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元年五月初三日,十餘艘試運漕糧的沙船在海上被倭寇劫走,賈琮大怒,朝堂震動。
十來艘糧船被劫,損失一兩萬石糧,看似問題不大,但漕糧海運是賈琮攝政後力推的一項重大改革,不僅事關國家大事,萬民福祉,更關乎靖王權威臉面。
滿朝文武知道賈琮震怒,都只敢私底下討論,萬不敢上書觸他的霉頭,即便要反對海運,也要先避開這個風頭。
統籌此事的顧濤也意想不到,不知道為什麼走熟的海途上忽然出現倭寇,而護航的戰艦剛好不在,因慌忙上表請罪。
此事一出,反海運之聲又將甚囂塵上了。
賈琮看著殿上百官,神色陰沉,緩緩道:「倭寇猖獗,犯我海疆,掠我漕船,事情雖小,但天朝上國威嚴豈容賊寇玷辱?
孤意派一支艦隊奪回被劫船隻,並對其略施薄懲,諸公以為如何?」
聽說要打仗,王子騰、牛繼宗等軍方大佬忙齊聲道:「天朝威嚴,豈容倭寇輕辱?末將等誓死效命,請王爺下令!」
眾文官雖不太願意打仗,不過賈琮說的有理有節,也不好反駁,總不能說天朝地大物博,一兩萬石糧虧得起,搶了就搶了。
一時文官隊伍里無人說話。
賈琮皺眉道:「諸公若有高論,但說無妨。」
段准出班道:「稟王爺,倭寇此舉應是海賊為之,與其將軍幕府或許並無干係,國朝還須先禮後兵,以免兩國紛爭,因小失大。」
「臣等附議。」眾臣忙附和。
賈琮頷首道:「准公此乃老成謀國之言,孤亦持此見,此次出兵非為國戰,只是剿寇奪船而已。
不過東瀛幕府執政荒疏,致使彼島之民淪為盜匪,為害海疆,亦難辭其咎。
翰林院,擬一封戒飭詔書,著東瀛幕府約束民眾,善加管教,若是再犯,誅罰必申!」
「臣遵旨。」翰林院院正吳江游忙出班道。
「王爺英明。」見賈琮如此克制,眾臣鬆了口氣,只要不是大動干戈就好,為了這點糧米,實在沒必要。
當下議定,由戶部撥二十萬銀子特別經費,賈琮派燕雙鷹領十餘戰艦趕赴海賊蟠踞島嶼,奪回被掠人船。
旬日後,都中再次收到前方急報,眾臣本以為十拿九穩之事竟起波瀾。
燕雙鷹快步走上金殿,叩首道:「臣參見王爺,請王爺降罪。」
「何事?」賈琮淡淡道。
「回稟王爺,末將前番奉旨出兵東瀛,討還被劫船人,因恪守朝廷化干戈為玉帛之意,先禮後兵。
孰料彼輩蠻夷不服王化,抵賴不認,更有甚者糾集船隻偷襲天兵,臣迫於無奈予以反擊,奪回被劫人船,只是船上漕糧已被其盡數竊取。」燕雙鷹憤憤不平地道。
賈琮冷哼一聲,道:「倭國有何說法?」
燕雙鷹道:「臣呈遞了皇上詔書,倭國幕府將軍甚是倨傲,這是彼國回書,請王爺過目。」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封國書呈上。
賈琮打開看了一眼,登時臉上陰雲密布,冷笑道:「好個倭國,請諸公傳閱。」
段准忙上前接過,與眾人一看,頓時一驚,倭人無禮!
「好膽!倭寇大逆不道!」
「倭寇找死!」
「倭寇竟敢捋虎鬚!」
「蕞爾小邦,狂悖如斯!」
「是可忍,孰不可忍!」
「野蠻之國,理應討伐!」
眾臣看過後,無不群情激憤,破口大罵。
只因該國書第一句便是:天照神裔、萬世一系、天上地下獨尊賢聖天皇致書吳國皇帝。
天朝最鼎盛的時候給小國的國書也未曾如此狂妄,不承望區區倭寇竟敢如此給自己貼金,且對天朝皇帝並無半分敬意,倒向是兩國關係顛倒了一般,直將眾臣氣得哇哇亂叫。
眾勛貴看後更加忍不了,紛紛跳著腳喊打喊殺。
賈琮抬手虛按,止住眾人,道:「稍安勿躁,哪位給孤說說,倭人在國書里說了什麼?」
馮遠出班道:「回王爺,倭寇總共說了三件事,措辭十分無禮,其一、海賊之事與他們無關,讓朝廷莫要冤枉好人;
其二、讓國朝自重,說天朝並無資格教訓他們;
其三、若國朝生怕海糧失竊,可每年付二百萬銀子與彼,由他們替朝廷肅清海盜,則海宇平靜。」
賈琮氣極而笑,聲震殿宇,面上殺機看得眾臣心驚膽戰,即便當日西域失陷,也不曾見過靖王如此憤恨。
「諸公怎麼說?」賈琮倏地止住笑聲,掃視群臣。
「王爺,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倭寇無禮,徒逞口舌之力,失於教也,天朝似不必與其一般見識。」陳驥道。
他代表陳家的利益,最不願意看到賈琮發動戰爭,導致軍方權力膨脹。
王子騰、牛繼宗等人忙齊聲道:「如今新君恰才登基,彼國蠻夷不說尊奉敬重,竟還敢如此輕慢悖逆,置我皇上於何地?
古人云,為人臣者,君憂臣勞,君辱臣死。臣等願以死報國,蕩平海疆。」
「說的是!倭寇都騎到國朝脖子上了,若不狠狠教訓,天朝上國威儀何在?其餘小國如何看待?」眾勛貴紛紛鼓譟,要求出兵。
賈琮看著自己一手導演的好戲,神色冷峻,眼中露出一絲得色,若無此計,倒不好逼迫文官同意出兵。
眾文官都有些為難互相看了看,若出兵又得國庫掏錢,為這點事兒似乎不值得,但誰都不敢說出來。
畢竟涉及新帝和國朝尊嚴,極易被人扣個不忠不孝、裡通外國的大帽子。
皇帝的臉面大如天,龍有逆鱗,觸之必死,倭寇這次是剛好碰到逆鱗上。
若國朝孱弱,掏不出錢倒也罷了,大家忍忍就過去了,可如今國庫里有的是銀子,就不好再當縮頭烏龜了。
賈琮見火候差不多了,淡淡道:「孤的意思麼,此事關乎國體、皇威,絕不可等閒視之,謹防周邊其餘小國效仿,從此以後輕慢天朝,我等可就是國家罪人了,因此非出兵不可!
不單要打,還要把東瀛倭人打服,打得其百年內不敢正視天朝!」
「王爺英明!」眾勛貴忙轟然應諾。
段准道:「王爺所言固有道理,只是兵者國之大事,不可輕動,不如奏明太皇太后,請了聖斷再出兵不遲。」
「元輔說的是,此事重大應稟明太皇太后。」眾臣都附和道。
賈琮看了眾臣一眼,微微點頭道:「也好。今日就散了罷,諸位中堂隨我去養心殿稟明太皇太后。」
養心殿裡,太皇太后坐在珠簾後,聽完段準的稟報,沉吟道:「既然被劫人船已奪回,些許糧食倒不值一提,倭人輕狂譫妄之言也不必放在心上,若為此口舌之爭而興刀兵,似乎有些過了,諸公以為如何?」
陳驥忙道:「太皇太后所言極是,臣亦以為然。東瀛與天朝素來和平,若驟然興兵,恐被人指責窮兵黷武,恃強凌弱。」
江風、馮遠、關浦等都沒開口,反正打不打他們都無所謂。
賈琮淡淡道:「陳中堂此言差矣。此事早已不是幾條船、幾石糧的事兒,而關乎國朝尊嚴體面。
正方兄,請將國書呈給太皇太后御覽。如今皇上方才承繼大統,太皇太后也才臨朝稱制,倭人便敢如此狂妄,豈非欺我中國無人?
各位中堂,若天朝裝聾作啞,日後青史如何書寫?又置太皇太后和皇上的英名於何地?孤竊以為,非為臣之道也。」
太皇太后看罷國書,心中也是大為光火,女人比男人更在乎臉面,特別是對一個剛剛品嘗到皇權的胸懷大志的女人來說,才將高麗收入版圖,東瀛就來作妖,若讓後人知道,恐以為高麗亦非朕之功。
不過想到賈琮勢力膨脹的後果,兩害相權取其輕,因強忍著怒氣,道:「小國寡民,坐井觀天,不服王化,口出狂言,不足為奇,且隨他去罷,鯤鵬何必與斥鷃爭鋒。」
段准道:「太皇太后此言極是,老臣亦以為然,或可下旨斥責,令其悔過自省,斷其貿易往來,以為懲戒。」
顧濤因還須賈琮支持漕務改革之事,心中雖贊同此議,卻也一言不發,免得得罪了他。
眾人除陳驥外,都沒開口。
太皇太后見賈琮嘴角微微冷笑,不置一詞,因問道:「靖王以為如何?」
憑賈琮現在的地位、權勢,也沒人敢繞過他作重大決策。
「臣以為斷乎不可!」賈琮毫不客氣,直接否定了幾人的觀點,道:「若是開國之初,天朝為示寬厚,對倭國無禮之舉忍就忍了,如今卻萬萬不可!」
太皇太后忍著氣道:「為何不可?」
「只因如今西夷列強環視中國,若天朝對貧弱的倭人也一再忍讓,在西夷眼中便是懦弱無能。
常言道人善被人欺,蠻夷之輩只聽得懂刀兵之語,國朝寬宏有百害而無一利。
臣身為大將軍,執掌天下兵馬,萬不敢令太皇太后並皇上之威名有瑕,亦萬不敢令國朝體統尊嚴受蠻夷輕辱,懇請太皇太后允臣出兵,教化蠻夷,揚我國威。」
賈琮把話說到這份上,特別是『執掌天下兵馬』六個字,威脅之意溢於言表,太皇太后已無選擇餘地,只得咬著牙道:「靖王有此忠君愛國之心,朕心甚慰。不知此戰如何部署?」
賈琮道:「此戰有三大利,一則可明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
二則能趁機開疆拓土,將東瀛四島收歸大吳版圖,讓後世子孫知曉太皇太后並皇上之聖明神威;
三則東瀛盛產金銀,可取之補國朝之不足。」
太皇太后聞言,心中舒服了些,畢竟打贏了對自己的威望也極有好處,因說道:「須多少軍費?」
賈琮道:「此戰乃皇上登基之後第一戰,只許勝不許敗,臣願提數萬雄師,親征東瀛,不成功便成仁!
嗯,軍費方面,讓戶部撥一千萬兩,臣便有八分把握了。」
太皇太后皺眉道:「一千萬……有些多了罷。」
馮遠也忙開口道:「臣對出兵東瀛無異議,只是一千萬銀子,國庫一時之間……籌措有些……」
賈琮哂道:「等孤打下東瀛,還國庫一千五百萬銀子。」
「呃……易如反掌。」馮遠眼睛刷地一亮,連忙改口道:「回太皇太后,千把萬銀子不值一提,前番追回的漕糧贓款就有一千多萬,臣以為應儘快出兵,嗯,儘快回款。」
陳驥心頭滴血,無恥之徒,拿老子的錢打仗,你還說不值一提?敢情不是你掏錢。
太皇太后也氣結,死胖子,果然是無恥之徒,誠心氣我麼?
江風、關浦聽說打仗還有這好處,忙道:「臣附議,東瀛忤逆,理應懲治。」
太皇太后知道賈琮決心已定,只得順水推舟,道:「既然諸卿都持此見,著大將軍府擬定出兵事宜,戶部撥一千萬兩軍費。」
「臣遵旨。」眾人躬身告退。
「准公,並非孤好戰,實是東瀛之地十分險要,今若不取,必成大患。」賈琮出來後叫住段准。
段准苦笑道:「王爺高瞻遠矚,仆所不及也。」
賈琮笑道:「准公亦是老成持重,雖有分歧,皆是大公無私,孤甚敬重。」
「謝王爺體諒。」段准道。
「准公,世界在變,國朝亦要因勢而變,否則要吃大虧,你看高麗不就吃大虧了麼?連國祚都斷了。」賈琮道。
段准緩緩點頭,道:「王爺所言甚善,仆食古不化,險些誤國。」
賈琮笑道:「准公過謙了,您老德高望重,統籌朝政,協調陰陽,功莫大焉,若無您老在,琮豈不累死了?
對了,提到高麗,前兒擬派的千名學官教諭可選拔好了?」
段准笑道:「有王爺開出的優厚條件,哪有人不願意的?單是神京周邊報名人數就遠超千人。」
「甚善,再窮不能窮教育,何況這批人自有山南百姓供養,不費朝廷一分銀子。
嗯,著禮部儘快籌備書本等物送過去。吳朗在那邊也等急了。」
段准道:「王爺放心,這幾日便能啟運第一批人,都是三十來歲年富力強的童生、秀才。」
「嗯,告訴他們,此去山南不是為了培養讀書種子回來考科舉,只要能教導山南子弟讀書認字,明白忠孝節義便可。
過去之後不得凌辱鄉民,製造漢夷矛盾,違者按律嚴懲。這個話我也對吳朗說了,他在那邊可以先斬後奏。」賈琮道。
段準點頭道:「王爺慮的是,理應如此。仆自當重申王爺諭旨。」
賈琮拱手笑道:「有準公在,孤無憂矣。」如今兩人屬於合作關係,能有段准穩定朝局,他也輕省。
段准還禮道:「王爺過譽了。」
因賈琮親征是絕密,除極少數人外,眾臣皆不知,對外只宣稱他南下代天巡狩。
當晚在家吃飯時,賈琮隨口笑道:「今日太皇太后下了旨意,命我南下巡視漕務、軍務並改土歸流事宜,要離開幾個月。」
眾女都有些意外,忙問道:「什麼時候走?」
「明日一早就走。」賈琮道。
如意皺眉道:「這麼急?」
賈琮笑道:「整頓漕務事情繁雜,牽一髮動全身,改土歸流涉及數省,我不抓緊些趕不上八月在蘇州給老太太辦八十大壽。」
眾女都笑了,本以為他是隨口說的,沒想到真有這打算。
黛玉笑道:「恐老太太有了春秋,經不起長途跋涉。」
賈琮擺手道:「無妨,這次讓你們乘海船,從天津出海,在太倉登陸,十數日便可抵達。」
寶釵有些擔心,道:「聽說海上風浪大,且有海盜出沒,前些日子漕糧不就被劫了麼。」
賈琮笑道:「放心便是,保不住漕糧難道還保不住你們?
到時候讓蝌哥兒派幾艘大船來,另派一二十艘戰艦護航,保管周全。有風浪就在沿途靠岸歇息,怕什麼。」
晴雯、湘雲、完顏姐妹等性子活潑的拍手笑道:「總算能看一回汪洋大海了。」
寶琴笑道:「有什麼好看,全是水,我都看膩了。」
白秋薇知道些內情,道:「我隨你一道去罷。」
賈琮搖頭道:「不用,你和四娘在都中我放心些。」
白秋薇點點頭不再說話。
黛玉看出些不對,忙問道:「你這回南下,可有危險沒有?」
賈琮笑道:「能有什麼危險?即便有危險也不用我頂上,放心罷。咱們八月初三在蘇州會合。」
眾女都笑著點頭。
次日清晨,賈琮與眾女告別,又出來與眾屬臣交代了一番。
「孤不在都中時,一切事宜聽龐先生提調,抗命者斬。」
「臣等遵旨。」眾人忙躬身道。
「龐先生,都中就交給你了。」賈琮道。
龐超深揖一禮,道:「王爺保重。」
賈琮點點頭,帶了程靈素,並楊凌、彭程兩人,外加三百親兵,直奔通州碼頭。
一應事物都是早已安排好的,眾人上了船,順著北運河直出塘沽碼頭,數十艘戰艦早已等在近海,看到賈琮旗號,一艘巨艦忙派小船靠過來,將一行人接了上去。
「給王爺請安。」燕雙鷹帶著數百海軍並水手齊刷刷跪倒。
賈琮早已看到這艘一級戰列艦側面密密麻麻的炮門,登船以後更加滿意,船體共有四層甲板,好像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小城。
如此巨艦征服尚處於冷兵器時代的東瀛應當不費吹灰之力。
因抬手道:「平身。」
「謝王爺。」
燕雙鷹躬身引路道:「王爺這邊請,議事廳和起居室在最上層。」
賈琮負手隨他上去,問道:「雙鷹,戰艦軍士都備好了麼?」
「回王爺,都備好了,此戰比之當初征伐高麗攻勢更強數倍,保證萬無一失。」燕雙鷹道。
「那就好,爺還趕著八月回蘇州給老太太辦八十壽辰。」賈琮道。
燕雙鷹忙道:「末將等絕不敢誤了老太太的千秋。」
「嗯。」賈琮帶著眾人,進了議事廳坐下,見面前大案上擺著巨大的東瀛四島地形沙盤,滿意地點點頭道:「雙鷹準備頗為周詳。」
燕雙鷹笑道:「當年隨王爺征戰遼東,總算學到些皮毛。」
賈琮笑道:「沙盤精確麼?」
燕雙鷹忙看向程靈素,他沒去過東瀛,哪裡知道精不精確。
程靈素道:「爺放心,這沙盤是諸長老根據最新情報製作的,標明了各地人口、兵力、錢糧、領主,絕不會比幕府將軍所用沙盤差。」
燕雙鷹也道:「根據征伐高麗的經驗,紀伊流的情報非常準確,少有錯誤。」
賈琮笑道:「他們辦事的能力,倒也不賴。」說著俯身細細看了看沙盤,將胸中兵略推演了一番。
「子龍!」
「三哥!」
「王爺!」
此時,好幾個青年將領神色激動,推門進來,正是此次帶兵的幾個將領,張禕、鄧磊、賈環、雷泰、空性、解輝等,並十餘個才從新軍學院畢業,密調出京的世家勛貴子弟。
「末將參見王爺。」眾人一齊拜倒。
賈琮抬手笑道:「都起來罷。老張、石頭,近來可好?」
兩人面色紫膛,聞言笑道:「勞王爺掛念,好著呢,火槍火炮都摸熟透了。」
賈琮笑著點點頭,又看向長高了一個頭的賈環,道:「環哥兒,可曾偷懶?」
賈環忙肅手道:「回三哥的話,我在遼東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春秋還操練新軍,也會開槍打炮了,願領一軍。」
賈琮擺手笑道:「這回你就與我一路,想單獨領軍麼,下回再說。」
眾人都笑起來。
賈環面色一垮,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
賈琮不理他,道:「都過來看看。」
眾人忙圍在沙盤周圍。
「靈素,你給他們講講東瀛的情勢。」
「是,爺。」程靈素拿過指示杆,道:「各位將軍,現今東瀛人口大約三千萬,總兵力約七十萬,分散在近三百藩中,幕府常備兵力大約六七萬。」
「三百藩?」鄧磊失聲道,「這麼多藩王?」
賈琮笑道:「東瀛政體十分扯淡,還在搞咱兩千多年前就不用的分封那套,他們的藩我估計撐死就等於咱的一個州縣,哪有什麼藩王,叫大名。」
程靈素道:「爺說的是,以天朝相比,大些的藩與州縣相當,小些的只相當於村鎮。」
眾人皆噴笑出聲。
賈環笑道:「三哥,那我領兵去打個小藩,如何?」
賈琮瞪了他一眼,道:「不許插嘴。」
賈環忙縮回去。
程靈素又道:「東瀛以石高定賦稅、勞役、軍役等,雄藩有數十萬石,最弱的藩僅一萬石。」
張禕道:「何謂石高?」
「就是大名領地內的稻米年產量,譬如最弱的藩,一年能收一萬石糧,大約能招募二三百人兵力。若是雄藩,則能供養上萬人。」
眾人略一盤算,七十萬人分到三百藩里,平均不過兩千多人,何況都城要地必有重兵,其餘地方兵力就更攤薄了。
燕雙鷹道:「程姑娘,若將國家都這麼細分下去,各有地盤兵馬,互不統屬,難道東瀛朝廷就不怕下面的大名造反?」
程靈素道:「正因為此,幕府將軍生怕大名聯合作亂,便定了參勤交代制度,以弱地方。」
「什麼古怪名堂?」賈琮笑道。
「就是每隔一二年,地方大名必須去江戶城朝拜任職,在都中居住一段時間後,才許返回各藩。
總共算起來,全國大名有一半待在江戶城,一半待在領地,每年輪流往返,嚼用都由各藩自理,因此各藩都窮,沒有餘錢發展壯大。」程靈素道。
「弱枝之策。」賈琮哂道:「何必如此麻煩?如此雖弱了大名,可將軍也沒撈到什麼實惠,不如免了那什麼交代,多徵收些賦稅,使得地方愈弱,幕府愈強,不是一舉兩得麼?」
「王爺聖明,幕府將軍懂個屁。」眾人都笑道。
程靈素抿嘴一笑,道:「德川家的人怎比得上爺的智慧呢?」
「接著說。」賈琮道。
「為削弱地方大名,幕府還頒布一藩一城令,各藩只允許有一座城池,其餘都是居館和陣屋,故只有大藩有城,中小藩連城池都沒有。」程靈素道。
「什麼叫居館和陣屋?」
「居館就好比是爺在城外的莊子,當然要小了千百倍,大概就相當於都中三四進的宅院,有圍牆大門。
陣屋就更寒酸了,連院牆都沒有,就一棟房子,一炮就轟塌了。」程靈素道。
眾人都搖頭笑起來,這些狗屁大名也就等於村鎮級別的力量,甚至還不如,鄉間隨便一個土財主宅院都有高牆,甚至還有寨子堡壘。」
「因東瀛多山,交通不便,其精華膏腴之地都集中在江戶、關東、京都、尾張藩等地,其餘皆是些鬆散小城。
譬如博多城、小倉城、熊本城、金澤城並青森、岩手、秋田、宮城、山形、福島等東北盛產糧米之地。
故我軍只要占據這些要地,則幕府自潰。」
賈琮點頭道:「諸位,此戰之策,孤定名為『蟻附戰術』。
今次朝廷共派出大軍五萬人,爾等各領一路,或數千人,或數百人,總共分為數十路,齊頭並進,分襲各富庶膏腴之地。
孤自領一軍,從東成郡登陸,先取大阪城,再直撲京都,把那什麼萬世一系的天皇擒了。
只要控制了大阪、京都一線,則等於將東瀛攔腰斬為兩段,使其首尾不能兼顧。
雙鷹領一萬人,從武藏藩荏原郡登陸,直取江戶城,不得強攻,只須安營下寨,頻繁施以炮擊,誘其或出戰或固守,儘量在野戰中殺傷其有生力量,使其難以馳援各地。
至於蝦夷島,上面都是些不開化的野人,暫且不管,容後再取。」
「末將得令。」眾人齊聲道。
「諸位,東瀛就這麼大點,各中小藩國更是不堪一擊,此外還有熟悉地理風土的紀伊流相助,一戰而勝當不為難。
故此戰不僅要武略,更要文攻,要收服民心,徹底摧毀天皇、幕府的執政根基,這方面你們可向雙鷹討教,他在山南有經驗。」賈琮道。
「末將得令。」眾人齊聲道。
「兵法雲,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除了冥頑不靈、包藏禍心者,不得濫殺無辜,也不得姦淫焚掠。
朝廷的意圖不是毀滅東瀛,而是將彼處收歸天朝版章,開疆拓土,建立萬世功業。
將來還需要大量人口耕種勞作,誰若馭下不嚴,敗壞了天兵的名聲,孤定斬不饒!」賈琮沉聲道。
「末將得令!」眾人心中一凜,知道賈琮說一不二,既說定斬不饒,憑你是誰一定會人頭落地。
「靈素,把你的人分給他們,讓他們這幾天都熟悉熟悉情況。」
「是。」
接下來,賈琮又細細分派了任務,誰取哪處地方,一一安插妥當。
魏無忌則早接到命令,不與眾人會合,直接按時從山南出發,取九州和本州交接處的豐前、長門兩藩。
五天後,賈琮率部抵達仁川,順便去山南省治所漢城看了看,並在原高麗王宮接見了群臣。
見吳朗在金氏等高麗老人並都中派來的一干能吏輔佐下,將山南打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
賈琮勉勵道:「吳節度治理地方,功勳卓著,若能持之以恆,再接再厲,他日晉封國公亦不為過。」
吳朗大喜,這句話別人說出來他只當放屁,從賈琮口中說來卻重於千鈞,忙躬身道:「臣若有些許功勞皆是王爺提攜教導所致,絕不敢居功,願永生永世為王爺牽馬執鞭。」
賈琮擺手笑道:「不敢當不敢當,你已是提督一方的大員,孤豈敢僭越。」
「為王爺效力,臣甘之如飴。」吳朗忙道。
賈琮笑了笑,換了個話題,道:「前兒你說山南通官話者少,孤命禮部給你送了一千讀書相公過來,可收到了?」
「謝王爺恩典,已收到了,並按王爺的旨意安插了下去。」
賈琮「嗯」了一聲,看向其餘高麗官員,道:「諸位,是當高麗國的官兒好,還是當天朝的官兒好?」
眾遺老遺少忙撩衣拜倒,叩首道:「山南臣民苦李氏久矣,幸得天兵降臨救拔,臣等願為天朝效忠,願為靖王殿下披肝瀝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本章完)