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意狐疑看著他,目光滿是不可置信,「真是這樣?」
傅淮之從不屑撒謊,更不屑做任何承諾。
但是對江晚意,他願意。
他點點頭,嗓音暗啞且柔,「真是如此。」
「好,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一而再袒護她?上次她綁走我,這一次……阿之,太多次了,太多這種事了。」
她心亂如麻。
彼此之間的信任,像是在一次次被周純的插入後,出現了一條條裂痕。
傅淮之握緊她的手,手心裡的溫暖像是能驅散她內心的寒意,「有些事情,我不能讓你知道,會很危險。晚晚,相信我,我會給你,給失去的孩子一個交代。」
「孩子沒了,我們再生,如果分開了,就沒以後了。」
「我不想分開。」
傅淮之凝著她的臉,漆黑的眸子裡儘是柔情。
這樣的模樣,怎麼會沒愛呢?
江晚意心亂糟糟的,她看著傅淮之良久,終是不知如何是好。
她把手抽回來,無可奈何道:「我不知道,什麼危險還能比現在更危險的,阿之,哪怕你不讓我知道,可是作為你的妻子,我已經被牽扯進來了。」
傅淮之對於這句話,卻不知如何說了。
他極力想護著江晚意,又如她所說,一次次把她牽扯進來了。
「我們答應過彼此,有什麼都要告訴對方的。我做到了,你呢?」江晚意無奈的看著他發問。
白皙的小臉幾分憔悴,眼眸之間藏著絲絲無奈和難受。
傅淮之握緊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抱歉,是我不好。」
他不知道,原來她獨自一人,忍受了這麼多。
本以為對她是保護的東西,到頭來,卻成了一種無形的傷害。
是他自以為是了!
小小的手被他大手包裹著,放在唇邊摩挲,親吻,眉眼微微低垂,俊美的臉上浮起的滿是愧疚疼愛之色。
纏纏綿綿。
這個模樣,像是無形中有一條絲扯著江晚意的心臟,纏繞,拉扯,微微疼著,又微微不忍。
她說:「你給我想想。」
她看著他,目光殷切。
傅淮之抬起眼,低低的嗓音說了句,「好。」
跟他聊完這些,江晚意的心沒那麼沉重了。
只是她真的想不通,到底他和周純之間有什麼牽扯,以至於每次有事,他都容忍?
因為和范曄之間的合作?
不!
在周純和范曄結婚之前,傅淮之就已經百般忍讓。
換做其他人,會以為他們之間感情深厚,可江晚意有時候又覺得,傅淮之對周純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
到底是深愛牽絆,還是……傅淮之在騙她?
這個問題,她真的想知道。
……
待在醫院休養的第三天,沈曼來了。
一進來,她對著江晚意就是一頓埋怨,「出了這麼大的事都不告訴我?你還當我是朋友嗎?」
她耷拉著個臉,滿臉都是怨氣。
江晚意扯了扯唇,「這不是不想讓你們擔心嗎?沒想到你這麼快就知道了,你看,讓你知道了,你不還是擔心嗎?」
「人都聯繫不上,能不擔心嗎?」沈曼雙手抱胸,氣呼呼的樣子。
這張臉美艷妖嬈,搭配這個動作,倒顯得活潑了許多。
以前的沈曼,渾身上下都是戾氣,那種在娛樂圈裡萬事小心翼翼,對誰都提防著的尖銳刻薄。
現如今,找不到從前半分的影子了。
江晚意內心感到欣慰,她抱歉說:「手機發生車禍後出了問題,阿之才給我換了新的。」
沈曼看她臉色蒼白,不忍心繼續責怪。
她拉開椅子坐下來,目光落在她平坦小腹上,「難受嗎?難受的話跟我說,別一個人放在心裡。」
雖然過去了三天的時間,提起失去的孩子,江晚意鼻頭一陣發酸。
她強忍著情緒,勉強扯開唇角,「難受,卻沒辦法,不是嗎?沒了是事實,這個道理我懂。」
看她那麼成熟平靜,沈曼心疼的不得了,「心裡不舒服就要發泄出來,不然憋著很容易憋出毛病。」
「我會的。」江晚意依然扯了扯唇,卻又沒幾分笑意。
這樣反而更讓人心疼。
沈曼的手落在她放在床單的手背上,用力握了握,「孩子還會有的,眼下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千萬要休息好。」
這已經是第幾個這麼跟她說的人了?
江晚意都快數不清了。
人人都叫她要休息好,她何嘗不懂?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要做起來太難了啊。
每每靠著藥物入睡,夢裡也睡不踏實,總會夢到失去孩子的那一刻,車禍的那一瞬間嗎……
那種悲傷盤踞在心頭不散,像是刻在了骨子裡,每次醒來,就會溢出深深的難受,像是一下子炸開了悲傷。
太痛了呀。
太痛了……
她低垂下眉眼,強忍著難受,壓下眼底的悲傷,調整好了半晌才說:「我知道的,身體才是本錢,孩子失去了,還會再有的,會的……」
可是誰能知道,沒出生的孩子,他也是一個生命。
哪怕還會再有,那都是無法替代的存在啊。
這對孩子不公平……
沈曼看她情緒平靜,可算鬆口氣。
拿起柜子上的蘋果,「吃點水果吧,心情能變好。」
她拿起刀子削平果,動作很熟練。
江晚意的視線落在她手上的動作上,「你是怎麼知道我出事的,這件事新聞都被壓著,沒被報導。」
沈曼抽空抬起頭看她,「二爺呀,我找你找不到,就只能問他了。」
倒是忘了這一點。
她又關心問:「你如今和二爺怎麼樣了?」
沈曼動作停頓了一下,又繼續,「不怎麼樣,過去的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這對我來說是毀滅性的打擊,如果我這都忘了,那就真該死。」
從這些隻言片語中,足見沈曼的恨意。
江晚意沒有繼續往下問,也不發表任何意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無人能干涉。
「對了,車禍這事兒這麼大都被壓下來了,是不是……不簡單?」沈曼抬起眼來,將切成塊的蘋果遞給她。
她接過簽子的一端,咬了口,回答的很自然,「阿之正在調查,這件事不好報警,所以都壓下來了。」
沈曼瞬間明白了。
以傅家這種身份,世界裡是有黑白灰三種顏色的。
她沒有繼續追問,卻不放心江晚意,叮囑說:「無論如何,你要保護自己,據說那晚上是因為沒有保鏢跟著,所以出事的。」
江晚意詫異,「也是二爺說的?」
沈曼點點頭,不置可否。
二爺都這麼說,傅淮之卻一直沒問過她,為什麼不帶上保鏢,為什麼要和霍明徵見面……
沈曼半個小時後離開了。
琴姐中午又給她拿了補湯進來,說是老宅那邊的管家送來的,現在每天兩頓湯,都是傅老太太的意思。
她老人家一直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到孫子了,卻不過幾天時間又沒了,心裡一定很難受吧。
江晚意唯一能做的,便是配合喝湯,好讓傅老太太心裡舒服一些。
……
她進醫院的事,一直都瞞著江家那邊,父親也忙,最近和傅明宇開展的新項目特別順利,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父女之間大多通通電話,連面都見不上。
如今江家恢復實力,甚至比過往更好,又跟傅家扯上關係,在江家落敗避之不及的一些豪門,紛紛上前討好。
至於母親,更是被這些富太太們纏著,阿諛奉承著,偶爾江母也會打電話跟她吐槽這些富太太們。
但話里話外更多的是解氣,是慶幸。
以前江晚意覺得母親勢力,如今來看,這本就是個勢力的世界,尤其是他們這個圈子,踩地捧高。
當富太太習慣了的母親,在江家落敗後,自然是接受不了的。
想事情想的入神,以至於傅淮之來了病房她都沒發現,直到溫和的聲音響起,「在想什麼?」
江晚意回過神,看到他來到了病床前,稍微感到錯愕,「今天這麼早來了?公司不忙嗎?」
傅淮之嗯了聲,一身深色西裝襯托的他矜貴清雅,俊美無雙。
他坐下,看湯喝了不少,露出笑意,「今天胃口不錯。」
江晚意笑,「媽的心意,不能辜負了。」
那天談話以後,她對他的態度暫時好了些,至於離婚兩個字,也不再提起。
她內心是亂的。
並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件事。
傅淮之溫聲說:「不用有太大心理負擔,想吃就吃,不想吃就少吃點。」
「媽會擔心。」
江晚意溫溫婉婉的模樣,看著他說,「這兩天你不在,少吃了點媽以為做的不好吃,1還把廚師說了一頓。」
這是管家來送湯的時候說的。
她無奈道:「你要在的話,好歹能讓你喝點,替我解決一點。」
「那今天這些,剩下的我喝了。」傅淮之眼底浮起笑意,萬分寵溺道。
江晚意一愣,「這都是剩的,多不好。你過來的時候吃過了嗎?要不要讓高助理給你買點吃的?」
「你剩的叫賞賜。」他半開玩笑。
傅淮之溫雅英俊的模樣,極度的賞心悅目。
不得不說,再生氣看到這張臉,都能消氣一大半。
「以前沒發現你這麼貧嘴呢。」江晚意沒了前兩天的賭氣,開始和他正常交流了,說話也沒之前那麼尖銳刻薄。
傅淮之逕自從湯壺裡倒了碗湯出來,嘗了口,又繼續喝,喝完了一碗才放下。
琴姐眼裡有活兒,見狀馬上過來收拾。
病房裡,就只剩下他們。
傅淮之動作優雅的擦了擦嘴,抬起眼,見江晚意一直看著自己,他輕笑,「怎麼這麼看著我?」
「覺得你跟以前不太一樣了。」江晚意回了一句。
這句話很早就想說了,但那時候,她享受這種變化,不想提醒了他,免得又和以前那樣高傲冷峻,拒人千里。
傅淮之眸光柔情似水,捏捏她的臉,「那是對你,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江晚意眼眸澄澈乾淨,在娛樂圈浸染多年,沒被大染缸浸泡,這點十分難得。
她問:「車禍的事調查的怎麼樣了?那些人是沖我來的,還是霍律師?」
傅淮之說:「都有。你和霍律師都是他們的目標。」
「怎麼會?」江晚意驚訝。
「那天霍律師約你見面,正好撞上對方的計劃了。」傅淮之言簡意賅。
江晚意心頭咯噔一下,「那是誰做的?」
傅淮之看著她的眼睛,半晌壓下眼底的思緒,「暫時還沒確定,目前正能從對你們下手的人身上著手調查,需要點時間。」
江晚意狐疑,明顯不信。
但是他的神色太尋常了,尋常到不像是騙她。
可能真是她想多了吧。
她點點頭,「好,等查出來了你告訴我,阿之,別騙我。」
她期盼的眼神凝在傅淮之臉上,滿是渴求。
被欺騙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傅淮之眼底一閃而過的暗色,低聲應下,「好,不騙你。」
……
對於這件事,江晚意覺得奇怪的點在於,對方如何確定,她會和霍明徵一起出現呢?
要麼,他們被監視了。
要麼,這本就是個圈套,每一步都被對方算計。
至於是哪一點,江晚意更偏向於兩點都有。
霍明徵的病房,出現了不速之客。
白色的身影雙手插在褲兜里,對著床上的霍明徵一番凝視後,嘖嘖了好幾聲,惋惜道:「瞧瞧,為了個女人,怎麼就淪落成這樣?」
霍明徵神色淡漠,「你來,就是來落井下石的?」
蕭玦笑著擺擺手,「不,你誤會了,我是來提醒你的,我說了,傅淮之的女人你最好別碰,你偏不聽呀。」
霍明徵陰沉著臉,冷笑了聲,「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和傅淮之相殺?現在變老好人了?」
「你可別這麼說,我只是認為,愛一個人,就有追求的權利,傅淮之能得到江晚意,你也可以。」
蕭玦雙手從褲兜里拿出來,放在床尾的欄杆上,微微俯身,「可是傅淮之這人有多危險,你知道的,你看,現在不就受傷了嗎?」
霍明徵擰眉,「你覺得這件事,是傅淮之做的?這不可能,他就算想殺我,也不會傷害晚意。」
「是嗎?你這麼相信他……」
蕭玦眯起狹長的眸子,泛出絲陰險試探,「怎麼,你和他之間只是演戲給我看麼?霍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