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359.天淵深處
與玄公明辭別後，安樂再次來到了太虛道池。
朦朧流轉的光海中，有一道纖細柔美的身影若隱若現。
安樂向道池深處走去，四周自然迴蕩起玄妙悅耳的道音，眾多道池中的異景紛至沓來，宛若在迎接他的到來。
光海中的身影似有所覺，她赤腳踏在道液上，泛起陣陣漣漪，光潔的玉足很是秀氣好看。
光華向兩邊分開，身穿白衣的女子亭亭而立，眼眸中帶著俏皮，嘴角噙著羞澀，目如秋水。
「安樂。」
紅映雪輕聲喚道。
安樂笑道：「我在。」
紅映雪小跑著來到他面前，然後轉了個圈，像是在展示這件變化出的新衣，但轉了一圈後，又嘆道：「感覺不如紅色好看。」
說罷，她意念變化，衣服上的白色就向著紅色轉變，雖仍是大紅色，但卻不像鮮血的猩紅，而是更明快鮮亮的色澤。
眼下的紅映雪，又和數日前有了不小的改變。
她的身軀變得更加實質化，神情變得更加靈動，倘若不細看，根本察覺不到她和活人間的差別。
而這，其實得益於仲虛留下的遺產。
當初仲虛為了化解紅映雪的魔性，將她的魂靈徹底打碎，而向天地間溢散的靈魂碎片，一部分在漫長的時光中消散，而還有一部分，卻是被仲虛收集了起來，一直妥善保存在太虛宮的某處。
安樂從仲虛的日記中獲知了這點，並將它們取出，與紅映雪融合。
在填補上這些空缺後，紅映雪也就變得愈發完整，又經過這些時日在太虛道池中的洗禮，她祛除了靈魂碎片中的雜質，這才顯得煥然一新，鮮活動人。
與此同時，紅映雪自身的能力也得到了提升，對魔性的掌握大大增強，甚至可以影響到安樂這種層次的修士。
不僅如此，她還能煉化魔性，不斷成長。
可以說，經過這次靈魂補全，紅映雪不再只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而能在一定程度上幫助安樂作戰，像是二人最初的狀態。
這時，紅映雪又不太確定的說道：「安樂，我在太虛道池中，好像……感知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安樂對此並不驚訝，問道：「是不是某種極為浩大、極為深邃的存在？」
紅映雪點頭道：「沒錯，而且那道氣息非常古老，古老到我無法判斷它所處的年歲，大周在它面前，仿佛都還只是個初生的嬰兒。」
安樂坦言說道：「關於它的來歷，我已大概猜到一些，它或許和這個世界的根源有關，也或許是神祇窺探這方世界的目的。」
紅映雪的俏臉上浮現出震撼之色，喃喃道。
「與世界的根源有關……」
安樂沒有和她解釋太多，畢竟關於這神秘存在的信息，也不過是他的猜測，尚且未能證實。
隨後，安樂又從太虛道池取走了一部分太初道液。
太初道液雖好，但也不能拿走太多，否則會導致太虛宮地下靈脈的枯竭、崩塌，嚴重時，甚至可能引發靈災。
安樂又不是大泰神皇那種目光短淺之人，當然不會做出竭澤而漁的蠢事。
帶走紅映雪和太初道液後，安樂便向著虛淵深處進發。
虛淵，位於現實的更深層，有關它的傳言很多，而在仲虛留下的書信中，安樂得知，虛淵，乃是一條現世通向虛空的通道！
可以將它看做虛空和現世間的緩衝帶，介於二者之間。
虛淵既是虛空中最接近於現世的地方，也是現世中最接近於虛空的地方。
煉虛修士在一般情況下踏入虛空，自然無需藉助虛淵，但安樂此時要做的，卻是跟隨仲虛等人的痕跡前行。
曾經兇險萬分的虛淵，對眼下的安樂而言，不過是稀鬆平常。
沒過多久，他便接連穿越了星、月、日、地、天五層虛淵，直達天淵的最深處。
而許多在虛淵中歷練、生活的修士們，也目睹了這道飛速穿行的流光，心中驚疑不定，還以為又是虛淵中的某種異象。
天淵中的景象，和安樂預想中的不太一樣，這裡極為遼闊寬廣，一抬頭便能看見漆黑無垠的天空。
這片天空格外漆黑，格外深邃，光是仰望天空深處，都會令人不自覺的心生恐懼。
在那黑暗中，仿佛有無數不可言說之物在涌動，那是無垠的、狂亂的、可怕的深邃。
天淵的天空其實並不是真正的天空，而是虛空的倒影！
只需突破一層薄薄的屏障，便可離開天淵，進入虛空。
在這裡，虛空的氣息已經很是濃郁，絲絲縷縷的滲入體表，很是愜意。
對煉虛修士來說，這都是可以煉化的資源。
由於虛空中存在的兇險、神祇設下的陷阱，煉虛修士們除非萬不得已，不會進入虛空，也不會藉助虛空的力量作戰，所以，虛淵也就成了不少煉虛修士修行的道場。
他們常年隱居在這裡，藉助相對安全的虛空秘力修行，很少過問世事，更不知道現世發生的動盪。
此時，這些煉虛老怪紛紛有所察覺，將神識投向天淵的入口。
只見一名俊美非常的男子緩緩走出，身邊跟著身穿紅裙的女子和個子不高的青衣童子。
「又有新人來了。」
「也不知道這是哪宗哪派的後人，模樣倒是生得俊俏。」
「不過，看他的年歲，應該還未到煉虛，只是來天淵歷練的吧？」
煉虛老怪們以神識交流，他們在此地潛心修行，倒是許久沒見過外人，眼下看到這個奇怪的三人組合到來，難免有些好奇。
不過，由於安樂相貌的欺騙性，煉虛老怪們初時並沒有把他視作與自己同等境界的修士。
但很快，安樂手中以靈力雕琢成的花卉從手中飛出，向天淵中的一個方向飛去，奇快無比。
安樂見狀，速度爆發，毫不掩飾自身的氣息，向靈花追去。
他氣息顯現的瞬間，隱居的煉虛們大驚失色：「這、這股氣息……竟如此深厚！」
「煉虛中期，不對，至少也是煉虛後期！他是怎麼做到的？」
這些修士們已經儘可能的高估了安樂的修為，卻還是沒想到，要論戰力，安樂已經位於此世之巔！
有人低聲自語：「他這樣暴露氣息，就不怕引來那些東西嗎？」
「大概這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吧……」
他話音未落，突然人們頭頂的天空便裂開了一道口子，一隻巨大的眼珠從裂口中鑽出，骨碌轉動，像是在注視著下方。
眾多煉虛修士見此，立刻心中凜然，無不隱藏自身氣息，屏住呼吸、壓抑心跳，如同石頭般一動不動。
可見他們對這眼珠的畏懼。
虛淵雖比虛空中安全不少，但也安全得有限，這種被修士們稱作「虛空生物」的存在，便是兇險的主要來源。
不多時，大眼珠子的目光落在化作流光的安樂身上，露出貪婪的情緒。
接著，一頭龐大臃腫的巨獸從裂縫中擠出，暴露出更多奇詭混亂的結構，有的部分長滿觸鬚，有的部分爬滿了眼睛，有的部分像是血肉組成的花，千奇百怪。
凡人幻想中最醜陋最兇惡的怪物，比不上這隻怪物的萬分之一。
虛空巨獸看似臃腫，實則動作很靈動飄逸，速度極快，眨眼便跟上安樂，悄然張開布滿數十排利齒的血盆大口。
「這個新人，多半要道消身隕了。」
不遠處的煉虛修士心中惋惜嘆道：「他還是太年輕了，在天淵貿然爆發氣勢，這不是主動給虛空生物送口糧嗎？」
「在來虛淵前，好歹要事先了解這裡的禁忌吧？」
他剛剛想到這裡，虛空巨獸的大口猛地合攏，似要將安樂和靈花一起吞入口中。
嗤！
一聲再輕微不過的聲響過後，安樂的身形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宛若憑空穿過虛空巨獸的肉身，繼續隨靈花前行。
而這頭足足有山巒大小的巨獸則停頓在了原地，巨大眼眸中的情緒也定格在先前的那一瞬間。
暗中的修士們驚疑不定。
下一刻，一道傷痕出現在虛空巨獸額間，將整頭巨獸一分為二，斷面光潔如鏡，有種觸目驚心的美感。
「好快的劍！好強的劍意！」
煉虛隱士們忍不住驚嘆，他們當中的不少人，甚至都沒看清安樂是何時出劍的。
有人用神識向一名背著劍鞘的老劍客問道：「劍老鬼，你們天劍宮何時又出現這麼一個劍修天才了？」
在此人想來，在劍道上如此超凡入聖的，顯然是天劍宮的劍修。
劍老鬼仔細看了看被碎屍萬段的虛空巨獸，納悶道：「這也不是天劍宮的劍法啊！」
「難道是這幾年剛入宮的弟子？等等，他的相貌……」
這時，劍老鬼的視線凝固了，他慢慢張大嘴巴，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竟一時失語，說不出話來。
劍老鬼和天劍宮主乃是師兄弟，關係無比緊密，也便曾看過他手中的一幅畫像。
畫像畫的是上古時期的道祖，道號無虛。
而眼下，那名俊美的男子，正和畫像上的人一般無二！
想到這裡，劍老鬼不假思索，迅速向安樂追去。
其他煉虛修士不知其中內情，難免對劍老鬼的反應感到驚訝，有關係較好的道友不解問道：「劍老鬼，你瘋了？」
「虛空生物向來成群結隊，他殺了一頭，只會被整個族群追殺，你要陪他送死嗎！」
劍老鬼卻不管不顧，一意孤行。
他心中的猜測實在太驚世駭俗，以至於旁人大概不會相信，這才沒有浪費時間解釋。
與此同時，注意到安樂相貌後心生震撼、猛然站起的煉虛修士，還有好幾人。
煉虛修士壽命悠長，只要謹慎些不去作死，少深入虛空，活上萬年也不是問題。
活得久了，知道的東西自然也就多了。
而巧的是，會來虛淵這種地方藉助泄露而來的虛空秘力修行的煉虛修士，大多都是這種苟道宗師。
他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關於大周的隱秘，見過那時留下的畫像，此刻見到安樂出現，如何能不震驚？
不過，這幾人的性情更為謹慎，沒有和劍老鬼一樣直接站出來，而是暫且觀望。
此時，正像是劍老鬼道友說得那樣，在第一頭虛空巨獸被安樂滅殺後，天空中又接二連三的出現一道道裂口，一頭頭龐然大物從虛空中擠出來，降臨到天淵中。
它們的體型、長相各不相同，但那種屬於虛空的可怕氣息，卻令在場大部分修士心驚不已。
煉虛修士，的確可以煉化虛空為自己所用，但前提是，虛空秘力要適量。
眼下，倘若這浪潮般的虛空秘力湧入修士體內，只會將修士們衝擊得走火入魔，讓他們徹底被虛空污染，從而轉化成失去理智的異類。
有人懷疑，虛空中這些駭人可怖的虛空生物，曾經正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修士！
黑壓壓的虛空巨獸緩緩向安樂壓下，難以形容的壓迫感降臨。
它們靠得越來越近，由虛空之力構成的風暴席捲而來，造成的景象像是末日降臨，讓天淵的大地不斷裂開，山體崩塌，也讓眾多煉虛修士惶恐不安。
在這重壓下，安樂卻面不改色，只是意外的看了眼不遠處的劍老鬼，沒想到他會追上自己。
劍老鬼猶豫良久，嚴肅問道：「伱是……無虛道祖？」
安樂點頭道：「是我。」
劍老鬼得到肯定的答案，心神巨震，他和安樂明明還是初次見面，卻本能的覺得對方沒有說謊。
於是，劍老鬼咬牙道：「那麼，無虛道祖你先走，我來斷後！」
安樂笑道：「何必那麼麻煩？」
說罷，他以先天一炁為劍，向身後斬去。
這一劍落下，方圓數萬里，似乎連空氣也凝固了，四下靜得心慌。
隨即，質樸明亮的光華從眾多虛空巨獸的軀體中滲透而出，大大小小的裂紋飛快連成一片，而後，劍光似絕美的花朵，在天幕中朵朵綻放。
虛空巨獸的肉身組織被分割成了無數大小均勻的碎片，崩落飄散，漆黑粘稠的血污四濺，傾盆大雨一般落下。
安樂不緊不慢的從血雨中經過，身上卻一塵不染，潔白如初。
而這時，他身前的靈花落下，紮根在地面上，頃刻間長出了一片桃花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