,劍影峰的秘密。
一邊說,一邊不忘替自己求情,言談之間都是自己是被逼的,是不得已的,他願意替宗門將容相繩之以法,將功贖罪云云……
等到了劍影峰,他便迫不及待的往內走去,一邊走,一邊回頭對已經距離他幾步遠的季睦同凌躍道:
「凌師兄,季師兄,你們且等著!」
說著,他拿出一張符籙。
這還是容相想盡辦法,制出的指引符。
他雖然之前沒用血魂幡,但不至於對魔修之物毫無防備之心。
他參研過此物,便尋材料制下了這指引符。
並且,他將之給了他最信任的齊朗,言明若是哪一天他被血魂幡困住,齊朗可用這個指引符找出他的位置,救出他。
他想的挺好,自以為萬無一失,沒想到,這東西成了徒弟刺向自己的一把尖刀。
齊朗得意的引燃指引符,符驀然燃起黑煙,黑煙齊齊往一個方向飄去!
齊朗心花怒放,他笑著扭頭道:
「哈,在那裡!」
說著,也不等人,先一步往那個方向跑去。
只因為他發現,自他回了劍影峰,周圍的同門都圍過來。
在他看來,這些都是要跟他搶功的。
這怎麼行呢?
於是,他迫不及待的往前沖,唯恐旁人搶先一步。
季睦和凌躍倒是不急了,這人心思如何,他們一清二楚。
反正他是跑不掉的,既然他心裡這般想,他們也懶得糾正他,便讓他去好了!
卻是突然,前頭原本什麼都沒有的一處地界,突然「砰」一聲,爆開一團血霧!
而齊朗就這麼恰恰好,跑到了那一處。
隨著一聲短促的慘叫,血霧和齊朗融成了一團更大的血霧,迅速彌散。
凌躍、季睦一眾人臉色大變的同時,慌忙往後退去!
不過,那濃烈的血味兒還是竄入了大家的鼻中。
便是封閉五感,似乎都不能遏制。
當血霧散盡,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眾人只看見,地上還未燃盡的指引符!
凌躍鬆了口氣:
「容相自爆,咎由自取,沒想到被這血魂幡給禁錮住了,落了個同歸於盡的下場,齊朗偏要耍小聰明,自以為自己能破這血魂幡,結果賠上了自己吧!」
「嘖。」
只季睦有些沉默,他總覺得忘記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